如意街——拉刻西斯
时间:2021-05-23 09:47:57

  “天大的好事”,谭勤响亮的笑声传过来,“你没看新闻吗,咱们如意街要开发了,不过我看你爸有点不高兴,人老了念旧,舍不得祖屋。”
  谭佳人收线有点儿怀疑,不会又是狼来了吧,类似的消息都传过好几波了,最终也没啥动静呀。
  她打开手机去规划局网站查看相关公告,没找到如意街的公示,既然都没挂上去,说明又是哪个开放商在吹风呗,等敲公章还早着呢,白高兴了,浪费感情,悻悻然把手机放进包里。
  快到中心街口了,谭佳人左右看看有没有车,这一留意不打紧,看到一部蓝色奔驰GLC停下,她的姐姐谭心悦从奔驰车上下来,紧接着一个年轻男人也跟着下车,走到谭心悦身边,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谭佳人想往前走几步看清楚些,又怕暴露,悄悄摸摸地走到街口人行道的一株梧桐树后,探头探脑地偷看,男人身材适中,白白净净,白色T恤搭牛仔衬衫,米色休闲裤的长度刚刚到脚踝,脚踩白色贝壳鞋,看样子像注重穿着打扮的精致都市男……不过有点面熟,在哪里见过来着——
  她正琢磨,谭心悦和男人越靠越近,两人的嘴唇贴到一起,起初只想亲亲,后来变成深吻。
  啊呀,这——谭佳人撇开视线,非礼勿视,虽然她挺想看。
  热吻过后,谭心悦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身体通电般止不住颤抖,她睁开水蒙蒙的眼睛,打了男友胳膊一下,“都叫你忍一忍的,被人看到怎么办。”
  郑浚看着女友害羞的模样,愣愣地说:“心悦,你真可爱,我一天都不想和你分开。”
  谭心悦说:“郑浚,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尤其是你不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会想你在做什么。”
  郑浚傻乎乎地说:“还能做什么,想你呗。”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停地傻笑。
  郑浚!是她认识的那个假姑娘郑浚吗,谭佳人伸长脖子打量姐姐的男友,哎哟妈,还真是,假姑娘郑浚和姐姐的男友郑浚脖子上都有颗痣,那错不了。
  假姑娘郑浚还有个外号叫如意街小王子,因为他妈牛春花拥有半条如意街,郑浚爸虽然死的早,但有生意头脑,赚钱了就买地皮,买了地皮就盖房,多活几年,没准儿就混成地产商了,他人走了,留下了钱,牛春花继承了丈夫的遗产,成了远近闻名的包租婆,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前几年在栖云社区某个很贵的楼盘买了一层楼,搬走了。
  再说回小王子郑浚,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多灾多难,牛春花把他当成闺女养,成天梳着俩小辫到她家找谭劲恒玩,有次孩子们摸黑在野地里玩捉迷藏,郑浚不小心扭了脚,大家吓得哭成一团,是谭心悦找到他们,把郑浚背回他家,后来听谭心悦说,牛春花非但不感谢她,还怪她带郑浚疯跑野跑,嘱咐郑浚再也不要跟他们玩了。
  小学中学她和郑浚在一个学校,有次分班还分到一起,初中毕业后,牛春花找关系把儿子转到申城最好的重点高中,再后来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忘记是哪次,听街上的人说,牛春花儿子出国了,有人说寡妇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也有人不喜欢牛春花的为人,就揭短说她花钱送孩子出去的,谁知道是啥野鸡大学。
  但姐姐为什么和郑浚在一起了,还爱得……如痴如醉,谭佳人脑中打了个问号,耐住性子等郑浚的车开走,她从梧桐树后蹿出来,大喊一声:“谭心悦!”
  谭心悦吓了一跳,看清是妹妹,埋怨,“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交代,你和郑浚什么关系!”谭佳人盘问姐姐。
  谭心悦嘴巴抿紧,低头不语。
  谭佳人用手比划接吻的动作,“你俩都这样那样了,还想瞒谁!”
