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鹿随
时间:2021-05-23 09:49:42

  说完这句话,她没有等余烬说什么,转身跑回家。
  余烬回家后没有换衣服,也没去洗漱,他一边往阳台走一边摸了根烟出来,靠在栏杆上的同时点燃那根烟。
  他很沉默,烟蒂落在衣服上。
  他目光望向自己家的客厅,盯着墙上那座老旧的钟摆,那是房东奶奶留下的,他一直没有搬走,还好用,每天整点敲钟。
  直到隔壁的灯熄灭,窗帘再透不出光,余烬才熄了烟回到客厅,悄声拧开门锁,重新回到车行。
  这一晚他忙到后半夜两点多,总算结束,明天可以按时交活。
  以前他忙到这样晚,通常都不会回家,直接在小屋那张单人床上睡了,可现在不行,早上还有个小闹钟准时等在门口跟他一起来。
  余烬回家收拾完躺在床上时,已经快凌晨三点。
  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没有睡意,过了会,他起身打开衣柜,左下方的格子里只放了那把伞和蒋烟的围巾。
  余烬把围巾拿出来,对着镜子,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两圈。
  围巾质地柔软,暖和又舒适。
  他欣赏了一会,摘下折好,放在明天要穿的衣服旁。
  余烬的生物钟很准,不管晚上几点睡,早上都会准时醒,七点半,他已经洗漱收拾完毕,走到阳台那边拉开窗帘。
  外面一片雪白,银装素裹,光线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
  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
  外面像是换了个世界,白的亮眼,雪的味道清新,一丝凉意隐隐从细微的窗缝钻进来。
  余烬看着天空依旧飘落的雪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走廊有声音,没有一会,蒋烟过来拍他的门,声音很急促,像是发生什么事。
  余烬过去开门,蒋烟笑的很开心,“余烬,下雪了,你看到了吗?”
  她有些兴奋,“好大的雪,特别漂亮,你收拾完了吗?我们一起下楼,雷子哥那天还说等下雪要堆个雪人呢。”
  余烬很平静,脸上没有笑意,甚至有些冷。
  蒋烟觉出不对,小心问他:“余烬,你怎么了?”
  余烬走到沙发旁捞起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套在身上,“我不喜欢下雪。”
  他先出门,蒋烟回头看了眼沙发上那条被他落下的围巾,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他心情好像不好,蒋烟安静跟在他身边。
  一整天余烬都很沉默,自己在小屋待着,他的朋友过来取车他也没说几句话。
  蒋烟不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也没有问,中午吃饭时给他送了一份面,随后默默退出房间,没有打扰他。
  下午蒋知涵打来电话,说明天要过来玩,“大神哥哥答应要教我几招!这绝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蒋烟问什么时候答应的。
  蒋知涵说前几天。
  蒋烟心想那是前几天,现在他可能没有那个心情教你怎么打游戏。
  下午余烬提前离开车行,不知道去哪了。
  蒋烟和雷子一直到下班时间才走。
  冬天天短,现在外面已经擦黑,雷子说今天没倒出空,明天再堆雪人。
  蒋烟一个人回家,雪下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没停。
  地上的雪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不知是哪个爱玩的小朋友团了几个雪球堆在地上,蒋烟不小心踢跑一个,雪球被压得很实,滚了好远也没碎掉。
  进了小区,蒋烟意外发现余烬斜斜靠在楼道旁。
  他手里拎了一提罐装啤酒,整张脸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如果不注意,可能都不会发现那里有人。
  看到蒋烟,他站直身子。
  两个人都没说话。
  蒋烟走近了,余烬开口,嗓音很低,“对不起,早上我语气不好。”
  蒋烟轻轻摇头,“你心情不好,我没有生气。”
  余烬抬了抬提着啤酒的手,“会喝吗?”
  蒋烟点头。
  他手掌撑着门板,等她进去,“陪我喝一点吧。”
  余烬把她带回家。
  天黑了,家里窗帘没拉,外面的夜色比往常亮一些,大概是因为下雪了。
  余烬把啤酒搁在茶几上,脱掉大衣随手扔到一旁,径直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拆开塑封打开一罐,“随便坐吧。”
  蒋烟没有去坐沙发,也跟着他坐在地板上。
  余烬扔给她一个小垫子。
  蒋烟垫在地上,坐在他旁边。
  说是让她陪他喝一点,但余烬没给她酒,把桌上一罐没开过的可乐递给她,蒋烟接了,却没打开。
  他习惯性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想起她在,便想放下。
  可蒋烟已经先一步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摁出火苗,送到他嘴边。
  她太乖了,余烬隔着摇曳的烟火凝视她,偏头凑过去,点燃那根烟。
  今天他很反常,蒋烟犹豫许久,还是小心开口,“余烬,你是不是有心事?”
