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要太没心没肺了。
令仪轻松下来,便也开始暗地里留意康熙的动向,还借着日子画了一张动向表,每日装作无意的样子,随口询问一下康熙的去向,她是康熙放在心尖上的公主,梁九功自然也从不隐瞒。
而令仪主要是为了观察一下康熙到底更喜欢哪一位妃嫔,不过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令仪只是用不同颜色对应读不同文字的书,有时也“耍赖”,便轻轻松松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目前看来,这两人是平分秋色,康熙似乎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偏爱某一方,至于其他秀女之类的,也都在这两人之下。
不过即使康熙要忙着临幸后宫,也不会为此冷落令仪和胤礽,每日至少都会陪两个孩子一阵子。
令仪记得这佟氏和钮祜禄氏都是命中无子且短寿,因此也没有特别上心,毕竟和康熙的寿命比起来,这两位可怜人也就是流星划过、转瞬即逝,立志熬倒康熙的令仪自然不会在意。
别的不说,反正她肯定比这两位坚持的久一点。
陀瑾自屋外挑了帘子进来,道:“公主,一等公夫人托人送了些东西给公主和太子。”
令仪放下手中的汉字册子,好奇地问道:“送东西?什么东西?”
“是一些启蒙用的书,有汉学的,也有满语的,还有几本简单的字帖。”陀瑾又回头看了看放下的箱子,道:“好像还有些夫人亲自做的绣活儿,应当是些小物件吧。箱子里应该是有单子的,一会儿打开清点一下吧。”
既然一等公夫人还想着送东西进来,足以看出对女儿的这两个孩子还是惦记的,而如今和赫舍里氏是由噶布喇作主,更知道这位外公十分看重外孙们的成长。
令仪顺口问道:“从哪里得来的?”
“是宫中的佟妃娘娘转送来的。”
令仪垂下眼睑,心中转了一圈,道:“原来如此。”
看样子,赫舍里家应当是与佟佳氏的关系更加亲密一些,仔细想想,那位索尼的遗孀就是佟氏的人,如此,赫舍里夫人托佟氏给令仪转送东西也是正常的。
令仪想了想,道:“记得将这件事和阿玛说了。”
“奴婢明白。”
令仪这才笑眯眯地开口道:“现在就打开吧,看看里面放了些什么,当面清点一下,可不要遗漏了什么。”
“是。”陀瑾打开一看,果然和她说的差不多,都是给孩子们准备的一些东西,再一看,还有些笔墨文具之类的,做得都是典雅恰当的。
“这布料当真不错呢,给公主做几个软垫也不错。”
令仪顺便看了一眼,却不由愣住了,道:“这上面印的是什么花啊……”
天青色的布料上的暗纹正是熟悉的小熊样式,拿去做小娃娃的里衣倒也不错,看着很是可爱。
“这个啊,这个是娘娘还在闺阁的时候画出来的纹样,画的是熊,布料也是用机子做出来的。也真是奇了,这熊瞎子在娘娘手里都能变得如此可爱,也不知道娘娘以前哪里来的这些奇思妙想……画出来后做了暗纹布料放在铺子里买,倒也卖的不错呢。”
陀瑾提起往事笑得开心,令仪却是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倘若她没看错,上面画的似乎是现代的某小熊吉祥物,以前令仪手下的艺人还做过宣传,令仪自己也受到不少样品,后来都捐给自己曾经栖身的孤儿院了。
令仪试探地问道:“额娘以前和人学过画吗?还是她自己画出来的?”
“以前一等公给娘娘请过好几个画画师父呢,娘娘的画技也愈发精进了。”
令仪沉思片刻,问道:“那额娘的画画师父还在吗?能请到宫里吗?”
如今虽然不确定这熊是不是皇后画的,但至少证明这几个人中有人不对劲,保不准里面就有个自己的同时代老乡。
既然如此,一定要尽早找出这位“老乡”的存在,免得对方也是通晓历史的,要是有心与她作对,令仪得有个提防。
毕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跑得快的有肉吃,跑得慢的……
“公主?”
