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阿吱——Uin
时间:2021-05-25 07:23:09

  何沣见她看着自己发呆,忽然低下脸来。
  季潼还在看他。
  一瞬间,河中百灯齐齐熄灭。
  夜暗了下来。
  世人吵吵嚷嚷。
  唯有季潼安静地对空气轻语:“灭灯干什么?”
  “我丑,怕吓到你。”
  “怎么会吓到?”季潼绕到他面前,“你不丑。”
  何沣又躲开。
  季潼不擅沟通,也不会夸人,只能愚笨地跟着他转圈解释,“真的,不丑,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何沣这才抬起脸。
  可季潼又害羞了,别扭地移开目光。
  好在甘亭拉着男朋友跑了过来,打破一时的尴尬,“太魔幻了!潼潼你刚才看见没?是不是有神仙!一定是灯神显灵!”
  神仙没有,鬼倒是有一个。
  甘亭激动地不停描述:“我正拍照呢,看到河里灯疯了一样,竟然给一盏白灯让路!让着让着也就算了!居然瞬间所有灯全熄灭了!”
  她男朋友无奈,“哪有什么神仙,不是风就是河底有什么道路,故弄玄虚。”
  季潼沉默不语。
  回家前,甘亭买了一只孔明灯,写完愿望,将笔递给季潼。
  她没什么愿望,只写了“平平安安”四个字。
  孔明灯缓缓升上天。
  甘亭抱着男朋友的胳膊腻腻歪歪地说情话。
  季潼静静地站在他们后面,仰望着逐渐化为星点的明灯。
  何沣立在高处,注视着她的背影。
  你放心,有我在,定护你此生平安顺遂。
  ……
  夜里,季潼睡不着,打开手机,看到甘亭给自己发的照片,和几个灵异的帖子。
  河神,水鬼,说什么的都有。
  她随意翻了翻,觉得无聊,便关上手机。
  一闭上眼,脑中却不断浮现着何沣的脸。
  心中有种形容不上来的特殊的感觉。
  就像书里说的,有颗种子种在心口,滋滋长出芽,含着苞,等待着盛放。
  “何沣。”
  她轻唤了一声,想看看何沣会不会出现。
  他没有来。
  “何沣。”季潼又叫了一声,紧张地抱着被子,静听四周。
  他不在。
  季潼拉着被子蒙住脸,突然听到外面的声音。
  “怎么了?”
  是他!
  季潼立马掀开被子,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直视他,“就是突然想到你了。”她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刚逛了逛灵异论坛。”
  何沣沉默两秒,问道:“有什么疑惑吗?”
  季潼摇摇头,“你是在附近吗?”
  “算是。”
  “那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不打扰,我也闲着无事。”他见她不说话,“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我睡不着。”
  “周围没有鬼。”何沣以为她害怕了,刚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我。”
  季潼不害怕,也毫无睡意,她就是想乘夜深人静,没有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跟他多说几句话。
  “你……去世多久了?”
  门突然被推开,是周歆。
  季潼一幅见鬼的表情,脸都吓白了。
  “跟谁说话呢?”
  “我……我背作文呢。”
  “大半夜背什么作文,都快一点了,赶紧睡。”
  “知道了。”
  周歆走了。
  季潼屏着呼吸听她脚步声,等她进了房间,方才问何沣:“你还在吗?”
  “在。”
  季潼看不见他,“你在哪里?”
  何沣现了形,立在窗边。
  “吓死我了,万一被我妈发现就完了。”
  “怎么完了?”
  “我妈认识很多抓鬼的。”
  何沣笑了起来,“这样啊。”
  “所以以后我们还是小心点。”
  “好。”
  今晚万里无云,月光明亮,透过窗帘射进来微弱的光,穿透了他的身体。
  季潼看着眼前如梦如幻的鬼影,“我们还没有聊完。”
  “聊到哪了?”
  “你做鬼多久了?”