  余烬指尖在烟灰缸上轻点,目光落在前方某一处,许久没有说话。
  蒋烟握着那瓶可乐,反复在膝上碾压,“是因为我吗,是不是我给你压力了。”
  余烬偏头瞧了她一会,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跟你没关系。”
  动作亲密,蒋烟心口晃了晃。
  余烬收回手,淡淡说,“我不喜欢下雪。”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话。
  蒋烟没有插嘴,如果他有想倾诉的话,会自己说出来。
  过了会,余烬说:“我妈死在下雪天。”
  蒋烟意外又震动,想到早上她因为下雪兴高采烈的样子,她很快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她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那么久远的过去,那时余烬才几岁吧,还很小。
  蒋烟心里有些难受,声音也不自觉低柔起来,“阿姨一定很爱你。”
  余烬嘴角扯了扯,自嘲般笑了一声,“也许别人的妈妈是吧,但她不是。”
  “她不爱我。”
  余烬几口将手里的啤酒喝完,将易拉罐捏扁,扔在一旁,“你信吗,她曾几次想杀掉我。”
  蒋烟怔怔望着他,眼睛里透着不可思议和震惊。
  在那段没有爱情的商业联姻里,余烬的母亲无时无刻不想离婚,在她终于下决心离开时,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恨这个孩子,觉得是他把自己捆绑在这个家里,她曾几次偷偷去医院准备流掉他,有一次甚至已经上了手术台,最后都被家人发现,及时阻止她。
  生下余烬不久,她患上抑郁症,那几年间,她一次都没有抱过余烬,直到去世。
  余烬从没体会过什么是母爱。
  他曾想自己到底哪里不好,母亲要这么讨厌他,后来长大一些,隐约知道原因,他又想,他们还不如离婚,那样母亲的病也许会好,对他的态度也许会改变。
  幼儿园发小红花,别人第一时间献宝一样给爸妈看,告诉他们自己得到了夸奖。
  余烬不能给母亲,父亲整天在外忙工作,常常见不到人,他只能悄悄把小红花压在书包底下。
  没人知道他有多优秀,没人知道他的书包底下压了多少小红花。
  余烬望着窗外茫茫白雪,声音压抑又克制,“我又恨她,又想她。”
  蒋烟忍不住靠近,抱住他的头,把他搂进怀里,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暖着他。
  她没有说任何劝慰的话,只这样安静抱着他。
  这样的余烬让人心疼。
  也许他母亲的人生是不幸的,但余烬没有错。
  好险啊,差一点就没有余烬了。
  余烬闭上眼睛,环住她纤瘦的腰。
  两人拥抱许久。
  余烬平静一些后,蒋烟松开他,两人稍稍隔开一点距离,都在压制心内隐隐的躁动。
  他又打开一罐啤酒。
  隔了会,“你呢。”
  蒋烟思绪被打断,“什么。”
  “给你糖,为什么哭。”
  蒋烟愣了愣,想起那次在他车上发生的事。
  “没什么,我只是也想到我妈妈了,我妈妈去世前也曾给我买过那种糖。”
  蒋烟没有说的太细致,她的故事跟余烬刚好相反,她的妈妈特别爱她。
  但这个时候不适合说出来。
  余烬也没有再追问。
  雪停了,天上没有月亮。
  路上行驶的车速度很慢,行人也很慢,整个世界好像都慢下来了。
  余烬一个人喝了三四罐啤酒,蒋烟也没有回家,两人就这样坐在地上,靠在沙发旁睡着。
  早上余烬先醒。
  几罐啤酒也还好,没到宿醉的地步,但头也有些昏沉。
  他垂下眼睛,看到身上的蒋烟。
  小姑娘好像很冷,整个人缩成一小团窝在他怀里,脸颊贴在他胸口,睡得很沉。
  他的手搂着她的身体。
  不知最开始是谁先靠近。
  余烬凝视着怀里的女孩,她姿态放松,好像特别信任身边的人,把自己整个人都交给他。
  她睫毛比他的还长还密,像漂亮的洋娃娃。
  红唇水润,让他想起那个带着草莓奶油味的浅吻。
  余烬伸手将贴在她脸上的几根头发拨到后面去。
  蒋烟醒了。
  发现自己躺在余烬怀里,蒋烟下意识起身离开,但余烬的手控住她后脑,不让她动。
  两人对视一会。
  余烬的目光落在她眼睛上,慢慢下移,直到她的唇。
  蒋烟心跳得厉害。
  他指尖动了动,身体倾覆过来。
 
 
第22章 我问你一句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余烬想吻她。
  很想吻她。
  蒋烟闭上眼睛。
  唇瓣就快碰上时,桌上余烬的电话突然响起,节奏被打乱,蒋烟慌忙退后。
  那天主动亲他已经耗尽所有的勇气,现在他这样靠过来,她真的忍不住紧张。
  余烬怀里忽然空了,他隐隐皱眉,看了眼那通不合时宜的电话。
  是雷子打过来的,一般这个时间余烬已经快到车行,没有重要的事他不会打。
  余烬点了免提,“什么事。”
  雷子的声音传过来,“烬哥,邵阳来了,他那车好像出了点问题,你什么时候到?”
