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太荒唐了!”他语序混乱,“这、这……万一事情暴露了怎么办?你们总不能一直骗下去吧?对你丢了的亲姐姐一点都不公平,她要是被找回去,结果发现家里已经有一个人代替她,是我我心情直接炸了!”
席也当然知道。
“我的天!你姐呸,阳莎明明知道自己身份吧,那她做这些是干什么?”林让从来没想过也哥的家庭情况会如此狗血且复杂,乱七八糟猜测道:“她是不是看不惯你,又仗着你妈妈的偏爱想跟你争家产?”
那倒不至于。
不过人的心是会被养大的。
席也眸光暗沉,忽然转移话题问道:“你对你濯姐的事了解吗?”
“濯姐?还好啊。”林让脑子转得快,没多久便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这时候提起云濯,想到之前他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立马不敢置信睁大眼,“也哥,你你……”
“你就当是我异想天开吧。”席也低声自嘲,“这些事你先别告诉云棠。”
林让恍然点头答应。
哪怕他心里想的是不可能,但记忆中席也母亲的模样清晰出现告诉他,对方好像是和濯姐有两分相似。可事情怎么可能会这样巧合?濯姐又怎么可能不是云棠的亲姐姐呢?简直让人根本无法相信。
事情冲击力太强烈,以至于林让回到家时整个人依旧没缓过神,而阳莎的事早就被抛之脑后。
-
席也给席父打了电话。
父子两人从小关系说不上有多亲密,现在却因为阳莎的事变得更加僵硬,这几乎算是他难道第一次主动找席父。
“小也。”
“爸。”席也垂下眼睑,问:“妈最近身体怎样了?”
那头席父默了片刻。
说实话,其实不太好,自从上次半夜被噩梦惊醒后,她最近几天睡得都不再像以往那般安稳平和,并且对阳莎的态度也隐隐有了些许改变。他担心的是,事情恐怕要瞒不住了。
“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他一顿,“有时间可以多给你妈妈打打电话,多关心她几句话,她心情会好点,小也,不要怪她。”
席也轻嗯了一声。
随后他直奔主题,说话嗓音偏冷,“阳莎在做什么?”
“她怎么了?”席父皱眉。
“我建议您最好亲自去问问她做了什么,爸,我说了,不要让她打着我姐的名义多管闲事。这是最后一次,您忙吧。”
那边传来通话挂断的声音。
席父表情陷入沉思,想了想,他给助理打去电话,“小王,帮我查查席莎最近做过什么事,以及她的消费记录。”
晚上十点过。
林让家。
今晚林父林母都已经回家休息,林谦平时工作忙,偶尔会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在家倒是正常。
而林让还在想下午席也提起的事。
纠结了许久,他才鼓起勇气装作很随意的去问自家老妈。
“妈,濯姐……和老哥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
“你怎么问这个?”林妈妈疑惑。
“好奇嘛,您给我说说呗。”林让卖乖的给老妈捶肩膀。
林妈妈把一块削皮的苹果放进嘴里,想起了一些事。
她第一次见到云濯时,那孩子还不叫这个名字,小丫头人小小瘦瘦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好奇,明明年纪不大,瞧着倒像个小大人。
云濯是被收养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云家对外都说的是亲生的,只不过年纪小身体不好,一直养着没特意公布,别人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清楚从那之后云家有了位小千金。
“小濯从小就乖巧懂事,跟你老哥性格一样,他俩站一块儿,大家都说他们是亲兄妹。”林妈妈笑道:“你哥和你濯姐都不爱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就喜欢在家看书练字。”
“不像你,小时候调皮得不行,爱和同学打架不说,打输了又要哭,一出门回家浑身就脏兮兮的,像是在泥巴里滚了一圈。”说着,她幽幽地瞥了眼小儿子。
林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反驳:“我才没有哭。”
“是是是,你没有哭,你就是含着泪找你哥告状,让他帮你把架打回去而已。”
“……”脸不要了。
林让不想听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看了眼此刻心情还不错的林妈妈,在她身旁坐下,刻意压住心底的紧张,扭捏问道:“那个妈,其实我想问你个事来着。”
林妈妈挑眉,“你问。”
“濯姐、濯姐她是云棠的亲姐姐吗?”仔细看两姐妹好像是有点不像?