令仪回过神,笑道:“记得给保成送几匹过去,他肯定喜欢的。”她沉思片刻,笑道:“这样式挺可爱的,能不能做几个布偶出来,可以给姐妹们送去。”
陀瑾笑道:“有的,也放在娘娘名下的铺子卖,那铺子的地契还在娘娘手里呢,每年都能赚不少钱,还能贴补中馈呢。”她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如今应当都在皇上手里了。”
令仪心中百转千回,思虑着自己还得想个办法去看看那个铺子,只是如今康熙没什么闲暇时间,出宫估计还要等到平定三藩之后才行。
说曹操,曹操到。令仪心里正挂念着康熙呢,外面宫女便通报康熙来了,令仪让陀瑾将东西收拾起来,其他宫人便自觉端茶送水拿点心了。
康熙一进来就看到陀瑾和另一个宫人正在收拾东西,便有些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令仪笑嘻嘻地开口道:“是郭罗妈妈送给我的礼物,有笔墨纸砚和好多书呢。”
“倒是有心了。”康熙抿了一口茶,把女儿抱在怀里,道:“午后和阿玛去听讲课吧,今日正好是张英日讲。”
令仪开心地合掌,道:“好呀好呀,阿玛一直不带我去,我还以为阿玛骗我呢。”
康熙忍俊不禁,伸手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道:“你啊,阿玛对你一向言听计从的,难道还会骗你?”
令仪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诗经》中还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呢,这说明不能随便轻信他人。”
康熙被女儿的话逗得哭笑不得,道:“这话是这么用的吗?这《氓》分明是写女子谴责负心男子的。”
令仪嘟着嘴撒娇道:“反正不能轻易相信别人,这就是我从书里学到的。”
康熙故意问道:“难道连阿玛的话你也不信吗?”
令仪装作打量康熙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那要看阿玛说什么了。”
康熙怜爱女儿的聪颖,摸了摸她的头,又问道:“和纳木达克相处的怎么样?我听人说你叫人家‘表哥’,亲热的不得了,应当关系不错?”
他听女儿提起《氓》这首诗,自然联想到了女儿未来的婚事,自然要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女儿和纳木达克相处的如何。
按理说固伦公主配未来的蒙古部落首领是足以的,可要是女儿不喜欢纳木达克,康熙自然也要开始着手给女儿另外找一个更加合适的联姻对象,总之努力不委屈了女儿就是。
“表哥对我可好了,还说要保护我呢。”令仪掰着指头道:“表哥是除了阿玛和保成之外对我最好的男子。”
康熙心中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你可要对你表哥好一些,不能像对阿玛和保成那样对表哥。”
令仪鼓着腮帮子不满道:“我哪里对阿玛和保成不好了嘛!”
康熙笑着安抚女儿,道:“好好好,阿玛说错了,我们宁楚格对阿玛和保成好的不得了。”他吩咐陀瑾道:“为公主更衣吧,不要误了时候。”
康熙听日讲一般都是在乾清宫的西暖阁内,因此也不用走太久,只需片刻就能到达,因此父女两个更衣之后便慢慢悠悠地散步过去,到达的时间刚刚好。
西暖阁内布置得十分雅致,书籍众多不说,还另外置办了一架博古架,上面摆着些许古玩,墙上又挂着两幅图,一幅是闻鸡起舞,一幅是悬梁刺股,还有一幅字摘录了《送东阳马生序》中的一段,都是鼓励学习的字画,俨然是个古香古韵的独立自习室,倒是很有学习氛围。
张英早已经在西暖阁内候着,见康熙领着女儿来了,立刻起身行礼,道:“臣拜见皇上……”
康熙挥挥手,道:“起来吧,今日不必多礼,好好讲就是了。”
“是。”
因为今日还有令仪这个小公主跟着一同听讲,张英特意挑了一篇简单一些的文章深入浅出地讲解一番。虽说他早已经准备好讲得不够好被责问,毕竟这位小公主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且不说能不能听懂,没准一会儿就听困睡着了。
可没想到令仪乖乖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全程,似乎还听得津津有味。
康熙自然也察觉到女儿听的认真,待到张英讲完之后对着自家女儿问道:“宁楚格,你听懂了吗?”
令仪唔了一声,道:“我都听懂了,可是还不大明白,我好像都没有看过这篇文章呢。”
康熙有些好笑,拍拍女儿的头,道:“等到你以后学过了就明白了。”
张英不由感叹道:“公主对于学问的耐性令人佩服。”
“哦?”康熙看向张英,道:“有何见解?”
张英早已从他的神色中察觉到对女儿的满意以及身为人父的骄傲,立刻道:“臣的次子比公主年龄还大,可每日听学总是坐不住,想着出去玩耍,实在是顽劣异常……与公主相比更是差远了。”
令仪故作好奇地问道:“他是叫廷玉吗?”
