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沅呆住,突然间不会说话了。
封渔又喊:“还在吗?”
电话那头僵硬着脸说出个地址,语气中有些不易察觉的慌张和期待。
封渔利落地挂了电话,拽着不大不小的行李箱抬手就在马路边上拦着了辆出租车。
在酒吧,很好。
她气势汹汹地赶过去,到了酒吧外面反而近乡怯情,气焰瞬间落下去几分。
再等看到独自靠坐在角落的男人后,她仅存的那点气焰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多年过去,故人早就变了样,一身西装革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打理得当,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上位者气息,叫封渔险些没认出来。
与陈宁沅相比,封渔的变化倒也没那么夸张,只又长开了些,配上举手投足间裹挟的成熟气质,相貌看着到比从前更胜三分。
不过在其余人眼里,可当得上是眉目清丽、眼波内风情,配上在女性中还算高挑的身材,顿时让这满屋子的陪酒失了颜色。
又见她提着行李箱,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其中一老总挺着大腹便便,开口就带了几分下流之意:“这该不是谁家小情儿追来了吧?”
这位老总私下玩得开,别说背着老婆养小情人,当着面都敢带回去,到了酒吧这种地方,开口自然就不离这些事。
养小情人在圈子里不算什么奇事,有了钱,那左拥右抱更是常态,其余几位老总平时再正经,这些事也多少偷摸干过,当下念头一转,跟着取消起来。
“我看着挺像,这行李都带上了,怕不是要闹腾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位老哥的风流债。”
“看着年轻,不老成,像闺女。”
“是挺年轻,看那长相……”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茶盏摔落在地上碎成几瓣,止住了越来越不堪入耳的秽语。
众位老总心口一跳循着声音转过身去看,见到沙发上先前一言不发的陈宁沅倏地站起身,脚下堆着瓷器碎片,五彩绚丽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带出低下愠怒的气压。
众位老总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有些戚戚然,虽说他们也是商业圈里勉强排的上号的老人,可对着这么个小他们很多岁的小辈却完全不敢轻看。
几年前是有人瞧不上这么个白手起家的小辈,但后来那些人都怎么样了,有目共睹。这姓陈的光着脚不怕穿鞋的,人狠,做起事来更狠,但也是有真本事,没谁会想去招惹他。
众人缄口不言,陪酒的也断然不会犯蠢去说话,除了音乐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封渔站得远,没看出里面的门道,在她看来,陈宁沅就是看见她后就突然砸了茶盏,表情看着也不太对。
她有些无言,从对方的角度来看,她所做的事,方方面面都符合渣女人设。
顿时封渔有些心虚,立在门口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
但又想起,这二楼是几个老总包着玩,虽然她报了陈宁沅的名字,但也还是给酒保塞了一万块钱才混上来,就算不差那点钱,单说她还提着行李呢,要是就这么悻悻而归,那才真是真的亏大发了。
大不了、大不了就抛开脸面,死皮赖脸地黏上去。
想到如此,封渔正打算进去,抬脚刚进一步又猛地收回去,脑海中却是又想起另一件事。
按照原剧情,这个时间线,男女主早就在工作中遇上,并且因为两人之间的合作接触,已经有了暧||昧的苗头,不是她不信任对方,可这个世界他显然没有记忆,真的能百分百保证不会跟着原剧情的推动走吗?
不是封渔不相信自己的爱人,论谁到了这种情况都会有患得患失的时候,系统是有那个能力设计把剧情拨正的。
没等她多想,陈宁沅就迈着大步径直走出来,低垂着眼皮,抿着唇一言不发,伸手拽着封渔的手腕就往楼梯口走。
不知道是不是走得急了,封渔看他步子有些凌乱不稳。
封渔没反应过来,被他拉到楼梯口准备继续往下走时,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东西,“等等等!我的行李……我行李没拿!”
