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邀请朋友去家里玩?”
谭佳人反问:“你邀请过吗?”
乔宁宁无语,“你数一数我办派对的次数。”
“每次都在酒店不是吗?”
“我喜欢住酒店,家里——我父母在家,他们盯着,玩不尽兴。”
“那不结了,我也这么想,办party不如在外面,吃饭唱歌或整晚蹦迪,可着心意来,既然玩,不就图痛快吗?”
谭佳人小升初,动过邀请同学到家玩的心思,那时家里环境不好,母亲生病花了很多钱,没多余的钱翻修祖屋,每逢雷雨天,屋顶漏得跟水帘洞一样,地上摆满盆,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再者招待同学,不得准备零食吗,而那时她甚至麦当劳、肯德基都没吃过,也不好意思向父亲要钱,她知道家里困难。
读高中后,家里经济情况改善,祖屋翻修一新,她也攒了点压岁钱,够买招待同学的零食,但她很快打消了念头,因为有个不是独生子女的同学遭到其他人嘲讽。
“啥,你还有哥哥姐姐?”
“你爸妈为啥生这么多孩子?”
“你是村里人吧,难怪你爸妈超生。”
“超生游击队,哈哈哈。”
“你哥是不是叫海南岛,你姐叫吐鲁番?”
谭佳人记得自己双颊绯红,她深深地埋下头,捂住耳朵,挡住那一句句带刺的玩笑话。
从此之后,她明白人和人之间的身份是不同的,比如乔宁宁住别墅,是独生女,而她住城中村,是家里老二,人们会给你贴上各种标签,用有色眼镜去看你,通过身份衡量你的价值。
婚恋市场上尤甚,男人们对白富美趋之若鹜,对穷姑娘不屑一顾,有的男人直白说,不会考虑父母没有职工社保的女孩,“大家都是普通人,我无力给四个老人养老,对不起。”
毕业前夜便失恋的舍友失声痛哭,谭佳人作为旁观者心有戚戚焉,她要藏起自己的家庭,不给任何人嘲笑她和家人的机会。
到达安澜高尔夫俱乐部,谭佳人封存不愉快的回忆,和乔宁宁一道下车。
谭佳人经常拿公司会籍卡陪客户应酬打球,这次作为会员嘉宾打球还是第一次。
两人到更衣室换上球衣球鞋,戴上空顶帽,身后带了俩球僮,乘高尔夫球车下场打球。
到达第一洞,谭佳人接过开球的1号木,紧紧手套,踏上发球台,摆好姿势,全力挥杆,高尔夫球低空直直地飞出去,落地的一刻向前滚动。
乔宁宁无心打球,抓紧时间问自己感兴趣的事,“顾笑也参加了CoCo沈的晚宴?”
谭佳人眼里只有前面的球,只当闲聊,随意回道:“嗯,参加了。”
“那,那你借狗粮时怎么不说?”乔宁宁有点生气。
谭佳人觉得很莫名,“你也没问啊,而且你不是刚和顾笑吵过架,声称再也不提他的名字吗?”
乔宁宁理亏,“我那不是气头上的话吗”,她厚着脸皮继续问,“赵夕颜去给晚宴暖场了?”
“嗯,算是吧。”
“我看她买热搜了,无非是想炫耀自己人脉深厚,给自己脸上贴金。”
乔宁宁恨恨地想,顾笑为什么要给那个女明星笑脸,还跟她拍合照,虽然他是绅士手,但身体靠得很近,她充满恶意地说:“她其实是去钓凯子吧,没想到CoCo沈居然还拉皮条。”
谭佳人听出一股醋味来,“你在生谁的气,顾笑、赵夕颜,还是CoCo沈?”
两人的身影落入贺九皋眼中,他发现谭佳人打球姿势挺标准。
程兰顺着儿子的视线看到两个姑娘,其中一个略眼熟,似乎是乔家的女儿。
“你认识乔致诚的女儿?”她问儿子。
贺九皋愣了愣,“你是说乔宁宁?”
程兰笑起来,“原来乔致诚的女儿叫乔宁宁,我听说乔家有意把女儿嫁给顾家的儿子。”
贺九皋无意谈论此事,针对流言,传达当事人之一的态度,“顾笑对她没意思。”
“所以,你对她有意思?”
没意思,你看人家干吗,还不错眼地看,程兰暗暗好笑。
贺九皋拒绝被误解,直截了当地说:“我对她也没意思。”
程兰视线转向另一个姑娘,很高挑,编着两根鱼骨辫,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那就有意思了……”
谭佳人被乔宁宁的逻辑搅得头疼,因为CoCo沈请了赵夕颜,赵夕颜和青年才俊谈笑风生,认定她们搞钱色交易。
“你们真脏!”
“拜托别口无遮拦,如果赵夕颜和哪个客户看对眼,那也是两情相悦,和钱色交易不搭嘎。”
乔宁宁气咻咻地喊:“你还说不是,我可真看不起你们,为了几个臭钱,出卖人格,做老*鸨!”