  “你解决。”
  雷子有些为难,“我看了,我搞不定。”
  余烬压下不悦,“那就让他等着。”
  挂了电话,他没再靠过去。
  蒋烟低着头,抓了抓怀里的抱枕,“你先去吧,别耽误车行的事。”
  过了会,余烬低声嗯。
  他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出来时看到蒋烟还坐在那里,“你今天别去了,”他停顿一下,“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蒋烟乖乖点头。
  他走到门口,蒋烟忽然站起来,“余烬。”
  余烬回头,蒋烟说:“你早点回来,我还有事想跟你说。”
  他看了她一会,答应了。
  余烬到了车行,里头好几个人在等他,那车是几个月前他改过的,按理不会出现问题。
  检查一番后,他问了车主几个问题,车主支支吾吾,最终说了实话。
  是他本身操作不当,也没有听余烬叮嘱的注意事项,有些进口零件性能跟国产不太一样,可使用的环境和条件也不一样。
  这人属于半吊子,刚入圈,什么都觉得新鲜,也不太懂,余烬一般不爱接这种活,操心,但他是一个老顾客介绍来的,余烬给了面子替他改,改出这么多麻烦事。
  那人有些慌,“这车不会废了吧,麻烦您再给想想办法。”
  余烬不想浪费时间,挥手让他去别处转转,“两个小时后来取。”
  余烬脱掉大衣,换上工作时穿的衣服,挽起袖子站在车前。
  他动作麻利,想快点结束。
  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没过多久,蒋知涵来了,小男孩依旧咋咋呼呼,围着车转,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余烬旁边看热闹,小样儿跟他姐一模一样。
  “我姐怎么没来上班?你应该扣她工资,太没规矩了。”蒋知涵咬了一口蒋烟留在这里的半袋薯片。
  余烬拆下严重磨损的零件,“你姐知道你这么说她吗?”
  “知道也不怕,”蒋知涵有些不满,“你不能因为她是你员工就向着她吧,那我还是你员工的弟弟呢,我还是你徒弟呢。”
  他没忘自己这回来的目的,“大神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忙完?”
  余烬没抬头,“一个小时吧,你无聊可以先回家,你姐在家。”说完他忽然想到,蒋烟可能还在他家,被蒋知涵知道大概又要咋呼一番,不得清净。
  他指了指小屋,“那边有沙发有床,茶几上的零食和水果你也可以吃,去那边等。”
  蒋知涵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就在这待着,看你修车也挺有意思,大神哥哥,要不你也教我修车吧,我也想学。”
  小男孩总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余烬说:“你现在主要任务是学习。”
  蒋知涵嘟囔,“你这口吻跟我姐一模一样,咱们都是年轻人,不要这么死板嘛,修车也是门技术活,万一以后我老爸公司倒闭了,我也不至于饿死。”
  小孩子口无遮拦,余烬笑了笑,“你老爸公司还不至于这么快倒闭。”
  蒋知涵摇着小凳子,“你知道我老爸?”
  余烬身体压低,虚伏在地上反手伸进机器的空隙中,不知在拽什么东西。
  蒋知涵盯着他,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这个角度看过去,真的很眼熟。
  余烬叫他去卫生间接半盆水过来,蒋知涵去了,没一会端了一盆水放在他旁边,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为什么一直觉得余烬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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