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阿吱——Uin
时间:2021-05-25 07:23:09

  “加拿大十六岁就可以考,我去年拿到的。”
  季潼松口气,“那就好,我好多年没开车了。但是人少的地方可以跟你换着开。”
  “不用,我来,你休息就好。”
  “你喜欢开车吗?”
  周回想了会,“我喜欢开坦克。”
  “啊?”
  周回懒散地笑了,“逗你呢,我可没开过,我对车子没感觉,我更喜欢有生命的东西。比如动物,自然。”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
  季潼闷声笑起来。
  “笑什么?”
  “想立刻跟你走。”
  “上去收拾衣服。”
  季潼吧唧亲他一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
  周歆接到电话便赶了过来,高高兴兴帮季潼收拾行李。
  临走时,神神叨叨把周回叫到一边,偷偷塞给他两张符咒,“那天跟你提过,潼潼小时候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虽然现在好了,但是还得防着点。这是护身符,这是驱邪符。她不肯带,总是偷偷烧掉,你拿着别给她看到。”
  周回自然知道不需要,她口中那不干净的东西……自己也曾是其中一员呢。但他不想辜负周歆一片心,好好答应下来,“我藏好,她一定找不到,放心吧。”
  周歆挤眉弄眼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表示满意。
  开车前,季潼略有不舍,毕竟要离开几个月,可周歆倒是分的干脆,眉开眼笑地送他们走。
  “好好玩,多拍点照片。”
  “注意防晒。”
  “别欺负小周啊,勤快点——”
  “你也老大不小了!学会照顾人!”
  “慢点开,安全第一。”
  “再见啊小周——”
  季潼看着后视镜里开心的母亲,“怎么感觉你才像他儿子,就怕受了委屈。你们两还一个姓呢。”她看向周回,笑容渐渐敛住,这一幕让她的脑子里闪过在上海时何沣开车带自己撞入黄浦江的场景。她回过脸,多少有些难过。
  周回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牵住她的手,“先带你去我老家看看吧。”
  “好。”
  他说的老家是山东。
  何家的云寨。
  就像季潼所说,这么多年过去,变化太大。
  就连周回都绕了许久。幸运的是,他还是找到了那座山,还有那条上山的密道。不同的是,瀑布没了。
  再次踏上这条山路,季潼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恍若时光倒退了百年,回到那个奋不顾身来找他的时候。可迎来的却是尸骨遍野。
  她轻吸一口气,心里憋闷的厉害。
  山上绿草如茵,像个与世隔绝的秘境,无人造访。
  虽然没被开发过,不过从前破败的建筑已然消失,唯剩几个矮矮的坏石桩在。
  季潼忽然看到一颗大樟树,她猛拽周回的袖子,“你看!”
  周回也看到了它,牵着季潼一道上前。
  “我记得这棵树,你记得吗?”
  “记得,还爬过。”周回握住树枝,想摘下片树叶收藏,刚捏住叶根又松了手,还是没舍得摘它,他抚摸着枝干,轻声对它说,“没想到你还在。”
  季潼感慨地看着它,“我记得寨边很多树都被烧死了,它居然活了下来。”
  周回弯起唇角,“自然和生命都很伟大。”语落,他牵住季潼的手往西边去,用手指量了好久,忽然找出一根树枝折断,在地上刨坑。
  “你藏了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季潼也找根树枝帮他一起挖,不一会儿掘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周回将泥土拨开,把里头的小坛子取出来。
  “酒?”
  “嗯。”
  “上百年的酒啊!”
  周回将坛身擦干净,笑道:“来尝尝。”
  季潼按住他的手,将酒坛子抱过来,“你未成年,不许喝,我的。”
  “你再说我未成年。”
  “未成年。”
  周回捉住她的手将人拽过来就按到身下。
  “干嘛!”
