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写离声
时间:2021-05-25 07:28:41

  他们有表姊弟这层关系,即便事急从权共乘一马也说得过去,且以赵清晖对阮月微的深情,他无论如何都会将她安全送回行宫。
  桓煊向他一揖道:“有劳世子将太子妃送回行宫。”
  他这样大度,反倒轮到赵清晖诧异了:“齐王殿下要去哪里?”
  桓煊道:“孤的侍卫受了伤,还在山林中。”
  他懒得同他多说,对羽林卫首领道:“分一半人马出来,随孤去救人。”
  ……
  随随与关六郎守着火,深夜的林地里寒气侵人,她又失了不少血,坐在火堆旁还是觉得冷,只能把手脚轮流放在火上烤烤。
  眼看着一个时辰将要过去,她忽然听见了遥远的马蹄声。
  她看向关六,不等她开口,关六先道:“鹿娘子听见马蹄声了么?”
  随随点点头,两人立即用准备好的沙土灭了火,将众人叫醒,所有人都警觉地握紧刀柄。
  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声音有二三十人,显然是冲着他们这边来的,若是禁卫还好,若再遭遇敌袭,恐怕连她也没法逃出生天。
  就在这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嘶。
  “是小黑脸!”随随心下顿时一松,这才发现握刀的手心里已沁出了冷汗。
  伴随着一阵树叶沙沙声和欢快的马蹄声,小黑脸从树丛间冲了出来。
  桓煊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把将随随抱在怀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一路上都在担心,满脑子都是她出了事怎么办,直到看见她全须全尾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随随被男人紧紧箍在怀中,感觉他胸膛炽热,听到他心跳快得吓人。
  “没事了,”桓煊连她一身血污和汗水都顾不上嫌弃,吻着她的头发,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我回来了。”
  随随并没有扑进他怀里害怕地痛哭,也没怨他把她留下,她只是点点头:“我没事,太子妃安全了?”
  桓煊这才松开手,点点头道:“羽林卫就在后面,你先上马,先回行宫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向小黑脸走去。
  桓煊低头看看她缠着布条的胳膊,皱着眉道:“你受伤了?”
  “一点轻伤,不碍事。”随随轻描淡写道。
  桓煊想起方才阮月微上马时在她胳膊上踩了一脚,心脏收缩了一下。
  “你和我骑一匹马。”桓煊道。
  随随点点头:“让小黑脸也休息下。”
  桓煊查看了一下侍卫们的情况,向羽林卫要了几匹马,安排伤者上马。
  随随正要上马,冷不丁听见嘈杂的人喧马嘶中夹杂着一声轻细的,难以察觉的弓弦声。
  她心头一凛,来不及思索,几乎下意识地扑向不远处的桓煊,想将他推开,可惜她疲累已极,反应也不比平时,终究慢了一刹那。
  只听羽箭破空,“哧”一声没入皮肉,左胸传来一阵剧痛,她的冷汗涔涔而下,周遭的一切都扭曲恍惚起来。
  耳边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那声音无比熟悉,像是从她梦里传来的,她勉力睁开眼睛,想要把眼前的面容看清,可那张脸就像在水里,一直晃动着变幻着,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抬起手,想揉揉眼睛,可立即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殿下……”她笑了笑,眼中竟是满足,仿佛达成了一个夙愿,“这回……我终于……”
  话没说完,她便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第46章 四十六
  随随中箭后, 众人才发现暗中下手的竟是先前受了重伤、发着高热的公主府侍卫。
  他先前一直被同伴照看着,没能在齐王带太子妃离去前下手,后来便一直蛰伏着, 趁着众人忙乱之时放暗箭。
  身为死士, 一击失败后断然没有生理,在宋九和马忠顺扑向他之前, 他便用刀割断了自己的喉管。
  马忠顺咒骂了一句,气愤道:“这狗奴还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脯腊!”
