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翎还没平息, 在被子里紧紧地贴着她,一边低头在她肩上啄吻,一边费力地思考着回答:“是。我花了很多年才意识到, 反抗世界意识的第一步, 是要认识它。”
“经过几次较量,我摸索出了它的行为规律,并且可以由此预测一些事情。那之后,我应对起来轻松了很多……嗯, 还想摸摸。”
“不,你不想。”时笛转过身用双手双脚推开他,一晚上没完了。
主要是每次她光摸了,也不能干点别的什么,时间久了她也不满意。
傅翎侧躺在枕上,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但时笛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容易心软了,直接转过身,闭眼睡觉。
预知。
她也想要有这个能力。
傅翎已经跟她共享了这个基础,她只需要达到和傅翎同样的等级,应该就可以使用预知了。
时笛很担心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她总觉得,这个世界意识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们。
而且现在傅翎还受着辖制,一举一动,一悲一喜都在“世界”的掌控之中。
时笛有一种被监视着的感觉。
仿佛她每一次跟傅翎的亲吻,傅翎在她耳边吐露的每一句爱语,都被暗中窥伺。
窥伺着,等到他们最幸福、最放松的时候,再给他们狠狠一击。
毕竟,他们现在还是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角色”。
时笛把这个担忧藏在心底,这种令人不愉快的猜想,她没有跟傅翎说。
她也知道,傅翎肯定也同样在心里有着类似的隐患,只是没有告诉她。
所以傅翎现在才会反而显得比以前束手束脚,很多事都主动克制着自己。有时候傅翎看着时笛的眼神,沉溺得让时笛觉得有点不安。
时笛有时候好像能直接从傅翎的眼神里读出他从未开口的想法。
——如果现在的生活就这么维持下去,只要能够维系现在的安稳,傅翎甚至会选择稍微让步,继续被世界控制。
但他们能安稳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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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之余,时笛也在不断地提高自己的专业素养。她毕竟只是本科毕业,跟那些大师的差距还有很远很远。
在学习的时候,时笛认识了一批年轻的设计师,她就起了一个念头。
时笛成立了一个工作室,每一个成员都是她仔细考察过的。他们以团队的身份共同去承接一些工作,成倍地扩大了影响力。
团队相处得很愉快。因为团队合作的模式,本就是为了共荣辱,一起享受成果,一起承担风险。
但是因为时笛已经有了初步的基础,资金更是不用愁,所以这个团队事实上没有什么风险,每个人都能全心全意地工作。
时笛成了很多工业杂志和室内设计刊物的采访宠儿,媒体对她有太多的好奇,更何况无论面对什么级别的镜头,时笛总能保持那份稳定从容,不急不迫,仿佛天生就是让人敬仰的。
有了这些曝光,时笛的经验条迅速增长。
她升到了LV.8,后面两级所需的经验更加多。明明积攒了很多的知名度,进度条却只动弹很少的比例。
时笛除了休息时间,几乎是拼了命地工作,她想抓紧升级到LV.10。
工作赚的钱越来越多,时笛成立了慈善基金会,资助那些想学设计又没有条件的人。
时笛成了华国年轻设计师心中的一个传奇。
从一个Z站直播up主,到代表Z站参赛上节目,然后又回来免费网络授课,如今她的作品上已经镌刻上了她的姓名,还回过头来再次帮助之前遇到过的那些心有梦想却无能为力的年轻人。
很多人直接称呼时笛为笛神。
尽管她还很年轻,只有二十五岁。
在时笛离LV.9只差一点点的时候,有一个活动邀请她去芝加哥参加。
那是在芝加哥举办的首届国际建筑及室内设计会议,给时笛的头衔是国际设计师,还要在会议上演讲。
刚好傅翎那边同天也有一个会议在芝加哥,一群商界巨鳄的聚会。
傅翎高兴得黏糊糊地跟时笛说,他们能一起去芝加哥了,还计划着会议结束后就和时笛一起在芝加哥玩一玩。
“这就可以当做是求婚蜜月,然后我们再办一次订婚,就有订婚蜜月,然后再结婚,还能去结婚蜜月!”傅翎像只大型犬趴在时笛肩上,在她耳边小声地兴奋着。
时笛快要被他的仪式感烦死,笑骂着推开他:“不要,不许你跟我去,反正你那个聚会也就吃吃喝喝,缺席也没关系。”
