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写离声
时间:2021-05-25 07:28:41

  随随觉着可惜,到底没等到花开,再也不能知道那株梅花的颜色了。
  主仆俩走进屋子,春条顿时发出“啊呀”一声惊呼。
  室内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不但几案屏风帷幔都换了个遍,那些器物之精巧华美,春条别说没见过,连做梦都梦不出来。
  随随自比一个刺史府的小婢女见多识广,但也不禁暗暗惊愕,她看得出来,这些器物大多是内造之物,甚至不乏珍贵的古董,金玉器皿自不必说,单是床前那一架当世丹青大家所绘的海棠梨花屏风,便是万金难求的珍品。
  床前新铺的宣州丝毯上用金丝绣着海棠纹,巧夺天工,叫人不忍心踩踏上去。
  不止陈设,房中的梁柱也新涂了漆,屋顶平闇每格中间都用金漆辉了海棠团花。
  唯一幸存下来的是那张平平无奇的床榻——这床榻又窄小,还不甚结实,也不知养尊处优的齐王殿下看上它什么。
  除此之外,这陈设便是挪到蓬莱宫去给后妃住也够了。
  别的倒还罢了,最有心的是在寝堂后修了间浴堂,与清涵院那间构造相仿,也用石管直接引热水,只是浴池小一些。
  春条只觉琳琅满目,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摸摸香炉,扯扯锦帷,神情像在做梦,半晌方才对着随随道:“娘子,殿下待你真好。”
  顿了顿又道:“殿下很喜欢海棠花么?怎么屏风上画的是海棠,帷幔、地衣上绣的是海棠花,连这香炉也镂着海棠纹……”
  随随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春条傻乐了半天,终于想起收拾东西,将两人的箱笼衣物归置好,也到了亭午时分,便去厨房传膳去了。
  这一去却耽搁了好一会儿,提着食盒回到棠梨院时,春条脸上的欣悦之色已经荡然无存,眉宇间满是不忿,看着随随欲言又止。
  随随道:“怎么了?”
  春条抿了抿唇,揭开食盒:“没什么,娘子用午膳吧,天气冷,饭菜都该凉了。”
  食盒是金银平脱海棠纹的,碗是鎏金海棠花瓣纹的,碟子是海棠套碟——五个小碟组成一朵海棠花。
  随随从春条手中接过玉箸——连玉箸尾端都嵌着小小的金海棠。
  一见那些海棠花,春条的嘴撅得更高了。
  随随夹起一块海棠花糕:“谁惹春条姊姊不高兴了?”
  春条向来不是个心里能藏事的:“奴婢方才去厨下,碰巧听到几句闲话,不说出来心里憋得慌,说出来又怕惹得娘子难过。”
  随随笑道:“春条姊姊还是说出来吧,说出来我不一定难过,不说姊姊肯定要憋坏的。”
  春条咬了咬牙道:“娘子可知这院子里为何到处是海棠纹样的东西?”
  随随道:“为何?”
  春条压低声音道:“原来太子妃喜欢海棠花,这是全长安都知道的事,太子为了她在东宫建了个海棠园,栽了千本海棠。而且……”
  她顿了顿:“听说太子妃小时候养在太后宫里,住的地方就叫棠梨殿。”
  随随不以为然地笑笑:“就这样?”
  春条抬起眉毛:“娘子不觉着委屈膈应么?”
  随随咬了口海棠糕,慢条斯理地咽下,环顾四周道:“这屋子不漂亮么?”
  顿了顿又道:“这些东西不好么?”
  这些东西太好了,甚至好得过头,好到以鹿随随的身份,本来连摸一下、看一眼都不配,别说是用了。
  春条不甘心地点点头:“东西是很好,可是……”
  方才她还听见一句话,没敢告诉鹿随随,王府的下人们说齐王殿下这么待鹿娘子,全是因为她生得和太子妃有几分相似。
  春条设身处地一想,若是换了她,身边全是心上人为另一个女子精心准备的物事,她怕是没法像鹿随随那么豁达。
  她宁愿不要这些好东西。
  随随无所谓道:“我们能搬去别处吗?”
