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染仰着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表情有点僵硬。
她其实有直觉他要说拒绝的话，但是亲耳听到他说这些，心还是会一下一下地疼。
不是多么猛烈的剧痛，而是仿佛有根细针在她的心口上不断地戳。
这种绵密的刺痛，细细麻麻地由心脏蔓延到了全身各处。
就连骨骼血肉好像都在跟着疼。
陆染的眼眸中盈满了水光，似乎下一秒就会溢出来。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没什么表情的男人，用力睁着眸子，好怕眼泪不争气地啪嗒啪嗒掉落。
好一会儿，她才将眼眶里的液体渐渐吞回去。
陆染的眼睫扑簌扑簌地闪着，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吸吸鼻子，细微的话语声中隐隐地带上了一点颤音：“对不起。”
她刚说完这三个字，就哽了下，旋即再开口，哭意已然很明显：“对不起，我不能替我的心答应你。”
第16章 陷入你16 我疼，来找你哭。
深夜。
万籁俱寂。
部队已经进入了睡眠模式。
所有人都沉睡在梦乡。
只有林有期还清醒着。
没有拉帘, 窗外的月光偷偷地钻进来，驱散了些这间屋子的黑暗。
他把手垫在脑后，呈平躺姿势, 盯着刷白的房顶发呆。
耳畔处来来回回地响着她带着哭腔说出来的那句：“对不起，我不能替我的心答应你。”
我不能替我的心答应你。
林有期闭了闭眼。
脑海中却再次浮现出她说完这句话后的情形。
女孩子穿着大红色的连衣裙, 怀里抱着一个小兔子娃娃。
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她的身体在轻轻地发抖。
晶莹的液体就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儿。
可她却始终极力忍着, 倔强地抵抗着要哭的冲动。
“陆染。”林有期低声喊她的名字，没什么情绪，听不出一丝语气起伏。
紧接着, 他道：“你才18，正处在大好年华，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对你来说，人生还很长，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人，比我好的数不胜数，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觉得他很耀眼，也很优秀, 你会跟他谈一场旗鼓相当的恋爱，也因为他, 你会想结婚，想你们以后的生活。”
“但他不是我。”
“别再固执了, 听话。”
陆染几乎要将嘴巴里的软肉咬破。
她死死地抱着他给她抓到的兔子娃娃, 手臂因为箍得太紧都在微颤。
他的语气好像她是一个在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而他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以大人的姿态，包容却无情地拒绝着她的真心。
如果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又能有多喜欢。
至少配不上她对他的喜欢。
陆染努力地把眼泪吞回去, 憋的眼睛通红。
而后慢慢地仰起脸来，直视着他，望进他深色的黑眸中。
女孩子让自己的嘴角牵出一抹淡笑，强撑着情绪对他说：“喜欢谁要追谁是我的权利对不对？”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一抹鼻音，听起来很委屈：“就像，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拒绝我，因为这是你的权利。”
身体冷麻的陆染又瑟缩了一下，不等他再开口说什么，她就立刻快速地低声说：“没其他事我就上去啦！”
说罢，转身小跑着进了楼里。
身影慌乱而匆忙，似乎很害怕他把她叫住。
……
黑暗中，林有期沉沉叹了口气。
他翻了个身，不断地在脑子里一条一条背军纪条律。
片晌，男人躁郁地坐起来。
林有期的手有些抓狂地在脑袋上摸了下。
随即，他穿好衣服鞋子，出了宿舍。
林有期到训练场跑圈驱赶脑子里混乱的神思。
一边跑一边把军队条例低低背出声。
.