谭佳人试图冷静下来,“你到底在生谁的气,你觉得赵夕颜勾引顾笑了,还是顾笑看上赵夕颜,这两者哪个更让你抓狂?”
贺九皋心说我只是和熟人打个招呼,抱着这样单纯的想法,他快步走过来,不意听到一场闺蜜间的争吵。
第10章 致富策略 心机重,脸皮厚,这样的女人……
乔宁宁被“两情相悦”四个字深深地刺痛。
她喜欢顾笑,在不知情为何物的年纪,她已经喜欢上他。
五岁参加宴会的时候,大人对她说:“看,他叫顾笑,今年10岁,独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读书,从来不哭鼻子找妈妈,你要向小哥哥学习,坚强一点,知道吗?”
被夸奖的小男孩羞赧地笑着,看到她踮起脚尖够马卡龙,问她:“小妹妹,你喜欢哪一个,我帮你拿。”
“我喜欢红丝绒马卡龙。”
她喜欢糖果,喜欢芭比娃娃,喜欢公主裙,也喜欢这个笑容好看的小哥哥。
以后的日子,她格外留意小哥哥的消息,刚开始被动从父母口中得知,再后来主动打听,她把有关他的每一个片段都珍藏在心底,时光流逝,青涩的暗恋贯穿她整个少女时代。
高考结束,她鼓起勇气飞往美国匹兹堡,看到顾笑和一个女生相伴走出校园,她悄悄跟在他们后面,亲眼目睹两人互相搂着腰,亲密地走入公寓楼,不禁嚎啕大哭。
18岁,她的暗恋无疾而终。
23岁,听闻顾笑与女友分手,她的心又蠢蠢欲动。
25岁,乔家顾家有意联姻,她高兴极了,满怀期待赴约,没想到等待她的是拒绝,顾笑说把她当妹妹,从来没想过和她展开其它关系的可能,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荒唐,他依然笑得那么好看,说出的话却那么残忍,“看到你我就想到那个踮脚吃马卡龙的小妹妹,你口味没变吧,还喜欢红丝绒么?”
是啊,是啊,我喜欢红丝绒,我还喜欢你,可你能和任何一个姑娘两情相悦,唯独让我单相思,连订婚都是我一厢情愿在奢望……乔宁宁觉得自己快哭了,但她咬牙忍住,自尊令她口气强硬,“你少自作多情,我对你也没意思!”
愤怒的情绪褪去,她马上后悔了,只要顾笑单身,她就有机会不是吗?但谁知杀出个明星赵夕颜,颜值、名气,甚至金钱,什么都不缺,这样的一个大美女,她实实在在感受到威胁,所以找谭佳人求证,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结果她听到什么,她的高中同学,多年的朋友,谭佳人说顾笑和赵夕颜也可能两情相悦——
乔宁宁只有一个念头,谭佳人故意的,既然你让我伤心,我也要你难受。
“你当跑腿的当出奴性了,这么快就给赵夕颜做丫鬟,还维护她,说说看,你收了她什么好处?”
吃瓜群众贺九皋闻言皱皱眉,这话过分了,他向谭佳人投去一瞥,不知她脸上的职业假笑还能撑住吗?
谭佳人口气平静,暗含讥讽,“请不要胡乱臆测,知道吗,你现在说的话很没格调。”
贺九皋颔首,态度克制,很好。
乔宁宁气得嘴唇颤抖,“什么,没格调?说到没格调,谁比得过CoCo沈和你,明明看人下菜碟,做有钱人生意,最势利不过,装哪门子清高,想做收费的‘姻缘服务’就直说,扯什么两情相悦,难道娱乐圈的男明星不够赵夕颜相看吗,她专门挑名流子弟、富家公子‘两情相悦’,骗谁呢!”
赵夕颜在私人晚宴热舞,又和一众单身汉挨个寒暄之余不忘施展魅力,小小撩拨一把,最后收了严墨的小礼物,种种行为似乎很难摆脱嫌疑,乔宁宁对她的指控有点道理——贺九皋理中客。
谭佳人不怒反笑,耸耸肩,“你所谓的‘姻缘服务’我们从来没收费,培训女孩子们钓金龟婿,也很费时费力的好吧,没有50万打底,这等积德行善的好事我们可做不来,还有就是CoCo沈对晚宴贵宾的筛选异常严格,只有真正重量级的客户,才有机会最终收到鲜花和精美请柬,我们请的无一不是名流雅士,遵照这一条,赵夕颜作为明星充分有资格参加。而且单身男女,擦出爱的火花,谁都有可能,包括我,不是吗?”
贺九皋嘴角的笑意凝滞,她在说什么鬼话!
乔宁宁难以置信,“包括你 ,什么意思?”
谭佳人手指绕着辫梢,“顾笑单身,我也单身,你为什么只想到赵夕颜,我不可以追求顾笑吗?”