  春条不明就里地摇摇头。
  “既没得选,多想有什么用处?”随随笑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人有七情六欲,又哪是道理可以左右的。
  可鹿随随真似丝毫不介怀。
  春条疑心随随只是装得若无其事,但悄悄观察了好一会儿,她的神色却一如往常,胃口也丝毫没受影响,吃完一碟海棠糕还有些意犹未尽。
  随随吃饱喝足,搁下玉箸,和春条一起收了碗碟,便道:“上回打的酒快见底了,今天左右无事,我们去东市逛逛,再打两壶酒回来吧。”
  春条嘴上不说,其实最喜欢逛市坊,当即道:“正好,奴婢替娘子打络子用的青色丝线没了,再去买一些。”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随随回卧房里更衣,春条则去知会高嬷嬷,顺便找仆役安排车马。
  随随换好出门穿的短衣,拿起帷帽,正要出门,忽有一个小内侍跑来传话:“鹿娘子,殿下请你去趟清涵院。”
  随随微微一怔,这时机实在凑巧,简直像是桓煊盯着她一举一动,得知她出门便拦下来。
  她随即一哂,自己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应当只是凑巧而已。
  于是她放下帷帽,跟着那小内侍去了清涵馆。
  桓煊正在书斋里打棋谱,听见动静,将指间一枚白玉棋子扔回棋笥里,掀起眼皮看了看她:“搬回去了?”
  他态度随意,随随却不能逾矩,行了福礼:“回禀殿下,民女搬回去了。”
  她神色如常,颇有点宠辱不惊的意思。
  桓煊扫了眼她身上的褐色胡服:“要出门?”
  随随点点头:“民女打算去东市,买点东西。”
  桓煊挑了挑眉:“这种事吩咐婢女去便是。”
  顿了顿道:“上回你不是说想习弓马么?本王今日得闲,带你回府挑。”
  随随没想到桓煊会主动提起这事,可他近来都很闲,为何偏偏今日忽然起了兴致?
  难道真是巧合?
  桓煊见她愣怔着不吭声,不满道:“不想去?”
  随随回过神来:“想去。请殿下稍待,民女回趟院子。”
  桓煊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晚了本王可不等你。”
  随随不禁莞尔:“民女知道了。”
  回到院中,随随吩咐春条去沽酒,又道:“你再去趟常家脂粉铺,找一个十六七岁,左眉有道疤的店伙,告诉他一个姓鹿的客人来取上回订的面脂。”
  春条道:“娘子安心跟殿下回王府,这些小事便交给奴婢吧。”
  这可是齐王殿下第一次带鹿随随回王府,春条也替自家娘子高兴,即便只是个替代品,受宠也比被冷落强。
  ……
  到得东市,春条先去常家脂粉铺。
  她一进店堂就看到了那眉上有道疤的年轻店伙。
  不等她说明来意,店伙已认出她来,笑着道:“小的认得娘子,可是来替鹿娘子取东西?娘子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库房取。”
  说着便转身跑上楼去。
  春条心道难怪这脂粉铺生意如此红火,一个店伙都不简单,连他们这样寒酸的客人也记得。
  片刻后,小店伙从楼上下来,手里多了个桐木匣子。
  “娘子看看,东西可有错。”店伙道。
  春条接过来一看,里头装着两个黑瓷盒子,一大一小,用蜡封着口,盒盖上贴着纸签,写着品名。
  她对了对,笑道:“没错,多谢,多少钱?”
  店伙道:“上回鹿娘子已经会过帐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青布把匣子包起来,打了个结,交给春条:“鹿娘子若是用的好,下回别忘了再光顾。”
  春条不疑有他,将包袱挂在肘弯里:“一定一定。”
  出得脂粉铺,她便按着记忆寻找那家康国人开的酒肆。
  沽了两壶酒出来,她不免想起上回的奇遇,朝街对面那家卖酪浆的棚子张望了一眼。
  棚子里稀稀落落坐了几个客人,自然不见那翩翩公子。
  春条莫名有些失望,往十字街走去。
  却不知斜对面的酒楼上,两道视线从支起的雕花轩窗里穿出来,正钉在她身上。
  陈设雅致的厢房里只有两人,一个身着锦衣,头戴玉冠,另一人劲装结束,看模样是富贵人家的长随。
  那锦衣公子面如冠玉,气度不俗,正是豫章王桓明珪。
  “公子,咱们日日在这里守着也不是办法,”他的亲随阿翰小声道,“万一那娘子真是外乡人,已经不在长安了……岂非再也等不到了?”
  桓明珪笑着撂下酒杯,向窗外一指:“你看那是谁?”