陆染在说完那些话跑进楼里后就不敢停歇地摁电梯躲了进去。
电梯内没有别人。
她这才捂住嘴压抑地呜咽出声。
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他的每一句话对她来说都像一根刺。
他的言语间处处透着她只是一个小孩子的事实。
“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了，是不是该听话了？”
“你才18，正处在大好年华，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对你来说，人生还很长……”
“别再固执了，听话。”
听话。
他说让她听话的语气，完全就是长辈让小辈别任性闹腾的感觉。
所以在他眼中，她的喜欢只是一个小孩子的心血来潮吗？
到了10楼，陆染抽噎从电梯里出来，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回到家里，她什么都没做。
把包包随手放下，高跟鞋蹬掉，就这么光着脚丫回了房间。
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晚安后，陆染就丢掉手机，难过地把自己藏进被子里，不知道抱着他给她抓的那个小兔子闷头哭了多久。
最后哭着哭着睡了过去。
隔天醒来时，已经快要中午。
陆染一睁开眼就觉得眼皮磨眼球，而且有些睁不开眸子。
她坐起来，吸了吸鼻子，想下床去梳妆镜前看看眼睛肿的多厉害，结果发现自己鼻塞了。
嗓子也哑，痛的几乎要说不出话。
陆染知道自己这是感冒了。
大概是昨天和他一起出去时，她要强穿了那件连衣裙，晚上太冷冻着了。
陆染没在意，在瞅了瞅红肿的眼睛后就去客厅倒了杯水喝下去，润嗓。
然后从玄关拿出拖鞋穿好，又回卧室找了身干净的家居服，进浴室去洗澡。
收拾完自己，陆染看到被她放在床上的那只兔子娃娃。
她沉吟了几秒，拿起手机对准兔子娃娃拍了张照片。
而后就把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了这只兔子。
做完这件事，陆染在网上下单了感冒药，开始喝感冒冲剂。
喝完药就犯困，她也不为难自己，困了倒头就睡。
接下来一整天，陆染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吃饭，睡觉，码字，发呆。
还有……在晚上给他发了一条晚安。
林有期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头像换成了那只兔子。
倒和她挺像。
.
国庆节就这么过去了。
再返校时，陆染的感冒还没好。
八号早上。
陆染到了学校正在往公教楼走，身后忽然有道声音响起：“陆染！”
陆染停下来，扭脸往后面望去。
郑杰小跑到她身边。
男生笑了笑，问：“假期过得怎么样？”
陆染一下子就想到了她被林有期拒绝的那晚。
她不露声色地轻牵嘴角，说：“还行。”
郑杰听出她说话时带有浓重的鼻音，轻皱眉关切地问：“你感冒了？”
陆染不怎么在意道：“嗯，有点。”
“吃药了吗？”
陆染精神不太好，实在不想说话，但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又不允许她默不作声，只能回答：“嗯。”
“那就好。”
他对陆染说：“30号那晚大家没有聚。”
陆染的眉心微蹙。
旋即郑杰就道：“我临时取消了。”
“你哪天有空，我们再重新安排……”
陆染其实还真的不太想参加这种私下的宿舍聚会。
尽管是同一个班的，但她并不是特别爱交际的人。
尤其，她现在不想多和靳轻轻有牵扯。
陆染想了想措辞，开口说：“你们别等我了，我的感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怕去了再传染给你们。”
郑杰却说：“那就等你感冒好了？”
“感冒很容易好的，再吃点药，抵抗力好的两三天就缓过来了，身体素质差一点的可能需要一星期左右。”
陆染暗自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么迁就我，对大家也不……”
郑杰笑道：“没有呀，我就是想等人全了再一起聚，没有迁就谁，也没有对谁不公平。”
“他们都理解的。”
“大家都很希望你能来，你不来人不全。”