  “大概七十多年了,七十三年。”
  “那你是民国时期的人啊。”
  “对。”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何沣不回答了,“你睡吧,我还得巡查。”
  季潼也没有追问,“好吧。”
  何沣消失了。
  季潼看着空荡的房间,他走了吗?
  “你还在吗?”
  “何沣?”
  她又用被子蒙住头,睁着眼发呆。
  好奇怪,面对他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问题太多了?会觉得自己烦吗?
  何沣没有走,他就在墙外,等她睡熟,刚要离开时,听到墙内的女孩喃喃念了声,
  “珍珠。”
  鬼只是一团气,可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硬生生觉得自己生出一颗滚烫的心来。
  何沣没舍得离开,又回到她的房间,看着她安稳的睡颜。
  你在做梦吗?
  梦到了什么?
  何沣没忍住,进入她的梦。
  这是一个深山,是何沣再熟悉不过的故土,是他成长了十七年的家。
  他立在深林,听到不远处的池中传来呼唤,“阿吱”
  “阿吱。”
  是他年少时的声音。
  何沣远远地看着,不禁弯起嘴角。
  这应该是他们两那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最快乐的时光了。
  只见少年潇洒地跳进了水池,潜入深处。
  女孩坐在水边的大石头上扯野草,随手拿了个小石子往水里扔。
  何沣化作少年时的模样,向她走去,
  女孩疑惑看他,“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何沣没有说话,他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了下去,握住了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手指。
  女孩缩回手,“你干嘛呀?”
  我好想你。
  几万个日夜,想的快疯了。
  最终,何沣一个字也没有说,离开了她的梦境。
  ……
  “潼潼,吃饭了。”
  季潼被敲门声惊醒,呆滞地看着上空。
  她做了个梦,梦到什么来着?
  从前她虽看不清梦中人的面庞,但情节总是大致记得的,可这一回却忘得一干二净。
  她坐了起来,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被一块重石压着一样,有些气不足。
  奶奶又催了,“都凉了,快起来。”
  “来了。”
  奶奶买了煎包和豆浆,季潼咬了一大口煎包,觉得难以下咽,又喝口豆浆,勉强带了下去。
  奶奶递了个鸡蛋给她,“把蛋吃了。”
  季潼拿起鸡蛋,磕了两下,缓慢地剥开蛋壳。
  “你妈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趟南京,明晚回来,让我别叫你,给你多睡一会。可不能不吃早饭啊,都八点多了,吃完了再睡也一样,瞧瞧你这脸色,昨晚又没睡好吧。”
  两滴水落进碗里,奶白色的豆浆溅起,季潼仰头往上看了看,哪来的水?正疑惑着,感觉脸颊一阵暖意,她抬手摸脸,竟揩了一把泪下来。
  奶奶见状,“怎么哭了?”
  季潼用袖子擦。
  奶奶焦急地看着她,“咬到嘴了?还是烫到了?”
  季潼摇摇头,放下手里的鸡蛋,抽出两张纸擦掉眼泪,可是它们越擦越多,她的眼睛像坏了闸的水龙头一样,不停地流着泪。
  “这孩子,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季潼也急了,毫无预兆地忽然泪流不止,心里空的难受,好像丢了特别重要什么东西。
  “奶奶,我好难受。”她捶了捶胸口,觉得没缘由的悲伤与崩溃,“我控制不住。”
  奶奶赶紧给周歆打电话,“潼潼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哭个没完,问她怎么了又说不知道,可别是又撞了什么邪。你赶紧回来看看吧。”
  ……
  周歆下午到家,还带了个神婆。
  神婆去厨房捯饬了一会,端着一碗像清水的东西来,用手蘸着往她身上撒了撒,不一会,季潼好了。
  周歆拉着神婆出去说话。
  “既然天生阴阳眼,也是因缘,倒不如来随我做这行。”
  “不行不行,她胆小,做不来您这个,还是想考大学,平平凡凡地过日子。去年就休了学,不能再因为这些事耽搁了,这才好了没多久,莫名其妙地哭成这样,又是招了什么东西?”