  “干你。”
  “土匪。”
  “欸。”
  季潼没有挣扎,也并不排斥这种感觉,这让她想起他们的初次,也是这样的画面,不过那时候天要蓝的许多。就在她刚有感觉的时候,周回起身离开,“祖坟在呢,下山再说。”
  “……”
  周回抱着酒坛子牵着季潼往另一方向去。走着走着,他突然停脚,季潼撞到他手臂上,刚要问怎么了,就见他弯腰,将前面的深草往两遍拨了拨,露出一块墓碑来。
  季潼登时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这块碑居然还在……
  周回蹲下身抽出张纸将它擦了擦,上面的字显露出来。
  季潼尴尬地立在他背后,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用刀刻出的字。
  【何沣之墓】
  左下方是几个小字,
  【妻晚之立】
  周回将她拽蹲下来,“妻晚之。”他笑着看她,“妻。”
  季潼扭过脸去,周回又把她掰了回来,“老婆,晚之。”
  季潼堵住他的嘴,“过去的事了。”
  周回扯下她的手,“这里面埋的什么?”
  “空的,什么也没有。”
  “真的?”
  “你不信挖开看看。”
  “信。”
  “要不要把它带走?留个……纪念。”
  周回拉着她站起来,“就让它在这里守护后面的亡灵吧。”
  “当年我把尸骨都拖进遮风挡雨的地方了,也算有块安息之地。”
  “我知道,后来我回来把他们一一埋了。”周回朝远看过去,“现在他们都睡在这里。”
  季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方一片旺盛的草地,零星开了几片白色的花。
  “不知道谁是谁,坟头也都没了,爹和大哥也在这里吧。”周回深叹口气,回想着在这里十七年断断续续的记忆,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朋友、亲人。
  隔的,不仅是一世。
  周回忽然跪了下去。
  季潼并没有过分惊讶,跟着他跪下,同他一起磕头。
  良久,
  周回牵她起来,“走吧。”
  “嗯。”
  下山的途中,周回始终沉默。
  半山上,季潼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周回看过来,季潼对他笑,周回也笑起来,搂住她的肩,“下面想去哪里?”
  “去骑马?草原?”
  “走。”
  ……
  他们走走停停,去草原的一路,经过很多漂亮的地方,比如一片花海。
  季潼爱上了拍照,可她的高度拍不出花海的壮阔,周回因此意识到该买一个航拍机。可临时又没地方买,他干脆让季潼骑在自己脖子上。
  季潼举着手机稳稳地坐着,她没有拍照,打开了视频录制,一直对着周回的脑袋拍。
  底下的男孩毫无察觉,“好看吗?”
  “好看啊。”
  “让我看看。”
  “还没拍好呢。”季潼缓缓放下手,手机直对着他的脸。
  周回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傻笑起来,“你偷拍我。”他抱紧季潼的腿,“别拍了,抓稳了,带你飞。”
  季潼单手抱他的脖子,刚扣紧,周回快速跑了起来。
  季潼吓得放下手机,双手紧环着他,“慢一点!”
  “要掉下来了!慢一点!”
  ……
  内蒙古温度偏低,中午的草原也没有很热,反倒是天气阴晴不定,一会风云翻涌、下起雨来,一会又万里晴空。
  周回和季潼租了个蒙古包,在草原待上一周。每天骑马、射箭、吃吃喝喝。季潼没听周歆的嘱咐注意防晒,露出的手腕与身体肤色已然两个色号。
  傍晚,季潼半躺在车头,一会看看不远处回家的牛羊,一会看看瞬息万变的天空。
  周回收拾好行李放到车里,明天一早他们就会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地方。
  他扎着一捆麻绳,来到季潼旁边,“想什么呢?”
  季潼叹道:“好想永远住在这里啊。”
  “那我们以后在这里定居。”
  “可我还想去好多地方。”
  “那就每个地方都住一阵子。”
  季潼朝他看过去,含笑道:“傍个大款真好,我要抱紧你的大腿,永远不放。”
  “抱大腿,”周回空出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嘛。”
  季潼知道他指的什么,回想起在山寨时差点被宋蛟抓走,真是幸亏了他的大腿。她玩笑道:“会不会有一天你厌倦了我,然后去找年轻漂亮的小妹妹。”
  “你觉得呢?”