语落,林让心跳到嗓子眼。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生怕听到什么答案。
“废话。”林妈妈脸不红心不跳,“当然是了,你在瞎问什么?被棠棠听到,她非得揍你一顿。”
我就说嘛,事情哪有这样狗血的?
他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连忙笑嘻嘻道:“没事没事,妈你可千万别告诉她。”
睡觉前,林让把这事告诉了席也,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心情不好是必然的,他也希望也哥的亲姐姐能快点找到。
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不安。
-
第二天席父便知道了阳莎做的所有事情。
再知道她故意逼人家转学后,整张脸彻底黑了下去,一股怒火填满了胸膛。
她以为自己是谁?
居然给钱让别人转学,谁给她的权力?
“去把席莎叫来办公室!”他冷声道。
“好的。”心腹助理回答。
阳莎在公司实习,她的学历和能力都一般,偏偏上头的人对她格外照顾,于是大伙儿便知道,这位纯粹是靠走后门进来的。
姓席,可能是董事长的亲戚。
他们对阳莎保持礼貌态度,既不讨好也不亲近,这导致阳莎上班时过得并不开心,她总感觉有人在私底下嘲笑她,尽管她没有真正听到。
被助理叫去办公室,阳莎心情忐忑不安。在电梯中,她忍不住问助理道:“王助理,请问席董找我有什么事吗?”
“席莎小姐到了自然就清楚了。”小王微笑。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从一开始起,阳莎在面对席父的时候,心底那种害怕从来没有减少过。她压下心头慌张,强迫自己冷静淡定。
“叩叩——”
“席董,到了。”
“进来。”
小王主动推开门,见人进去后,他又轻轻的重新帮忙关上门,然后安静站在门口,做出一副什么也听不见的模样。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阳莎低着头不敢直视席父的眼睛。
“席董。”在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席父不允许她上班时间叫他父亲。
见人如此作态,席父气愤的把手上文件啪的一声扔在办公桌上,吓得眼前的阳莎脸色一白,不由悄悄用力握紧双手。
“还记不记得你最近做了什么?”席父语气冷硬。
阳莎被问得大脑空白。
做了什么?难道被发现了吗?想到这个可能,她一时不敢吭声,只得盯着脚尖沉默不语。
“你当初为什么被我找来的席家?”
“为了照顾阿姨。”她低声回答。
“没错。”席父面无表情,“作为交易,我让你享受席家为你提供的生活,你想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只要不超出底线。”
阳莎死死咬住下嘴唇。
一股莫名的羞耻从心里升起。
“你找人去偷拍小也的事先不提,你让那个女生转学的事要不要说说?”
“爸……叔叔,小也在、在谈恋爱。”她抬起头,红着眼眶语序慌乱地解释:“我怕他影响学习,就、就稍微去查了一下那个女生,她私下作风不太好,我怕她带坏小也。”
“小也下学期高三了,属于关键时期,因为早恋导致成绩下降的情况经常发生,所以我才……”阳莎嗓音沙哑,“对不起叔叔。”
席父目光紧锁住她。
对方什么心思他清楚得很,他神情冷漠,平静质问:“我们做父母的都没有担心,你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擅作主张?逼人家小女生转学,你以为你是谁?”
他说话没有留一丝余地。
直白得让阳莎整个人开始微微颤抖。
“对、对不起。”
“出去!”
席父把阳莎的卡停了。
萧依的事,还得他处理!
离开办公室后,再回去工作的阳莎宛如失了魂,熬到下午下班,一身疲倦的回到席家。
说起来,这里其实并不是她的家,包括那些属于她的梦幻公主房、满衣柜奢侈昂贵的衣服、好多精致漂亮的饰品等等,同样不是她的。
“我妈呢?”她问阿姨。
“太太出去散步了。”
阳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茫然地盯着头顶天花板,她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为了席母,席父应该不会现在把她赶走。
如果离开了席家,她又能干什么?