陆染实在无奈，索性把话说开：“班长，真的不用非得加上我。”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大脑根本不太能转动，话说的不假思索，也比较直：“我不太喜欢参加聚会，所以不用等我的，你们聚吧。”
“真的抱歉。”
郑杰愣了愣。
而后也有点歉意道：“不，你不用抱歉，应该是我跟你说抱歉的，真的不好意思，我都没有问清楚你的意向，就想拉着你参加聚餐。”
陆染不甚在意：“没事。”
靳轻轻和班上其他宿舍的两个女生一起拐了弯转到这条路上后，就看到陆染和郑杰正在单独并排前行。
“欸！那不是班长和陆染吗？”其中一个女生惊讶道。
“就他俩啊，旁边都没别人，”另一个女生很八卦地笑道：“不会要发展感情了吧？”
靳轻轻盯着前方那两道并排而走的身影，嘴唇轻微地抿了抿。
“轻轻，你是陆染的舍友，你知道内情吗？”八卦的女生好奇地问。
靳轻轻将抿住的嘴巴松开，扯出一抹浅笑，话语无奈：“陆染不住宿舍，所以我也不清楚。”
……
两天后。
周六下午。
陆染接到了裴琼露的邀约。
“七七，来我家造作吗？请你吃红油火锅！喝肥宅快乐水！”裴琼露嗓音张扬又明媚。
陆染刚擦了鼻涕，听闻回她：“有酒嘛？想喝酒。”
“感冒啦？声音不对劲啊你。”
陆染应了声：“嗯，好几天了。”
“吃点药，再不行就去医院一趟。”说完裴琼露又道：“酒这东西嘛，你来就有。”
“布布呢？”陆染把擦过手的湿巾扔进垃圾桶，“去吗？”
“那必须来啊！”裴琼露说：“正好周六日，你也没课，过来玩玩呗！”
陆染应道：“行，等我换个衣服。”
两个多小时后，陆染出现在了裴琼露家里。
三个女孩子一起准备火锅的食材，清洗、装盘，端上桌。
因为她们都特别爱吃辣，就没有弄什么鸳鸯锅。
直接一锅红油。
裴琼露拿出了她珍藏的威士忌，往她们每个人的酒杯里加了冰块。
三个姑娘摆拍干杯，对着一锅红油，桌子上的火锅食材还有她们捧杯的手拍了照。
随后陆染窝进舒适的椅子里，翻着微信。
被她置顶的那个联系人，点进聊天页面后，这几天全都是她单方面发送的晚安。
他再也没有回复过。
陆染退出来，点开朋友圈。
把刚才拍的这张和朋友一起吃火锅的照片选中，配上文字，发送。
“七七，你怎么啦？”叶希敏锐地察觉到陆染兴致不高，问道。
陆染对她俩从来不隐瞒什么，小声嘟囔说：“我被拒绝了。”
裴琼露愣了下，而后扬声问：“你告白了？”
“没有，”陆染咬咬嘴巴，“可能追他表现的太明显，他就直接拒绝了，说让我别喜欢他，也别追他。”
裴琼露：“啧，这狗男人。”
叶希关心地问：“那你怎么想的？”
陆染鼓了鼓嘴巴，不甘心道：“我跟他说，拒绝我是他的权利，喜欢他要追他是我的权利，他不能干涉。”
裴琼露听了哈哈笑，调侃陆染：“挺刚啊小姑娘。”
陆染唉声叹气：“然后他不理我了，好几天了都！”
裴琼露说：“毕竟他是被追的那方，正常。”
陆染闷闷地喝了口酒。
看到手机朋友圈有评论，立马点开。
不是他。
是林星浅。
林星浅：【啊啊啊啊啊陆染你背着我跟谁大吃大喝呢！我也要呜呜呜呜！红油火锅！！！】
陆染回复了林星浅，就放下手机，继续跟两个基友一起吃喝。
边吃边聊各种事情。
一顿饭吃过，陆染这几天积压的情绪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她重新恢复了元气，脸蛋儿红红地举着酒杯，踌躇满志道：“我！绝对不会就这么被打倒的！”
“林有期这个男人，我陆染追定了！”
裴琼露特别捧场地呱唧呱唧鼓掌，喊：“好！！！”
叶希瞪了不嫌事大的裴琼露一眼，嗔道：“好什么好！醉了都！”
裴琼露笑吟吟道：“喜欢一个人嘛，难免的。再加上对方拒绝了她，肯定不开心啊，醉了反而是好事，发泄出来就好了。”
.
这晚熄灯号响完。
划拉手机的林有期看到朋友圈显示了红点，就点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了最新的一条动态。
陆染发的。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照片.jpg】”
照片里又是特辣红油，又是加冰的威士忌。
他的眉心拧紧。
在心里把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给骂了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