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摸过手机来,就看到了林有期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消息。
陆染在他发的语音上点了下,放到耳边一边闭着眼打哈欠一边听。
“吃了,很甜。”
“你吃苹果必须得削皮才肯吃?”
陆染睡眼惺忪地摁住说话键,懒洋洋地回他:“对呀。”
“娇气。”他笑她。
陆染不服气地立刻回:“什么呀!那是因为我小时候有次吃苹果被苹果皮黏嗓子了,怎么都顺不下去,爷爷只好带着我去医院找医生。从那之后我就对吃苹果不削皮有了阴影。”
“虽然过了很多年,但是现在还是会怕吃水果不削皮会卡嗓子,那种感觉好难受的,我可不想经历第二次。”
林有期本以为她娇气挑剔才这般,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原因。
紧接着她又给他发了一条:“你都不知道那次你给我苹果没削皮我有多为难。”
林有期哼声说:“你可以不接。”
陆染回:“可那是你给的,我想要。”
林有期揶揄:“那你还挺给我面子。”
陆染轻哼:“这么多年,我也只给了你面子。其他人我都不理的。”
林有期:“……”
这小丫头片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怎么动不动就能说这么暧昧又勾人的话出来?
.
这个新年对陆染来说过的很特殊。
因为这是林有期在她新年记忆中留下的第一个年份。
以后不管过多少年,只要是春节,只要一下雪,她就会想起——
2016年的这个春节,她喜欢的男人终于完成任务平安回来了,而且还和她开了视频,让远在南城的她看沈城的雪景。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天。
陆染感觉过年这两三天他俩每天聊的记录比这半年加起来都要多。
这让她欣喜开心,让她觉得,只要他们再加把劲儿,只要彼此再主动一点点,就能在一起。
可是好景不长。
大年初四的时候,陆染找林有期聊天,他只匆匆回了句“有事”,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她的消息。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之间又恢复到了联系不到他的状态。
陆染知道他因为任务经常这样,这半年来她不知道被他这么回或多少次,已经习惯了。
她也没闲着,初五去爬了个山,然后累的初六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
陆染在初七当天坐飞机回了沈城。
因为这天是林有期的农历生日,而凑巧的是,今年的情人节也在这一天。
陆染到了沈城后就订了好多东西,一个人在家里准备了好几个小时。
傍晚,她给林有期打了通电话。
响了好几声他才接:“喂?”
男人的嗓音泛哑,像是抽烟抽多了后的嘶哑。
陆染装模作样地拜托他:“林有期,你能不能去家里帮我找一份文件拍下照片来发给我?”
“很急,拜托啦!”
“在哪儿?”他言简意赅。
陆染就随便说了个位置。
“成。”他应。
而后,电话挂断。
陆染开心又期待地站不住脚,在屋里走来走去,甚至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半个多小时后,天色渐晚,夜幕已然降临。
陆染特意没有开灯,但她一直从窗台那儿盯着楼下。
在看到林有期从车里走下来的那一刻,陆染瞬间跑回客厅,把蛋糕上写有“28”字样的蜡烛点燃。
旋即,她就偷偷躲到门口。
想给他一个超级大的惊喜!
两分钟过去,密码锁的声音响起,门被打开。
林有期走进来,正要随手摁开灯。
下一秒,男人却停在玄关,抬到半空的手也缓缓落了下来。
他盯着餐桌上摇曳生姿的蜡烛,心脏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
陆染在门后突然窜出来,扬着声调说:“林有期!生日快乐呀!”
林有期在她动的那一刹那就感知到了她在他身后,所以并未被她吓到。
他平静地垂下眼,看着她,眼底的汹涌被他克制地遮住,面上毫无波澜。
小姑娘穿的很喜庆,红色的毛衣,配着漂亮的小格裙,头发还特意取了一绺梳了侧边发。
看起来俏皮又可爱,元气满满的。
陆染无辜地眨巴着眼仰头同他对视着。
“不是让我过来帮你拍文件?”他低声问,嗓音冷清。
陆染眉眼弯弯地笑着说:“骗你的呀!”