  这话有些好笑,可没人发笑,所有人都不安地看着齐王和他怀里的鹿随随。
  箭镞没入鹿随随身体中的刹那, 桓煊只觉无比愤怒,他恨不得把这傻子狠狠地骂一顿,谁要她自作主张替他挡箭,谁要她多管闲事救他, 她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紧接着, 恐惧袭来。
  他看着冷汗不断从她额头上沁出来,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涣散, 听她喃喃地叫着“殿下”,没顶的恐惧将他吞没。
  他可能会失去鹿随随, 这个念头一起,立即疯狂在他心里胀大,撑得他心脏快要裂开。
  他仿佛分成了两半, 一半沉着镇定地指挥侍卫们拿下凶手, 检查鹿随随背上的伤口,估计那一箭的力道,是否伤及腑脏,及时截断箭柄, 在伤口周围敷上伤药,另一半的他却在一旁叫嚣着,你要失去她了,你要失去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如今因为你的缘故,她也要死了……
  “鹿随随,随随……”桓煊只能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长睫轻轻颤了颤,他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的目光慢慢凝聚到他脸上,然后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殿下……这回……我终于……”
  “别说话,”桓煊用手背抹她额头上的汗,“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带你回去。”
  他一连说了几遍,自己终于有些信了,他把她抱到小黑脸背上,让她面向他坐着,靠在他怀里。
  林子里没有净水,没有大夫,连伤药也有限,他不敢贸贸然替她挖出箭头,只能先带她回行宫。
  他一手控着马缰,一手轻扶着她的肩头,将她轻轻圈在怀里。
  “随随,别睡着,”他亲了亲她的发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求求你,别睡着。”
  ……
  阮月微与赵清晖共乘一马,心境却与方才大相径庭,方才因为欣喜而抛诸脑后的恐惧、疲惫,再一次袭来。她感到腹中冰凉,隐隐作痛,就像坠了块石头,赵清晖身上的九和香混了药味和汗味,甜腻中透着腥苦,让她头脑发胀。
  她只盼着能尽快到行宫,洗掉一身泥土血污,用点羹汤,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赵清晖不知表姊心中所想,只盼着这段路越长越好,他控着缰绳,让马缓缓前行,一边关切道:“表姊怎会走失?出了什么事?”
  阮月微将他们山中失路,遇上群狼围攻的事说了一遍,黯然叹息道:“可惜了那些侍卫,为护我折在那里。”
  “表姊总是那么善良,”赵清晖柔声安慰道,“忠心护主是侍卫职责所在,他们能护你周全,便是死得其所,他们泉下有知只会觉得欣慰荣幸,表姊若是过意不去,厚葬了他们再多赐家人一些财帛便是。”
  “多谢表弟开解我,”阮月微心头一暖,“待回到城中,我便请护国寺的高僧替他们做一场法会。”
  赵清晖道:“表姊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还在替下人着想,实在是他们修来的福分。”
  顿了顿道:“表姊想必很累了,我让马行得稳一些。”
  说着将身子向前挪了挪,却不敢贴在心上人的背上,以免唐突了佳人。
  在他心里,阮月微是云端的花,只可远观,不能采撷,生出龌龊的念头都是玷污了她。
  哪怕心上人此刻就在怀中,他也不敢生出一亲芳泽的念头。
  向前行了一段,赵清晖忽然问道:“齐王方才为何急着赶回去?”
  阮月微一听他提起桓煊,委屈化作眼泪涌了出来,她勉强道:“有几个侍卫受了伤留在原地……”
  “侍卫?”赵清晖觑了觑眼睛,“不过几个侍卫,便是死了又如何。”
  阮月微听他说得冷漠绝情,心头跳了跳:“也不能这么说……”
  赵清晖道:“我只是不信齐王会为了几个侍卫冒险折返。”
  顿了顿:“表姊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说的,我定然放在心里,绝不说出去。表姊难道还信不过我?”
  阮月微虽不太喜欢这个表弟,但她被桓煊半路抛下,正是伤心委屈之时,有一个人这般温言款语地安慰她,难免对他有了几分亲近之意,立即道:“我怎么会信不过你。”
  咬了咬唇,低声道:“上回你说过的那个外宅妇,也在那群侍卫中……齐王便是为了她回去的……”
  赵清晖一听这话,难以置信道:“他竟然为了个贱妇将你抛下?”