张英没想到令仪会问出这话来,还是回答道:“是,次子名廷玉。”
康熙有些奇怪,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玛还说呢,你给我的书是从别人那里找来的,里面恰好有一页写了名字,旁边还画了小花小鸟,我就看到啦。”令仪挺起胸膛,道:“怎么样,我聪明吧?”
康熙原本还疑心张英是不是有意借送书之事夹带,别有所图,但见女儿这么说,原本的疑云也各自散去,笑道:“我们宁楚格最是机灵了。”
张英见状也松了一口气,暗自感激这位公主没有多想,还及时消除了康熙的疑心,否则若是惹得帝王不快,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令仪对着张英笑眯眯地开口道:“张师父,下次要是还有他读过的书,拿来给我读读吧,还挺有意思的。”
张英听到令仪对他的称呼吓了一跳,道:“臣怎么敢做公主的师父……”
令仪笑嘻嘻地开口道:“苏茉尔嬷嬷说古有‘一字之师’,我既然听了先生的课,就是受了您的教导,自然成了您的徒弟啦,又怎么能不叫您师父呢?”
张英有些忐忑地看向康熙,见他微微颔首,这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躬身道:“如此,臣便斗胆应下来了。”
令仪也微微颔首,毕竟要是向张英行见师礼,只怕会给他带来麻烦,便以颔首替代。
康熙这时才开口道:“既然宁楚格这样说,以后就将你次子看过的书罗列送入宫中吧。”
“是。”
令仪这才心满意足,暗自掂量着什么时候能再来听听张英的课,先不说张英教的好不好、自己能不能大彻大悟,先把师生关系建立好了,毕竟在古代这也是最为牢靠的关系之一了。
待到张英离开,康熙这才看向令仪,道:“我看你很喜欢听张英的课啊?”
令仪嘿嘿一笑,道:“那阿玛让张师父来做我的老师吧,这样我就能常常听课了。”
康熙思虑片刻,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单独为你设老师,那些儒生难免会说不好听的话,让张英去做保成的老师,你和纳木达克跟着保成一起听讲,如何?”
令仪也不在意旁听什么的,只是伸出右手小指,道:“那阿玛得和我拉钩!嬷嬷说了,拉钩允诺的事才作数呢!”
“好好好。”康熙笑着与女儿拉钩,算是应下了这件事。
第21章 深思远虑
康熙的行动力倒是很快,既然允诺了女儿,没过多久便让张英把张廷玉曾经看过的书都送到令仪那里,又委任他为太子胤礽的老师,一时间倒是惹得不少人对张英羡慕眼红。
因着定下了老师,令仪又是个争强好胜的,因此每日安排下来的行程自然是异常丰富。
每日辰初醒来,花上两刻钟洗漱,中间这个时候小膳房已经准备好了早膳,待到梳洗之后便开始用早膳,然后去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挨个问安,再跟着苏茉尔学习蒙文,之后令仪便起身回乾清宫自己的院落继续读书,由奶娘和陀瑾分别教授简单的汉字和满文,学上一个时辰。待到午后胤礽和纳木达克在上书房学习的时候,令仪再赶到上书房上课,讲完便已是申正时分了。
冬日里天黑的早,这么一天下来天色已经暗了,放学回来,三个小家伙一起用了晚膳,又坐着闲聊一会儿,这一天就基本过去了。待到晚上康熙回来,两个小家伙将日程一汇报就算是结束了,康熙若是要临幸后宫,便哄了儿女们提早离开,若是不去后宫,便多陪儿女们一阵子。
小孩子最为敏感,胤礽又是没有母亲的,有一次便不愿意走,赖在令仪屋子里嚷着要一起睡,刘氏无法,只好应允。果然,入夜之后这小家伙便将宫人们遣走,只留下守夜的人在外间,随后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玛是不是又去找妃嫔们了。”
这事令仪自己早就看淡了,但胤礽毕竟是个小孩子,令仪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但不说又害怕胤礽心结更深。
她想了想,道:“阿玛也有生理需要和现实需要,生理上他需要发泄,现实中,他需要更多子嗣。如果有一日我们都不在了……”
她说着说着,胤礽已经扁了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令仪。
令仪无奈,只能厉声道:“不许哭!”
胤礽更加难过了,道:“姐姐凶我……”
令仪叹了一口气,道:“忘了上次姐姐和你说什么了?阿玛虽然是我们的阿玛,但更是皇上,我们与他亲近,不仅要想着他是我们的阿玛,更要想着他是皇帝。帝心如渊,难以揣测,我们就更要谨言慎行,不能将自己心里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摆在面上。”
“哦……”胤礽却更加难过,道:“可是阿玛不是最爱额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