“我是想把你骗过来,给你过生日。”
“怎么样?惊喜吧?”
她说着,就擅自揪住他的袖口,拉着他往餐桌那边走,嘴里格外开心道:“我给你买了生日蛋糕,还特意亲手做了一桌子菜,虽然可能不太好吃,但看在我这么用心的份上,不好吃你也不准嫌弃!”
林有期被她拽到餐桌边,看着被她精心布置的一切,身体里有两种力量在拼命地互相拉扯,恨不得把他撕成两半。
陆染把她给林有期准备的生日礼物从盒子里拿出来。
她的脸上笑意漾开,说:“我觉得你需要这个,所以就去山上的寺庙求了一个给你。”
是平安符。
林有期的眼睫低敛,薄唇抿起。
“高僧说要随身带着才灵,你别忘了。”她一边嘱咐,一边执起他的手,把平安符放在了他的掌心。
而后,陆染就这样扯着他的手指,没有松开。
空气都变得安静起来。
“林有期,”女孩子话语郑重地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呀!”
“今天是情人节呢,”她有些害羞地耷拉下脑袋,赧然地轻声道:“我……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因为喜欢他,所以她并不吝啬主动。
林有期的心口滞住,呼吸仿佛都停了。
被她攥着的指尖在发烫,几乎要灼烧起来,热度一路蔓延到全身各处,引起一阵酥麻,恍若燎原之势。
他用尚存的理智迫使自己将手抽回,蜷起后收紧每一根手指。
轻微的痛意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
“陆染,”林有期冷淡的嗓音里含着一丝不耐烦:“我不喜欢小孩儿。”
语气里还夹杂着些许只有不在意才会显露的漫不经心。
“我只能是你小叔。”他强调道。
本来觉得自己和他很有希望的陆染瞬间如遭当头一棒。
直接被打击的连反应都做不出。
她懵懵地仰起脸来望向他,湿漉漉的眸子里带着不可置信。
微弱的烛光摇摇曳曳,将映在他脸上的光割裂,半明半暗。
眼前的男人身形挺拔,侧脸线条锋利,他的下颚线绷紧,表情很淡。
看上去特别冷酷无情。
明明前几天他俩聊的那么投机。
她话语间的暧昧显而易见,但他并没拒绝她。
而是任由着她每天说小情话撩拨他。
可是为什么,仅仅只过了几天而已,他就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仿佛春节那几天对她那么纵容那么温柔的人不是他一样。
陆染很茫然,也很慌乱。
第二次被他拒绝的她不知所措地僵站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被拒绝过一次,已经产生了抗体,她好像也没有觉得有多疼。
就只是突然觉得,好累。
喜欢他真的好累啊。
陆染感觉自己像个小傻子。
傻乎乎地对爷爷撒谎说来沈城要谈版权签约的事,其实是偷偷过来给他过生日。
傻乎乎地买了一堆东西布置家里,把房间打扮的温馨又浪漫,只是想让他觉得隆重。
明明她并不擅长做菜,可是却为了他下厨。
结果导致手上被烫了好几个泡,却无法对他诉说,只能自己一个人疼哭。
甚至于,为了求来的平安符能更灵验,体弱的她一步步爬上山顶的寺庙,全程都在心里虔诚地祈祷。
祈祷他可以一生平安。
陆染的心里酸酸胀胀的,连累的眼睛都泛热。
几分钟过去,她还怔忡地杵在原地,林有期却已经转过身,往外走去。
陆染在他要踏出门的那一刹那才突然开口,嗓音微哽地叫住他:“林有期。”
男人倏的停下脚步。
但并未回头。
“既然这样,”她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意:“那我祝你,长命百岁。”
有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来。
陆染缓了口气,还是不可避免地哽咽:“我保证,不会再继续纠缠你了,小叔。”
第25章 喜欢你01 如台风掠境,掀翻了我心中
初四那天, 林有期接到一通电话,被告知边防队长沈铮牺牲,遗体已被护送回沈城, 请他前往参加告别仪式。
沈铮是林有期毕业后的第一位上级,也是救过他命的人。
当初跟外军对峙交手时, 林有期为保护领导中弹倒地, 是沈铮冲过去及时把他往回拖, 才不至于让他被外军继续踩踏。
后来医疗队还没赶到,也是沈铮不顾命地背着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往回奔,为他争分夺秒, 他才能尚存一口气撑到医院。
如果没有沈铮,林有期也许活不下来。
在林有期心里,沈铮永远是他的队长。
永远都是。
可是,现在却告诉他,他最敬爱的队长牺牲了。
林有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赶过去的。
他只知道到了告别仪式的地点,他停了车下来时,腿都在发软。
他看着明晃晃的“沈铮同志的告别仪式”那几个大字,僵在原地,好半天都挪不动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有期才绷着全身的神经,迈开腿, 一步步往前走去。
到了厅内,林有期望着穿着一身翠绿军装安静躺在鲜花中的沈铮, 眼眶渐渐变得通红。
他的脑海中响起他们相处时的很多事。
“林有期!”