傅翎正要委屈,又接到个电话,是秘书打来的,跟他报告补充通知,原来那个商界巨鳄的聚会,必须要到场,还要合影留念。
傅翎立刻开心了,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机,跟时笛说:“这下你甩不掉我了。”
他一把将时笛拦腰抱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时笛惊呼笑骂,却暗暗地蹙了蹙眉。
确定了要出席,助理很快帮傅翎订好了机票,就那么巧,还是跟时笛同一趟飞机。
时笛的机票是主办方提前定好的,虽说当天从A市直飞去芝加哥的飞机本就不多,但这也实在太巧了些。
“飞机上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做很多的事……更像蜜月了,完整的蜜月。我喜欢蜜月。”
傅翎高兴得像个憨憨,俊脸上的笑容很傻很傻。
时笛却逐渐笑不出来。
同天的会议,催促他不能缺席的电话,同一趟飞机的机票。
这桩桩件件太过巧合的事,凑在一起,仿佛就是为了把傅翎往芝加哥推。
这种酒会,如果放在平时,傅翎一定不会参加。
但是因为是跟时笛去同样的地方,傅翎就只剩下冒小花花小泡泡,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可时笛越想越不正常。
洗澡时,她带着手机进了浴室。
第二天早晨六点,两人的闹钟一起响了,本要收拾东西出发。
但刷牙刷到一半,傅思忆的电话打了过来。
傅思忆在电话那边很急促地说,苏幽兰的身体出了问题,突然急性呼吸困难,而且家庭医生根本查不出问题,叫傅翎赶紧回去。
苏幽兰的身体重要,傅翎当然是立刻跟会场那边联系,说明自己不会出席。
时笛却拦住了他的动作。
“不用耽误这个时间了,我替你出席就好了。”
傅翎一愣。
时笛举起左手背,亮了亮自己手指上的求婚戒指。
“我是你的未婚妻,难道代替你参加这种酒会的资格都没有吗?”
傅翎眉间的沉郁因为时笛的话而亮了一瞬,他用力地拥抱了一下时笛,在她脸颊边细碎地亲吻,最后在耳垂上吮了一口:“等你回来,未婚妻。”
傅翎拎着西装匆匆出门去医院,时笛看着被关上的门许久,提起行李去了机场。
她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后,就换了身礼服群,去傅翎的聚会地点。
有空闲时,时笛还拍了张自拍发给傅翎。
傅翎立刻保存图片,放大把各处角落都看了好多遍,给时笛回消息。
“妈没事了,她瞒着姐姐昨天吃了过敏物,所以突然咳嗽,看着有点吓人。”
时笛看了这条信息,没回他。
果然他又黏黏糊糊发来一句:“其实我到的时候,妈都已经好了,要不然的话,我还能跟你一起去芝加哥。”
时笛回消息:“别想了,当然是妈的身体要紧。”
她关上手机,闭眼凝思。
苏幽兰和傅思忆的事,是时笛跟他们提前商量好安排的。
她就是不想让傅翎到芝加哥来。
所有的事情都太顺利了,推着傅翎去一个他本来不会去的地方,这么多巧合,如果在真实的世界里,可能确实是偶然,但是,在一个可以被人为操控和设计的世界里,所有巧合的发生,都一定是必然。
就像时笛之前玩的养崽游戏。
里面设计了很多崽崽的随机对话,看似是偶然触发,但是作为参与了游戏设计的时笛就很清楚地知道,这些“随机”,只不过是一种必然会发生的事件,跟角色意志无关。
他们现在就是角色。
能达成这个必然的,一定是世界意识。
所以时笛产生了怀疑。
“它”想做什么?
时笛拎着裙摆,走进了宴会场。
这里果然是一个大部分都是男人的世界,但时笛并没有因此感到怯缩。
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问时笛的身份,时笛只需要懒洋洋地展示一下白手套上戴着的戒指,再收回手,仿佛一个不屑完成的吻手礼,高傲尽显。
很快就没人再敢挑时笛的刺。
有一个穿着白西装的女性坐在长椅后,举着酒杯朝时笛遥遥晃了晃。
时笛朝她微笑。
这里装修金碧辉煌,看久了令人厌倦。
时间久了,也没有什么乐趣。
时笛托腮发呆地想着,难怪傅翎觉得这种聚会无聊。
合影时,快门正要按下,“咔嚓”声还没响起,先响起的是破门而入的砰咚巨响。
一群穿着黑衣的蒙面人,冲进来举着木仓胡乱扫射,周围立刻响起灯具酒具破碎声,众人的尖叫声,时笛想要钻进桌后躲藏,却一动不能动。
她刚刚合影时,手里拿着的是象征傅翎身份的徽章。
她拼尽全力想要移动手脚,却好像被钉在了原地,突兀地站在正中间。
时笛瞳孔紧缩,眼睁睁看着子弹朝她飞来。
那一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周围都成了慢动作,连那个子弹飞行的轨迹,她都看得清晰。
能躲掉吗?会躲掉吗?