乔宁宁感觉遭受背叛,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把手中的高尔夫球狠狠砸到谭佳人身上,扭头就跑,球僮追过去,开球车送哭泣的客户返回会所。
谭佳人揉揉被砸痛的胳膊,俯身捡起高尔夫球放到球座上,起身目视前方,右臂伸直,单手握杆对方位,确定目标,屈臂挥杆,一声脆响,白色的高尔夫球仿若流星,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球道正中。
贺九皋的视线追着小白球的轨迹移动,一声“好球”的喝彩差点儿脱口而出,他硬生生憋回去,面色阴沉地原路折返。
一个目标明确的女人,打球如此,“勾引”男人亦如此。
她绝对没爱上顾笑,而是“选中”他。
虽然不知道是随机,还是早有预谋,都说明谭佳人这个女人不简单。
把闺蜜气走,还能稳稳地打出漂亮的长远球,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
换言之,心机重,脸皮厚,这样的女人,应敬而远之。
程兰看儿子原路返回,诧异道:“打过招呼了?”
再看,两个女孩,只剩下高挑那个淡定击球,她不由问:“乔宁宁走了?”
“嗯,剩下那个不熟,我就回来了”,贺九皋面无表情地说。
“唔”,程兰看着儿子,眼中漾着笑意,“回头我请CoCo沈办个千金派对,把朋友们的女儿聚到一起——”
贺九皋打断母亲,“聚到一起做什么,选妃?”
程兰歪头想一想,“我一般不用这个词儿,我把这种活动称为相亲。”
贺九皋专心打球,“谢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连配偶都需要母亲安排,这样的男人也太废物了,感情生活我会自己看着办。”
她的儿子一个人好好的长大了,英俊,聪明,自信,理智,拥有她与贺君言的全部优点,希望没继承他们的缺点,特别是感情,但愿他找到真心相爱的女人,不会重蹈覆辙。
谭佳人不是瞎子,自然看见贺九皋一脸阴郁地走开,想来听到她怼乔宁宁,为同一个圈子的熟人打抱不平吧,无所谓,反正她攻略的目标不是贺九皋,挑男人当然要挑难度小容易驾驭的,按照自己的水平来,不然就算给她F1赛车练手,她也没那个本事呀。
帮赵夕颜介绍诸位公子哥时,她认真研究过几个备选对象。
严墨第一个排除,妄想做花花公子的终结者,不啻为自取其辱,除非她也玩玩而已。
程泽远第二个排除,他看赵夕颜的确有被惊艳到,但很快恢复镇定,不像别的男人意乱情迷,结合他之前的绯闻女友大都是白富美来看,他应该很注重门第,这一条是她往上爬的绊脚石,攻略成本高,Pass。
贺九皋……呃,之前只当他是个投机分子,根本没把他纳入考虑范围,因为她也是投机者,既然都是做投机的,彼此看对方跟明镜似的,她的招数,他一眼识破,那岂不攻略个寂寞?
综合比较,顾笑胜出,纯良无害,有同理心,看上去也蛮宽容,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假如和他领了结婚证,无异于拿到进入上流社会的门票,通往金字塔顶端的路可不就向她敞开了吗。
谭佳人并非结婚狂,只是将结婚作为一种财富分配的策略加以思考罢了。
德国著名投资大师,安德烈.科斯托兰尼曾在书中说过,有三种迅速致富的方法,其中之一是带来财富的婚姻,这也是最古老的致富方法,穷小伙傍富婆,一夜暴富,参考白马会所;穷姑娘勾富豪,麻雀变凤凰,参考迪士尼动画片,现实中的例子么,各种玛丽苏大女主,邓文迪或者嫁去欧洲做王妃的女孩们,足以带给有心人启发,未来结婚,不要嫁给爱情,要嫁给金钱。
听上去非常拜金,非常毁三观对吗?当你被生活残酷对待过,你就不会觉得了。
谭佳人甩甩辫子,坚定信念,哼,随便别人怎么想,我才不在乎呢。
她没打完18洞,快中午时,坐高尔夫球车回会所,冲澡换衣服,带着球包顾自去了乔宁宁订好的米其林餐厅,反正钱都出了,因为怄气不去吃多浪费。
程家母女也在餐厅,贺九皋看母亲的面子,勉强和她们坐一起,幸亏程家父子去了雪茄吧,否则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程景欢一眼看到独自用餐的谭佳人,欣喜地打招呼:“嗨,佳人”,完全忘记叫谭佳人吃狗粮的事。
谭佳人潦草地点下头以示回应,表情淡淡的,不如往常热情。
程景欢愣住,稍微回忆起自己有点过分的言行,尴尬不已。
贺九皋看表妹这熊样,分明做了理亏的事,不然早发脾气了。
冯玉萍听女儿叫谭佳人的名字,抬头一看,未语先笑出声来,拎着爱马仕钻扣灰白色喜马拉雅包,扭着屁股,招摇地走到谭佳人的餐桌前,亲热地喊了声,“小谭,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