  谭心悦看妹妹两手掌贴在一起使劲摩擦,不由想起郑浚炙热的嘴唇和剧烈跳动的心脏,脸一下红了,举手去打谭佳人,“哎呀你这个坏丫头,瞎比划什么呢,我们有那么猥琐吗?”
  姐妹俩打打闹闹地往家走,谭心悦在妹妹的追问下,交代恋爱始末,“我先看到郑浚简历的,应聘的职位是南国集团连锁超市电商运营总监,被筛选出来的一共有五个人,通过最终面试的只有他,后来我们在食堂遇见过几次,偶尔聊聊小时候的事,都觉得好笑,前不久集团召开职工运动会,我们分到了一组,比赛两人三足,我们两个配合得挺默契,拿了第一,奖品是电影票,就一起看电影了,再后来他请我喝咖啡,我请他吃饭,私下见面多了,互相都有点感觉,就说试一试……”
  “哦——”谭佳人拉长声音,又问,“那你同事们知道你俩在谈恋爱么?”
  谭心悦摇摇头,“我和郑浚虽然不是同一个部门,但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入职不久,就谈恋爱,我怕影响不好,所以叮嘱他不要让别人知道。”
  “这么说你俩在谈地下恋”,谭佳人想想都觉得神奇,“你怎么就喜欢上了假,呃郑浚呢,难道你不记得他梳着羊角辫,流着大鼻涕管你喊姐姐吗,都快读小学了,还不会擦屁股,有次他在咱家拉屎,不还是你给他擦的吗。”
  谭心悦啪啪朝妹妹背上甩大巴掌,“求求你别让我回忆了,我不想要画面感。”
  谭佳人哈哈大笑,“可能老天注定你俩要姐弟恋吧,郑浚和我同岁25,他比你小四岁。”
  “嗯”,谭心悦甜蜜地说,“郑浚不在乎,他说他就喜欢我这样的。”
  姐妹两人回到家中,换上便服,在姑姑谭勤的带领下,同父亲叔叔,五个人一块儿到姜家如意面集合,面馆里坐满人,支持拆迁的和不支持拆迁的群众自动分座两边,泾渭分明,大家激情辩论,讨论拆迁的好处与不拆迁仅仅改造的好处。
  “拆迁好呀,大家能拿到征地赔款,政府还管安置,打着灯笼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呀。”
  “大伙可千万别被他忽悠了,他在事业单位上班,雷打不动拿工资,旱涝保收。咱们凭手艺吃饭的,离开如意街,去哪里开店有在这里方便啊。我们雷家祖祖辈辈住如意街,靠打铁为生,现在不打铁锨,我改做金属工艺品了,在自己家开店,不用发愁租金,我只管潜心创作。要是政府帮咱们翻新,也弄成那种古代调调的文化街,搞搞旅游经济,咱们如意街就成景点了,不比住回迁房好吗。”
  “就是”,反对拆迁方点头赞同,“说得对啊,城中村早过了靠拆迁暴富的阶段,现在顶多按人头给房子住嘛,就算给我三套房,我也不乐意啊,我自己家的三层小楼住的多宽敞啊,你看住高楼的,那挤得跟鸽子笼似的,根本喘不过气。”
  支持方嘲笑他,“哎哟亏心不亏心呀,你老王家俩姑娘没儿子,你不在乎分房子,我们有儿子的可盼着呢。”
  谭佳人听了撇撇嘴,无法苟同。
  戴着鸭舌帽围着围裙的老姜头帮妻子姜大姐跑堂,瞅个空当助攻反对方,“老观念要不得,儿子女儿都一样。”
  众人哄堂大笑,支持方有人说:“你老姜头入赘姜家传宗接代,换作以前生不出儿子是要被下堂的,你生了女儿才说都一样,你生个儿子试试,看你咋说。”
  姜大姐顶着和谭勤同款爆炸头推开后厨门,拎着大勺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大声说:“我家姜小白就跟儿子一样,儿子有的,她也有,你们生闺女偏心儿子,我可不这样。”