  “不会。”
  “以后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周回揪了下她的脸,“风凉了,进来吧。”
  “好。”季潼跳下车,挽上他的胳膊,“今晚吃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
  “西瓜。”
  “这回我可没办法,得去城里。”
  “荔枝?”
  “你做梦去吧。”
  “好想吃哦。”
  “还想吃什么?”
  “好多……”
  “……”
  ……
  他们这一路遇上很多有意思的朋友,有穷游的大学生、迷路的老夫妻、被偷走行李的小弟弟,跨越千山万水的背包客……
  他们也曾载上几人一途,聊聊家乡、分享趣事、谈谈理想、讲讲未来……
  没有人觉得周回只有十七岁,也没有人觉得季潼已经三十四了。他们像二十多岁的小夫妻,从外表到灵魂都极度相配。
  周回的出行经验很丰富,就像个活地图,很多季潼辨不清的方向,他总像指南针一样立刻指明。
  季潼不需要操任何心,他细致、效率、极富安全感。他是文雅浪漫的周回,也是雷厉风行的何沣。而季潼要做的,只是安安心心地跟着他。
  一日清晨,他们路过银川市的一个县。
  周回忽然停下车走到外面。季潼裹上条披肩跟出来,见周回正举着手机拍照片。
  只是一片很普通的高楼而已,季潼略感疑惑,“拍楼干什么?没什么特别的呀。”
  “五十六年前来过这里,还一片荒芜。”周回满意地欣赏群立的高楼,感慨声,“祖国强大啦。”他沉默了一会,又道,“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们了。”
  季潼动容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全部都想起来了?”
  周回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季潼就已经明白了。
  他搂住季潼,猝不及防地吻住她的嘴唇,与之对应的,手指轻点拍摄,将两人亲吻的照片拍了下来。
  季潼看他将照片发到社交平台上,还配了行文字,
  【我们的第一百零八年。】
  她抱住周回的胳膊,靠到他宽大的肩上,“你的朋友和家人一定觉得你脑子坏掉了。”
  “那就让他们这么觉得,你知道我没坏就好。”周回双臂环住她,嘴唇落在她的额头,接着往下去,轻轻划过鼻梁、鼻尖,落到冰凉的嘴唇上。
  路人不免投来各种意味的目光。
  季潼并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亲密,可周回唯在这件事上总是独行独断,不分场合的高调亲吻她。
  对此,他倒是有一套动人的、叫你无法拒绝的解释,
  “从前我们总是躲藏着,等不到日升月落,更无法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
  从今以后,我要在每一个人海潮潮的街头与你拥吻。
  我想让全世界看到,我爱你的样子。”
  ……
 
 
第109章 梦尽头
  这是去日喀则的路上,车停在一处低崖边,季潼想睡帐篷,于是周回将它支起来,就在一棵张牙舞爪的枯树旁。季潼将折叠椅翻出来架好,还点上了前几天在古物市场淘的煤油灯,简单烧了个晚饭。
  饱餐后,他们躺在帐篷口休息。这里的天冷,尤其是晚上,两人都穿着厚实的冲锋衣。周回坐着,季潼躺在他的腿上,身上盖了条深红色毛毯,是在格尔木一个老婆婆的手工制品摊上买的,上头绣着黄蓝色纹样,十分精细。
  昨天在小摊上买的口琴,周回很快就学会了。季潼窝在他怀里,喝了点小酒,迷迷糊糊听他吹曲子听。
  眼皮快撑不住了,季潼困得厉害,不一会儿,口齿不清地嘟囔,“何沣。”
  “嗯。”
  周回停下看她,人已经睡着了。
  他将口琴放到一边,将毯子往上拉了拉,默默看她一会,又仰头去看星空。
  ……
  帐篷有点冷,周回还是将季潼抱进了车里。
  清晨,一缕朝阳穿过车帘的缝隙落到脸上,季潼在他的怀中醒来。她很少比周回早醒,趁机欣赏了好一会他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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