陈宁沅一声不吭地拉着她折回去,另只手轻松提了行李箱就继续走。
封渔叫他这来去匆匆的一出给整蒙了,只能跟着人在酒吧中乱窜,左拐右拐绕过人群后从正门走了出去。
秋冬季节昼夜要稍长些,她不过进酒吧呆了会的功夫,外面天空就有要暗沉的意思了,街道两侧有些商店甚至都已经打开了招牌上的彩灯。
陈宁沅把她带到了人少的小道上,走了这么一段路,封渔感觉自己被禁锢的那只手,腕处已经开始隐隐发疼,没多久疼痛就铺天盖地地来,如潮水将人淹没。
手腕的痛感再加上先前被系统威逼着的不忿,委屈瞬间笼罩上她的心头,封渔用另只手去扒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别这么使劲,我手腕疼……”
冷风裹挟着哭音向陈宁沅扑面而来,吹得他心里一激灵,因为酒气上头而涌出的情绪瞬间散去不少,他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
陈宁沅蓦地停下脚步,封渔没收住脚,一头撞在了他结实的背上,鼻梁在他背上撞了下,她鼻子一酸,就这么哭出了声。
太疼了,这简直比她以前躺着玩手机打瞌睡,手机突然砸在鼻子上还要疼,因为痛感被放大,她感觉自己鼻梁跟撞断了似的。
陈宁沅好像轻叹了声转过身,把人拉进怀中,伸手轻柔地拍着封渔背脊,任由她把泪水糊在自己的衣服上,低声喃道:“怎么还是这么怕疼。”
封渔原本因为疼痛情绪也没有太激动,可因为他这一个带着安慰轻抚意义的拥抱,这几年的委屈瞬间有了倾诉的地方,一拥而上将她理智淹没。
这几年在国外,虽然梁任待她很好,但进修的学校中总归是有不少种||族||歧视的,特别是不小心伤到哪儿憋不住掉眼泪,那四周的目光看她就跟看猴一样,比任何时候都要刺人。
人不生地不熟,封渔也没少吃亏,梁任忙着夺权,她也不好意思什么小事都麻烦别人,很多事都是吃过亏才懂。
刚去那会儿,国外的饮食她就适应不了,两个月不到就瘦下去不少,后来好久才吃回去。
人这一生要经历很多委屈,大的小的,很多时候都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可再无所谓,一遇到亲近的人,什么铜墙铁壁都变成了纸糊墙。
“好了好了,不难过了。”陈宁沅不停哄着,他心底纵然有怨,这会儿也叫泪水给化没了,他就像吃着一颗有些微苦的糖,即使苦味从味蕾翻涌,也依旧甘之如饴。
陈宁沅不信鬼神,但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前世欠了封渔什么,对方来讨债了,所以才叫她吃的死死的。
封渔泪水糊了眼睛,她毫不客气地在男人身上揣干净,“我就是怕疼。”
陈宁沅竟然还长高了些,以前他身板瘦弱摸着全是骨架,这会儿手臂和腰||身处处都蕴含着力量,衣服下裹着紧绷的肌肉,怀抱都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
陈宁沅暗兜里带了纸巾,但他不想去拿,也不想推开怀里的人,这个人,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日日念想了好多年。
他认着错:“嗯,刚刚是我错了,不该弄疼了你。”
封渔更委屈了,“你刚刚还冲我甩脸色,砸杯子。”
陈宁沅可不想这么一口黑锅扣在自己头上,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对你,是摔给他们看的。”
封渔心里瞬间好受了些,猛然想起自己之前用怀疑的态度去揣测陈宁沅,再加上自己当年不辞而别的行径,虽然不是自己本愿,但也觉得愧疚,吸着酸涩的鼻子说:“对不起。”
感受到男人身体一僵,封渔心里鼻子更酸了,眼泪又扑扑簌簌地往下掉。
陈宁沅终于舍得把人从怀里推出去点,让两人之间留出空间,这才掏出纸巾轻轻地给她擦眼泪,语气颇为无奈:“不哭了,眼睛都红了,肿了会疼。”
封渔这些年倒是被折腾出怕疼的毛病了,一说起疼就打寒颤,强憋着自己收了眼泪,抽噎着擦干净眼泪。
还好她今天没化妆,不然真就化妆品糊一脸了。
见她收了哭声,陈宁沅手又伸进西装暗兜中,从里面掏出一颗奶糖,捏着糖果包装纸的两个耳朵轻轻一转,露出里面的糖。
封渔没想到他一身精英打扮,兜里竟然还揣着奶糖,没等她多想,奶糖就慢慢递到嘴边,“吃颗糖,不哭了。”
这么多年了,陈宁沅竟然还用着哄孩子的语气,当年那个孤僻不爱说话的男孩,即使如今跻身上位者,在感情方面,却一如既往的笨拙。
封渔含着糖,甜腻的味道溢满味蕾,这种感觉,也真该叫对方也尝尝。
陈宁沅的袖子被拽了拽,他下意识微微埋首去听封渔准备说什么,结果刚埋下头颅,一阵风袭来,奶糖的香甜就在他嘴边流转,又软软地撇开碍事的牙尖飘进去。
奶糖的香甜腐蚀了他的神经,把理智尽数吞并,让他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身处何地,只凭借着本能攫取,手不自觉托着对方的后脑勺。
原来这时,才是真正酒劲上了头,惑了心智。
第46章 海王白月光10 感谢大家支持。
等发现四周开始天旋地转时, 陈宁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他是真醉了。
那酒度数本就高,一般都是拿去做调酒的用, 结果被他直接闷了那么一大口, 能撑着走这么远的路就不错了。
封渔也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两颊微微泛红, 久久没有消散下去。
她想到了什么,努力耸耸鼻子,问到一股淡淡的白酒味,还有点儿刺鼻。
封渔眉头蹙蹙, 质问道:“你喝了多少酒?”