  “是有东西一直跟着她,具体长什么样我倒是没看清,只知道是个当官的。”
  “当官?”周歆烦闷地抓了抓头发,“那走了没?”
  “暂时是走了。”
  “意思就是说还会再来?”
  “这也未必,倒是有可能。”
  “那怎么办?这得请走啊,他要什么?我都给。”
  “他什么都不要,再说,他想要的,你也给不起。”
  “什么意思啊?”
  神婆笑笑,要出门。
  周歆追上去,“我没懂,他要什么?”
  “不用怕,他不会害你们。”
  “可是”
  “请回吧,我该走了。”
  “我可是花大价钱请你来的,你不能这就走啊!你得帮我解决掉!”
  神婆停在楼梯口,她从袋子里拿出几张符递给周歆,“或许有用,可挡其他邪祟。”
  ……
 
 
第8章 黄青云
  神婆看到等在楼下的何沣,她停顿片刻,往后退了两步,点头示意,“巡使大人。”
  “你认识我。”
  “前几年遇到过一位巡使,看您与他打扮相同,想必也是了。”
  “那女孩怎么样了?”
  “暂无大碍,不过免不了难受两天。”
  “是我的原因。”
  “巡使大人既知道轻重,怎么会逾距呢?”
  何沣不答。
  “您这一身凶气,就是我都得离您三丈远,您常伴她左右,就算暂时不出大问题,长时间也是受不住的,轻则病痛,重则失命,您应该比我这老婆子更了解。”
  “那她的阴阳眼还来得及关吗?”
  神婆笑笑,“这丫头命格特殊,怕就是十年前想关也关不了。”
  “那该怎么办?”
  “不顺则避。我刚给了三张符,一般灵体靠近不得,只要巡使离她远些就好。”
  “多谢。”
  ……
  季潼哭的眼睛又红又肿。
  周歆敲敲门,“睡着了吗?”
  “没有。”
  周歆端着针线盒进来,季潼面朝着她躺着。
  “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头有一点点疼。”
  “手链什么时候丢的?”
  “就上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
  周歆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她每天忙得昏头转向,回来多日都没注意到季潼手上的红绳不见了,“这段时间碰见什么没?”
  “有过几回。”季潼怕她担心,“不过没什么事,几个好的鬼。”
  “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啊?”
  “想着你忙,不想让你担心害怕。”
  周歆将符咒叠起来,放进小荷包里,正穿着针线,忽然掉下眼泪来。
  季潼拽了拽她的衣角,“我都习惯了。”
  “你别担心,妈肯定给你治好,这个人不行就再下一个,下一个还不行还有下下个,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呢。上回的红绳就不错,妈回头跑趟江西,再给你求一根回来,不,求十根,双手双脚脖子全戴上,我还就不信了。”周歆用力揩了把眼泪,一针一线将荷包缝好。
  季潼很愧疚,静静地看着母亲。
  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外大小事都需要她操持,偏偏自己还这么个体质,动不动给她添麻烦。季潼一直认为她拖累了周歆,这些年亲戚朋友也为她介绍了几个男人,可没有一个能受得了她带着这么个不正常的闺女。
  吓人,还不吉利。
  周歆把缝好的荷包系到季潼的书包上,打了个死结,“这样就不会掉了。”
  “辛苦你了。”
  “你要是好好的,妈再辛苦都没事。”周歆笑笑,摸摸她的脸,又找出她的文具袋,把符咒塞进隔层里,“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先放着试试吧。”
  “不用塞这么多。”
  “塞多不坏事,多防着点总是好的。”周歆坐回来,又塞了张符咒进新荷包,“我以后还是天天陪你上下学,我得也戴一个,双重保险。”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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