  阮月微最不愿被拿来同那外宅妇作比,表弟这句话不啻于打了她一个耳光,两行眼泪登时顺着脸颊滚落,只低低啜泣着,算是默认了。
  赵清晖越发义愤填膺:“他当初作出那般深情款款、矢志不渝的模样,如今竟见色忘义,为这么个玩意辜负你一片真心……”
  阮月微心里一惊:“表弟慎言!”忙瞥了眼身后的羽林卫,生怕这番话叫他们听了去。
  赵清晖低声道:“表姊别担心,我会替你守口如瓶的。”
  阮月微只觉脊背上发凉,无力道:“你别胡言乱语,我与他……”
  “我知道,”赵清晖道,“表姊说什么便是什么。”
  阮月微不敢再与他说话,两人一马行出数里,遥遥望去依稀可见行宫的灯火,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表姊,”赵清晖忽然道,“我上回说过,你若是不想再见到那贱妇,我可以略效微劳……”
  阮月微想开口阻止,蓦然想起方才桓煊带她离开时看向那外宅妇的眼神,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低声道:“齐王待她非同一般,你会招惹是非的……”
  赵清晖见她迟疑不决,淡淡笑道:“不过一个外宅姬妾,只因生得与表姊有几分相似才入了他的眼,现在是在兴头上,只要离了眼前,谁还会当回事呢。”
  “可那女子也是可怜人,并未做错什么……”阮月微垂着头嗫嚅道。
  赵清晖轻嗤了一声:“我自然知道表姊心软又纯善,你放心,我又不害她性命,只是将她送出长安,叫她不能碍着表姊罢了。”
  顿了顿道:“只是远远地送走,大不了替她寻个人家,做个姬妾或小户人家的继室,不比做个外宅好?她但凡不是个贪得无厌的蠢物,自己想必也会愿意的。”
  阮月微蹙着眉思量许久,心道桓煊眼看着要成婚了,她六妹妹也不是个能容人的,那外宅妇便是进了王府也没有好下场,与其到时候被主母磋磨,现在将她送走,倒是做了一件善事。
  “你当真不会害她性命?当真会替她寻个好去处?”她迟疑道。
  赵清晖叹了口气道:“表姊还是不信我……无论如何她生得与你有些许相似,我又怎么忍心害她。”
  阮月微点点头:“切记小心行事,千万别让齐王知道是你所为……”
  这表弟是什么样的为人,她心里隐隐约约明白,可当一个人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替自己找借口、自欺欺人总是很容易的。
  “表姊放心,”赵清晖小心翼翼地凑近阮月微的后颈,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牵连你,你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
  蜿蜒的山路仿佛没有尽头,桓煊拥着随随,骑着马,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手控着缰绳。
  他先前在于死士搏斗时左胁下被划了一刀,送阮月微回去前草草包扎了一下,此时又渗出血来,他无暇处理,也感觉不到疼,只是拢着随随,不断地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时刻去探她鼻息,每次手指传来她微弱但温暖微湿的呼吸,便好像有一只手将他从冰窟里提了出来。
  如此惴惴不安地行了一路,行宫终于近在眼前。
  他立即遣人去请随驾的医官,骑马长驱直入,把随随带回星辰殿中。
  他把她轻轻抱起,小心放在床上,仿佛她一碰就会碎。
  随随被挪动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她的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被灯烛一照,白得像宣纸。
  桓煊用匕首小心割开她的衣裳,露出后背的伤口,用洁净柔软的丝绵蘸温水替她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
  星辰殿里有的是宫人,可他不愿别人做这些事。
  他的左胁还在往外渗血,但他浑然不觉。
  不一会儿,医官到了。
  内侍请来的是尚药局的郑奉御,这位奉御极擅治疗外伤,故此秋狝随驾来骊山,正是为了以防万一。
  一个“侍卫”当然请不动御医,因此桓煊着人去请时,是以自己胁上刀伤为名。
  郑奉御以为自己是来给齐王治伤,却不料齐王坐在床边,床上躺着的伤者身着侍卫衣裳,从露出的后背骨骼看,却分明是个女子。
  在宫闱和高门间行走,郑奉御知道凡事不可多问,也不可多管,只要埋头医治病人即可。
  他检查了一下随随后背上的箭伤,点点头道:“幸而这一箭力道不算猛,又是斜着入体,应当没有伤及腑脏,及时敷了伤药,看外面的状况尚可,只是箭镞在体内留的时间有些长了,老夫替这位……侍卫将箭镞挖出来,割去腐肉,若是这几日伤口不溃烂,将养上数月便能无碍。”
  桓煊紧绷的心弦一松,四肢的骨头像是瞬间被人抽走,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颤栗起来。
  “有劳郑奉御,”他声音也轻轻打颤,“请郑奉御务必尽全力。”
  “自然自然,”郑奉御道,“殿下脸色也不好,是不是也有伤在身?”
  桓煊道:“一点小伤,奉御先替她治。”
  郑奉御暗暗吃惊,不敢多言,便打开医匮,取出刀具,拿出布包给随随咬在口中,开始替随随挖箭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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