现在因为喝酒喝到胃出血的人比比皆是,按照陈宁沅的性格,在这种事上应该不会这么没有分寸才是。
难道……是被那些人逼迫的?
也不怪封渔往这方面想,不论剧情中说他在商场中如何大杀四方, 陈宁沅在她的记忆中, 依旧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可怜。
陈宁沅看着她,眼神有些迷离飘忽, 老实道:“就、喝了一点点。”
封渔:“……”
“先回家去吧。”她理直气壮道:“去你家,你家住哪儿?”
陈宁沅拉着她的手, 认真道:“我开了车,我开车带你去。”
封渔嘴角抽抽:“……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她暂时还想多活几十年。
陈宁沅一脸骄傲:“没事, 我有驾照。”
封渔:“……”
那你很棒棒哦。
她叹口气, 拖过行李箱,手腕转了一圈,反手抓住男人去马路边上打车,准备去找个酒店先住着。
谁知道刚走到靠近几度没多远的马路边上, 男人就木木地站在原地不肯走了,摇头道:“不对不对,走错了,我车不在那边。”
封渔有些头疼,顺着他问:“那你车在哪儿?”
“在——”陈宁沅偏着脑袋忘了一圈,表情有些迷茫,为什么这附近没有他的车。
“等、等等,我打个电话叫车。”说着,陈宁沅单手掏出兜里的手机,轻晃了好几下才解锁找到拨号键盘,眯着眼按电话号码。
1——1——0——拨……
“等下等下!”封渔心肝一颤,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手机,清空掉号码,另一只手按着胡乱动着想要拿手机的某人,飞速翻动电话簿,最终成功在一堆X总中找到备注为杨助理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喂?老板?事情谈完了吗?”
封渔快速地问:“杨助理是吗,你们陈总喝醉了,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陈宁沅听见她跟人说话,脸色瞬间垮下几分:“你在跟谁打电话。”
封渔顾不上理他,把电话拿远了点。
杨助理说:“你们现在在哪儿?我开车过来吧。”
她敏捷地躲过陈宁沅想要抢手机的举动,报了两人的地址。
在陈宁沅爆发之前,她匆匆挂了电话,把手机塞给他,“拿去拿去,不跟你抢。”
陈宁沅的关注点只有那一个:“你刚刚在跟谁讲电话?”
封渔一脸无辜道:“没谁啊。”
陈宁沅明显不信,难为他醉成这样还知道打开手机看通话记录。
二话不说,他点开杨助理的号码,把人拉进了黑名单,然后关了手机塞进暗兜里,叫封渔不能轻易拿到。
看着他堪称幼稚的行径,封渔本人乐得不可开支,故意抓着他衣服作势要去拿手机。
陈宁沅抬手刚想拍她手,恍然间又记起什么,又放下手,桎梏住她的手腕,在兜里又摸出一颗奶糖,递到封渔手上,摆出严肃的表情道:“不许乱动。”
封渔伸手把奶糖揣进自己兜里,说:“那不行,我就要动。”
陈宁沅看着她,表情沉重地像再看无药可救的坏小孩,恰巧这时,马路边停了辆摩托车,那人穿着荧光绿小马甲,手里拿着一叠单子便写便往路边上违规停车的车身上贴罚单。
封渔刚收回视线,陈宁沅就突然拽着她往交警的方向走,表情瞧着有些气势汹汹的。
她又拖又拽地拉住男人,连忙问:“你去哪儿?!”
陈宁沅一脸理所当然:“去问问,他有没有看到我的车。”
封渔:“……他应该是没有看到。”
“你怎么知道?不对,他肯定是看见了!”
“他没有!”
“他有。”
“……”
封渔突然觉得,他们现在像极了两个小学生,梗着脖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
她不想跟喝醉酒的多争执,又怕这人真拉着她去找交警问自己车了,就干脆两手拽着他手腕,直接蹲下去,靠着自己的体重将赖皮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交警大概是看了他们俩一眼,表情有些……呃,一言难尽,贴完罚单后,又骑着自己的摩托车走了,留给两人一个绿绿的背影。
眼看封渔就要压不住他时,一辆白色奔驰大g刺啦一声停靠在路边上,紧接着车门打开,一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青年小跑下车,朝着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