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瑾原本就是这样想着的,毕竟将来资历老了,按宋氏所说,这宫中有认干娘和干女儿的,有几个小辈儿奉养着,若是五公主有心,她后半辈子总是不愁的。可要是出宫可就截然不同了,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她呢。
若是心气高的,直接自戕了事,可宫里自戕乃是大罪,甚至牵连父母,而出宫回家后再自戕,谁看了不说一声晦气?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怎么,后悔了?”
陀瑾却摇摇头,道:“奴才早就知道会有今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令仪想到德妃几乎未曾犹豫便直接栽赃给胤礽就气得浑身发抖。
想必是德妃从陀瑾这里得知她和胤礽刚刚吵过架不久,两人都还没有消气,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招“挑拨离间”。若不是令仪极为清楚胤礽的性格,并且确信他不会随意泄露自己的事情,令仪几乎要相信德妃所说了。
令仪的手扣紧了桌角,道:“你同阿玛说我的事,我不生气,可你不该告诉德妃,你当她还是我额娘身边的宫人吗?她如今是我阿玛的妃嫔了,难道她还要全心全意待我和保成好吗?”
陀瑾默不出声。
“既然你这么喜欢与德妃说我的事情,那你就去永和宫做事吧,这样也好和德妃说个够!”令仪看她低头不说话的样子,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咬牙切齿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滚!”
陀瑾这才自己退了出去。
齐布琛看向令仪,随后对其他守在一旁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做各自的事情吧。”待到其他人都离开,她才对令仪道:“主子,你的手流血了……”
令仪这才意识到自己右手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劈断了,裂缝太深才导致她的指尖淌血。
齐布琛将药箱拿了过来,将令仪指尖的鲜血擦干净,抹药之后又用绢布裹好了,这才道:“奴才先下去了,若是主子要更衣了,奴才再进来。”
令仪目送着她出去,微微挑眉,但还是不发一言,只是走了过去将门闩上好,以防有人不小心进来。
齐布琛确实是个聪明人,至少继承了孝昭皇后的谨慎小心,嘴巴也十分严实。
她低下头,从怀里拿出那本笔记,细细端详了许久。
这本笔记仿照的样式似乎也是现代的那种黑笔记本,只是外面的皮套换成了真皮,摸起来倒是很有质感。
令仪想到自己即将要打开这本笔记,不免有些激动,连指尖也跟着微微抽搐。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想着打开笔记,却听到外面传来康熙的声音,似乎是在询问齐布琛什么事情。
齐布琛开口道:“今日德妃娘娘走在路上忽然拦下了公主,说是要请公主去永和宫做客,公主并未多想便去了,后来德妃娘娘有话对公主说,就将奴才们都赶了出来。后来公主便哭着跑了出来,奴才询问公主发生了什么,公主只说是想额娘了。”
令仪心中给齐布琛点了赞,急忙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将笔记压在了被褥下,自己则趴在床上酝酿着悲伤的情绪。
过了许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康熙大声道:“宁楚格?歇息了吗?”
令仪便立刻起身去门前,伸手取下门闩,又假惺惺地用袖口沾了沾通红的眼角,道:“阿玛怎么来了?”
康熙听她声音都变了,就知道她是哭了,又见她脸上犹有泪痕,轻声道:“阿玛是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令仪:我哭了,我装的
令仪:我信了,我装的
令仪:都是装的,骗你们的,我是带恶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胤礽:……
德妃:……
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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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棠棣之华
待到令仪迎着康熙进了门, 在正厅坐下,一旁的宫人已经将茶泡好,奉上来给康熙与令仪妇女两个。
康熙抿了一口茶, 这才清清嗓子,道:“这些时候不是忙于政事就是担忧胤祚的病情,阿玛一直没什么空闲来探望你……”
令仪低声道:“乌库玛玛说了, 阿玛是皇上,心怀天下,顾不上我们也是常事。”话虽如此, 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透露出她有些许的委屈。
康熙对此当然心知肚明, 不免有些惭愧,却还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你今日去你乌库玛玛那里了?”
令仪好似浑然不觉,并未发现康熙在引起话题, 只是回答道:“我对于宫务还有些不通晓的地方, 便想着问问乌库玛玛。”
康熙又问道:“你和德妃见过了?”
这次令仪似乎是有些惊讶,道:“阿玛怎么知道的?”