  生儿子的听了刺心,还嘴,“姜大姐,现在谁还重男轻女,只是说实话罢了,就算你家姜小白接了你的衣钵,给老姜家传宗接代,她不也要招女婿上门,生儿育女吗?为你家子孙后代考虑,赶紧让小白结婚,生个大胖娃娃,一家五口,你说会分多少房吧,一辈子吃穿不愁,把房子租出去,啥都不干,日子也能过舒服了。”
  听着甚有道理,姜大姐转身回厨房琢磨去了。
  谭佳人和姐姐埋头吃面不参与讨论,叔叔谭义和姑姑谭勤加入支持拆迁者队伍,激情与反对者辩论。
  谭敬重重地叹口气,并不多言。
  贺九皋住在外立面如同钻石切割形状的铂金大楼顶层,透过钻石切面的玻璃幕墙前可以俯瞰东江两岸璀璨的夜景。
  室内装修当得起“品味”二字,冷静的色调,除了必要的家具,望去十分空旷,仿佛艺术画廊般整洁简约,墙上挂了一副当代艺术家岳敏君的笑脸画,价值千万。
  贺九皋喜欢画中的隐喻,用极致的笑表现极致的痛苦。
  家中只有黑白二色,黑色的大理石中央岛台,白色的茶杯,似乎也隐喻了他精神世界的洁症,不含混,不妥协,没有中间地带。
  他清空头脑中混乱的思绪,双眼空洞地看着玻璃幕墙外川流不息的汽车,都市夜归的人都有家可回吗,家中的灯光是否温暖,门后是否有笑脸相迎……
  贺九皋失败了,他的大脑不听指挥,仍旧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那些夜归人关你什么事,你管夜归的人中有没有谭佳人,回家又有谁等着她,这种八面玲珑的人何时何地都能没心没肺活得好好的,哪怕人类灭种,她也是最后灭的那一个。
  谭佳人和你背道而驰,你的生活伴侣绝对不是她,用心找找,会有那么一个女孩的。
  他转身走进跟房间一般大小的浴室,脱衣服,跨进浴缸,将自己浸入水中。
  水流温柔地抚过他英俊的眉眼,轮廓分明的面孔,修长的躯体。
  微卷的头发在水中荡漾,他就像一个无辜的孩童,嘴角带着委屈的弧度,紧紧抿着,抵抗痛苦。
  手机铃声将他从水底唤起,忘记开静音,看眼来电,是严墨。
  “听我说,我现在非常难受,我第一次遇见对我爱答不理的女人。”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一定要把她追到手,女明星了不起啊,我严墨追女从无败绩,不能让她破了我的记录,赶紧着来酒吧,别在家窝着,我也喊顾笑了,他也来,总之我等你”,严墨说完挂断电话。
  贺九皋盯着手机说:“你以为我很闲?”
  不幸的是,这个令人烦躁的夜晚,他的确很闲。
  严墨的刺客酒吧就在东江边上,氛围很好,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欣赏江上的风景,除了环境,酒吧还提供一份丰富的酒单,有300种葡萄酒,来自世界各地,有合理的价格,也有珍贵的老酒,世界上仅存一瓶,按杯卖,一口的量,5000美金造没了,换算成人民币更觉得造孽。
  贺九皋赶到酒吧,严墨和顾笑坐在吧台,他拿着手机给顾笑看赵夕颜的朋友圈。
  “看,这是她刚才发的杂志照,这高级的质感也是没谁了。”
  顾笑调侃,“你不是一向钟情网红脸吗,就是抖音滤镜开得特别狠的那种脸部线条模糊的美女。”
  严墨大言不惭,“网红脸我的菜,明星脸也是我的菜,网红自动送到我盘里,明星我得上赶着,只有这点区别,不过赵夕颜千万别抻断了,我不喜欢推拉。”
  说着他给赵夕颜点了几个赞,发射几颗红心。
  贺九皋在他旁边坐下,向酒保要了杯加冰威士忌。
  顾笑向他点头,“来了?”