“到!”
“俯卧撑一百个!做不完不准去吃饭!”
“拿着!”沈铮扔给他一个果子, “吃完赶紧滚蛋去站岗!”
“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啊,”沈铮高兴道:“又立了功,旅长都点名夸你了, 真让我……那话怎么说来着?啊,与有荣焉!脸上有光!”
“这是我未婚妻,看看,漂亮不?”休息的时候,沈铮拿着未婚妻的照片冲他炫耀,“过两年老子就结婚,请你吃喜糖!”
……
和队长相处过的每一幕,都在刺激着林有期的神经。
大厅里还有很多其他战士,包括领导和首长。
追悼仪式开始。
“立正!”
“脱帽!”
“向我们牺牲的战友沈铮同志,敬礼!”
“礼毕!”
所有战士听从口令,动作整齐划一。
庄严而肃穆。
等仪式结束后,林有期逃离到外边。
穿着一身军装的他如松柏屹立在冰冷的太阳下。
身后有人走过来,喊他:“老七。”
林有期扭头,看到了他在边防部队时的战友蒋鹏。
“班长。”林有期叫人。
蒋鹏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了。”
两个人稀松平常地说了两句,气氛沉默下来。
片刻后,蒋鹏才声音泛哽道:“队长总提起你,每次都夸你能力强,一直立功,是他的骄傲。”
林有期攥紧拳头,默不作声。
“他还念叨着,结婚的时候请你出席,也让都很想你的大家和你见见面。”蒋鹏深深舒了口气,叹息说:“本来,今年过年队长就要跟小嫂子结婚的,但因为有任务就推迟了。”
“谁成想……唉……”
被蒋鹏一提林有期才想起来,他从赶过来后就始终没有见到沈铮的未婚妻。
“小嫂子呢?”林有期问蒋鹏。
“情绪过激,今天一到,看到队长后就崩溃晕倒了,现在应该在房间休息吧。”
“队长的父母呢?”林有期又问。
“没来,”蒋鹏叹息:“两老都受不住这打击,状态不太好,不适合出席这种场合,就只打算参加队长明天的葬礼。”
……
林有期临走前去了趟卫生间,就在他要从男厕出来时,忽而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跑了过来。
这里的男女卫生间共用同一个洗手台。
他清晰地听到外边有个女人在难受地呕吐,仿佛要把内脏都呕出来。
随后有人追来,语气着急担心地喊:“盈盈!盈盈!”
林有期的脑子里刚划过队长的未婚妻叫薛盈这个念头,就听到外边的女人开始呜呜咽咽地哭。
“说好今年过年结婚的,他答应了我要平安回来!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就是薛盈。
林有期听到她的话,心跟着揪起来。
“我们结婚的事从……从去年拖到今年,我知道他忙,他为国为民,身不由己,可是……我呢?”
“我只要他活着,我只想他活着,”已经情绪失控的薛盈语无伦次,话说的颠三倒四,毫无条理:“不结婚也没关系,忽略我也没关系,只要他平安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