子弹破入胸口的瞬间,时笛被打得往后仰去。
她明白“它”想做什么了。
“它”想让傅翎死。
“它”原本的构想应该是,用尽一切条件让傅翎到这里来,然后利用对角色的控制,让傅翎面对危险也一动不动,只能被直接杀死。
一个学会了反叛,甚至教会了别人反叛的主角,“它”不需要了。
但是,“它”在执行谋杀时,认错了人。
时笛身体倾斜的弧度,眼前的视线正对着天花板。
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类似电子屏的东西,上面光标移动,闪过一行蓝色的字。
——世界意识行动失败,进入死亡剧情的角色发生错误。
——角色反叛者等级:LV.10。(详情:因提前预判并成功阻挠世界意识,升至满级。)
时笛的视线逐渐模糊。
她仿佛听到了滴水的声音。
是血滴落下来的声音吗。
还是、心跳即将停摆的声音。
那个电子屏说,她已经进入了死亡剧情。
她会死吗?
如果她死了,这个世界上的反叛者,又只剩下孤独的傅翎了。
所以——不,她不会死。
意识彻底断线之前,时笛用尽全力攥住了手心里那枚象征着傅翎的徽章。
第60章 “这个世界的心,在你身……
“芝加哥某酒店金融聚会现场遭受□□袭击, 目前死伤人数未知,警方已将□□擒获,XX组织宣称对本次恐怖袭击负责……”
医院里忙忙碌碌, 护士站的电视机在播报着重磅新闻, 各处氛围都十分紧张。
一处病房外,戒备森严, 透过门上的玻璃,只能看到里面身材高大的男人蜷缩地坐在病床边,如同一座石雕,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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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流水声时重时轻, 时笛蹙了蹙眉宇,艰难地睁开眼。
她躺在病床上,唇色苍白,病号服肋下的位置还沁出血迹。
身体的知觉逐渐恢复, 时笛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被拢在一团温热里。
她微微偏头。
就看见傅翎整个人几乎绷成一张弓, 肩膀微微颤栗着,双手捧住她的手, 抵在唇边。
傅翎掌心里的手动了动,然后缓慢地张开, 反握住了他的。
时笛扯了扯唇角,用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没事。”
眼泪珠子忽然就一颗颗地从傅翎眼眶里落下,他死死地咬住唇, 将时笛的指腹抿在自己的唇间, 竭力抑制着泣声。
时笛发现世界是一本书,被她原定的“重病身亡”结局围剿,在海浪中遭遇意外。那一次傅翎为了保护时笛重伤,昏迷之中, 也听到了时笛对他说这句话。
这一次,傅翎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清楚了前后的脉络。时笛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提前支开他,她代替他中了枪伤,同样对他说了这句话。
时笛永远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时笛没有抛弃他。
时笛用自己的力量,完成了他一直想做到的事。
指尖摸到滚烫的泪水,时笛惊讶地抬眸,看了看墙上停止运行的时钟。
她再扭头看向窗外,窗外的树叶刚刚被风吹动,可现在每一片叶片都还保持着飞扬的状态。
世界……停止了。
但她和他却都还醒着。
时笛明白过来,脸上绽开止不住的笑意。
她真的成功了,她现在已经是LV.10的反叛者,跟傅翎同一个等级,他们有两个人,足够脱离原有的世界设定,重新组成一个以他们两人为主角的小世界。
这个小世界可以藏在整个大世界里运行,因为他们自己就是主宰,所以原先那本书的大世界再也操控不了傅翎和时笛。
就像之前傅翎的灵魂藏在时笛的手机游戏里,游戏是时笛自己设计的,跟书世界的设定无关,所以傅翎的灵魂在里面时可以自由自在,除了受时笛的支配,不受其它任何意志的阻挠。
他们成功了。
从此以后,没有窥视,没有所谓的故事剧情线限制,他们的人生从现在开始,真正属于自己。
时笛和傅翎双目对视,她忍不住地笑,笑着笑着,傅翎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时笛立刻脸色一板:“不许哭了,快把世界恢复正常,我还要让医生进来给我治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