  贺九皋亦点头回应,“嗯”,情绪不高。
  严墨往下滑赵夕颜的朋友圈,看到助理抓拍的一张照片,“咦”了声,“这不是谭佳人吗,难道赵夕颜拍片,谭佳人也在?那好办了,谭佳人情商高,回头我就请她替我美言几句,如果能追到赵夕阳,我给她辛苦费。”
  顾笑凑过去看,“说实话,论颜值,谭佳人与赵夕颜不相上下。”
  贺九皋克制自己,一眼都不斜视,垂头喝酒,耳朵却竖起来,留心朋友们的谈话。
  严墨挠挠头,不知为什么,看待谭佳人,他从来没用过异性的眼光,觉得她就是一个很专业的人,执行任务特别到位,让人挑不出错,明明长得挺美,但笑起来像机器人,没啥感情的样子。
  他含糊道:“谭佳人,嗯……怎么说呢,脸也是明星级的,找人包装下,适合走高冷路线,拍照肯定超级有张力,就像模特你懂吧,很难形容,大概让人有距离感吧,反正不是我的菜。”
  顾笑说:“我觉得谭小姐非常有魅力,感觉上是个很独立的人,不太需要别人帮忙,浑身散发着老娘都能搞定的气场,呵呵,我想做朋友应该不错。”
  贺九皋同意,在心底默默说,最好朋友也不要做,否则你会上当的。
  严墨向朋友们诉说他的困惑,“晚宴上我们聊得挺好,赵夕颜看我的眼神我都觉得她坠入爱河了。”
  贺九皋说:“那你该去看看眼科医生了。”
  严墨不服,“你意思是我眼睛有毛病?”
  贺九皋摇着酒杯说:“赵夕颜不缺钱,不像有的姑娘目标明确,为了钱生扑你,好吧,哪怕她缺钱,参加晚宴的男士哪位不是身家丰厚,她没必要只认准你;也不图脸,就算你英俊潇洒,但跟她演对手戏的男明星们,帅的角度不同,各种类型的都有,她应该对美色免疫了,所以你仔细想一想,自己哪一点对她而言构成吸引力。”
  顾笑接着点他,“你送她的那套首饰根本不算高级珠宝,会不会她嫌你不够大方?”
  贺九皋继续补刀,“也许你只是大明星鱼塘中的一条鱼,等最后,她看哪条鱼最肥,再宰了吃。”
  严墨越想越觉得朋友们分析得对路,怒而拉黑赵夕颜,“敢渔场管理我,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谭佳人从姜家面馆偷偷溜回家,做运动keep身材,出汗后冲澡,回屋顶小阁楼,躺床上准备催眠自己。
  24小时开机的手机铃声大作,把刚刚有点睡意的她惊醒。
  谭佳人接听电话,赵夕颜暴食一顿,精神很足地说:“来刺客酒吧,我等你。”
  “现在?”谭佳人瞄瞄床头的夜光闹钟,“11点了。”
  “亲爱的,精彩的夜生活才刚开始,来吧,来吧。”
  好吧,为了积累人脉,不管乔宁宁,还是赵夕颜,她都当作圣旨执行。
  她爬起来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浓妆艳抹,深棕色眼线包围住眼睛,烟熏妆加复古红唇,会让她成为夜场最亮的那颗星,好吧即使亮度不是最高的,也要闪闪发光。
  头发搭配妆容用电卷发棒卷出华丽的大卷,穿着黑色丝绒短裙,脚踩黑缎水钻绑带高跟鞋,像个性*感小野猫,外头裹上件浅驼色oversize风衣,下楼赶场加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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