  阿翰朝外一望,不由一喜:“那不是当日跟在那女郎身边的青衣么……”
  不等他说完,桓明珪已站起身,一撩袍摆,大步向楼下走去。
  长随忙跟上去。
  两人下了楼,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马车。
  桓明珪对舆人道:“远远跟着前面那青衣小婢,别叫她察觉,也别把人跟丢了。”
 
 
第23章 二十三(红包掉落)……
  春条远不如随随警觉, 捧着酒壶,挎着包袱上了犊车,她一看天色还早, 便对舆人道:“劳驾再去趟西市, 我替鹿娘子买些丝线。”
  这自然是借口,替自己扯几尺价廉物美的鱼子缬做裙子才是真的。
  齐王对鹿娘子的宠爱有目共睹, 舆人自然不会说什么,驱车直奔西市。
  桓明珪为了掩人耳目,与亲随阿翰挤在一辆赁来的青帷小马车里,着实有些辛苦。
  他只盼着那婢女尽快回家, 好叫他得知佳人的住处,谁知跟了一路,前头那辆犊车又拐进了西市。
  阿翰忍不住埋怨:“这对主仆也真是,这么喜欢逛……”
  剩下半句话叫桓明珪瞪了回去。
  青帷犊车进了市坊, 在十字街西边的街口停下, 那一溜都是卖丝线、布匹、绸缎的店肆。
  桓明珪也命舆人找个隐蔽处将车停下,对阿翰道:“你去跟着那青衣。”
  阿翰生怕叫那婢女察觉, 只得佯装问价买东西,待那婢女终于尽兴, 他赔进去不少月钱,手上提的东西都能撑起个货担了。
  那无良的主人还笑他:“这一趟收获颇丰么。”
  一边说着,一边不见外地拿起一包蜜酿枣子, 兀自吃起来。
  犊车总算驶出市坊, 往城南行去。
  桓明珪顿时振奋起来,枣子也不吃了,揩净了手,靠在车窗上, 透过稀疏的布帷往外张望。
  车马人眼逐渐稀少,那犊车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眼看着都快到外郭城了,阿翰诧异道:“看那女郎的衣着、车马、仆从,不像是住在城南的人呐……”
  桓明珪用扇子抵着下颌思忖道:“城南不止有贫人,还有许多达官贵人的庄园。”
  阿翰恍然大悟:“莫非……”
  话未出口便咽了回去,他觑着主人的脸色,不敢再说话。
  桓明珪却不以为然,他一早便猜到女子身份。她的车马服用看着不甚起眼,仔细一瞧却颇为不俗,京城宅门里却没有这号人物,肯定不是大家闺秀。
  可若说是教坊女子,身上又不带脂粉气,那么多半就是官宦人家的侍妾或外宅了——那样一个人沦落到给人做侍妾外宅,想必是身世凄惨的缘故,他越发唏嘘怜惜起来。
  阿翰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大……大王,仆看那位娘子似乎是梳着妇人发髻,若是已经有了人家可怎么办?”
  桓明珪轻嗤一声:“你想说她是哪位府上的侍妾吧?”
  阿翰摸摸后脑勺:“大王真是洞若观火。”
  桓明珪笑着道:“若她真是哪家的侍妾或外宅,反而好办了。大不了我倾家荡产恳求她夫主割爱。”
  阿翰知道自家主人的脾气,说不定真做得出来这种事。
  其实也不必倾家荡产,对那些高门权贵来说,互赠侍妾美婢是常有的事,豫章王虽无实权,却很得天子的青睐,与齐王私交甚笃,他铁了心要那女子,这长安城里恐怕还没人敢拂他的面子。
  他点点头:“若那女子是良民,反而不能以财势相逼了。”
  桓明珪听了这话,用折扇在长随脑袋上轻敲了一下,笑骂道:“把你家大王当什么人了,以为我是陈王那蠢物?会做那等有辱斯文的事?”
  需要用财势逼迫女子就范,对他这样的风流纨绔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豫章王可是长安城的瑰宝,想一亲他芳泽的女郎可以从明德门排到新安门。
  车轮继续辘辘地往前滚。天色渐渐向晚,暮色笼罩四野,远处传来寒鸦声声,周遭越发凄清了。
  前头的青帷车终于逐渐慢下来,停在一处园宅前。
  宅子规模很大,但看起来很有些年头,墙垣多有缺口,乌头门上的铺首、铜钉都生出了铜绿,门前白灯笼在风里摇曳,简直不像活人居处。
  青衣婢女下车叩门,不多时门便从内打开,门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和着黄昏呼号的北风,听着越发瘆人。
  阿翰打了个寒噤:“大王,这宅子怎么阴森森的,咱们该不会遇上狐魅、艳鬼了吧?”
  话音未落,头顶上又挨了一下。
  “传奇看多了吧?”桓明珪道,“就算是奇遇,遇的也是仙。”
  他嘴上说着笑话,神情却有些凝重:“你知道那是谁的园子?”
  亲随道:“小的不知。”
  “寿安公主。”桓明珪道。
  “寿……”亲随打了个哆嗦,“亲娘哎!那咱们遇上的真是……不对啊,大王,那位不是大王的姑祖母么,没道理来勾大王你老人家……”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