阿芷说她变了,那天之后,她真的没有再找过她,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她呢?
这时,旁边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把手机拿起举到眼前看。
【不好意思老板,拍的照片被人删了,我也准备辞职了,你之前给的定金就不退了,这份工作实在让我有点担心自己身体安全。】
【互删吧,谢谢。】
阳莎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给对方发去一个问号,结果就是发现那人真的已经把她删除了,动作够快的。
草!
竟然不退钱!
心里憋着气无处发泄。
因为猜测照片大概是席父让人删除的,她只能选择妥协。
说不清是委屈还是难受。
阳莎想了很多,最后红着眼眶给洪芷打去电话,除了洪芷她竟找不到其他能说话的人,好在那边还是没狠下心不接。
“阿芷。”她语气略带哭腔。
“……”洪芷沉默没吭声。
她也没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不愿意理我,我们不要再闹了好不好?上次的事我错了我道歉,咱俩这么多年的友情,你难道非要跟我绝交吗?”
“阿芷,我很难受。”阳莎哽咽道:“席家不是我的家,在这里我天天担心害怕。你说得对,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能成为真的,可我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会有感情和私欲,哪怕我拼命地说服自己,等席家真千金被找到便可以离开席家了,但我心底却希望,她最好不要被找到。”
“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阿芷,你说我要怎么办?”她情绪崩溃,“他们对我很好,是我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我觉得自己恶心。”
电话另一边的洪芷心软了,耐心劝道:“莎莎这不怪你,本来这件事就太荒唐了,一直假装下去也不是办法,等找个时间你去和他们坦白吧,离开席家对谁都好,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主动说明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我会的。”阳莎保证,小心翼翼道:“阿芷,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别不理我行吗?”
洪芷默了默,泄气说:“算了,你答应我不准再做那些事情,离席也远点就行。”
“你放心吧,我很清楚,本来我和他就不可能。”阳莎故意没提她找人去偷拍席也和云棠的事,转移话题问了些日常关心的话。
挂断通话后她心底一松。
说的那些话真不真她心底最明白,但不想失去洪芷这个朋友是事实。
在房间又待了一会儿,她整理好情绪重新开门打算去客厅时,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席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席母手里端着装着水果的盘子,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她手上用了很大力气才没能让盘子掉在地上。毫无血色的脸庞写满了茫然与恍惚,眼眶微红,眼泪隐隐夹在其中没掉下来,她直勾勾地盯着阳莎。
“妈!您怎么在这儿站着?”阳莎心虚得不敢直视席母,慌张道:“您找我直接敲门就行了啊。”
不知道那些话她听到没有,如果听到了,又听到多少?脑子越想越混乱,她连忙从席母手中接过盘子。
然而没拿动,对方不肯放手。
席母深吸了口气,终于回过神,嗓音沙哑低声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在这样问出口时,她心里其实便清楚了,可没有真正得到一个答案,又始终不太甘心。
“妈,什、什么话啊?”阳莎笑容勉强,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很抱歉不小心听到你和朋友的电话,所以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们在骗我?”席母一字一句地问。
“我是!妈!”她语序慌乱解释,“我早就把您当亲生母亲了!”
闻言,席母猛地闭上眼。
无止境的痛苦迅速在心间汹涌,盘子砰的一声打碎在地上,她颤抖的手捂住几乎快喘不过气来的胸口,任由眼泪打湿了苍白脸庞。
“妈!你怎么别吓我!”
“怎么了怎么了?”客厅阿姨闻声而来。
席母什么也听不进去。
席莎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他们在骗她,一想到这个事实,她难受得快要窒息。
那她的女儿呢?
她的女儿没有被找回家,还在外面不知何处受苦受累,她在怨恨她,恨她居然不认得她,还让别人霸占了她的位置!难怪、难怪梦里她不愿意跟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