康熙心里有些得意,面上却不显露, 只是道:“阿玛是听别人说的。”
梁九功是极有眼色的,五公主是仁孝皇后之女、太子胞姐,自小被娇养长大,之后又救了圣驾, 是康熙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就是其他人再怎么得宠, 也越不过这位五公主。
因此得知令仪哭着去了坤宁宫之后,梁九功便着人去打听之前五公主去过哪里,自然很快就知道了五公主被德妃拦下,虽然不清楚这两位到底谈了些什么, 但五公主哭了是事实,梁九功自然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听完日讲的康熙。
令仪轻声道:“只是德妃娘娘和我说了些话罢了。”
“她和你说什么了?”
“德妃娘娘说起了胤祚的病罢了……”令仪垂首,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被吓到了,她轻声道:“只是我看德妃娘娘那样为胤祚着想,就想到我额娘了……德妃娘娘许是觉得我和洋人们走得近,以为洋人的药更有用,所以让我想办法救救胤祚,我真的很想救他,就像想救当初的保成一样,所以我才跑到额娘那里,想祈求额娘救救胤祚……”
康熙骤然听她提起仁孝皇后,心也跟着微微抽痛起来。
令仪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啜泣道:“只要能救胤祚,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康熙见女儿这样难过,急忙抱了抱她,道:“宁楚格,你只是个孩子,不要胡说八道,阿玛会给胤祚找最好的太医,治好他的病的。德妃要是和你说过些什么,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开始有些埋怨德妃,就是再怎么救子心切,也不能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令仪年纪也不大,吓出个一二可怎么办?
令仪这才委屈地点点头,心里却不由冷笑。
德妃想着和她玩反间计和扮可怜这种把戏可就想错了,扮可怜一道上,没有人比她更有先天优势和后天能力了。她们两个一个是妃嫔、一个是公主,孰轻孰重、孰内孰重外,康熙是再清楚不过了,就算平时康熙都是装作一幅对谁都一样好的滥好人模样,但心里不是没有计较,这次必然会对德妃产生不满。
德妃倒还真把她当经不住事的小孩子了不成?
德妃想办法整她,她不生气,毕竟人就是活在竞争的世界,更何况宫中这份属于康熙的“资源”是有限的,妃嫔乃至皇子、公主们互相倾轧也是在所难免的,但要不是德妃把胤礽当作借口拿出来,还在这里撬她的墙角,令仪也不会急于现在就找补回来。
许是为了补偿令仪,康熙这几日一直陪在令仪身边,与女儿一起读书批注,似乎暂时将胤祚忘在了脑后。
令仪心中冷笑,更不把康熙放在心里了。
没本事每个都平等对待就别生那么多,没事找事……
等到过几日康熙的热情不在了,令仪才又去向承乾宫拜见皇贵妃,顺便看望胤祚,免得之后康熙又觉得她不是真心实意心疼胤祚。
皇贵妃显然也听说了德妃与五公主之间的事情,怎么说令仪也好心送过了药,德妃无论如何也不该把五公主单独叫过去渭河了一顿,这不是伤五公主的心嘛?
奈何事情已经发生了,皇贵妃也只好对着令仪更加客气起来。
令仪当初毕竟是答应了德妃,且德妃话中确实有一点打动了令仪,那就是“母亲的本性”,她从小就没有母亲的陪伴,确实不能理解这种想法。
但是联想到了自己和胤礽,令仪倒是也渐渐能明白一些了,就像她无论如何都要救当初得了天花的胤礽,德妃也铁了心要救胤祚,至少这份心思是一样的,因此令仪在空间内软磨硬泡,这才让空间准许自己将药带走。
胤祚虽然不像之前那样病得厉害了,但也因为这一病消瘦了不少,一双眼睛嵌在脸上,看起来怪可怜的。
“我想起上次那个俄国先生给我的一种奇药,说是用几味药和在一起捏成丸药,只要一颗便可以补足身体,消除百病。”
皇贵妃听着有些犹豫,道:“还有这样的药么?怎么听着像是唬人的?”
令仪微微颔首,道:“我也觉得怪,但胤祚的身体不好,太医又给不出个方法,我便想着无论如何也是个方子,让人将这颗丸药带来给胤祚试试。”说罢便让齐布琛将装了丸药的木匣子递给皇贵妃身边的宫人。
“这……好吧。”皇贵妃原本想着先收下丸药,等到令仪走后找太医来看看,再斟酌着要不要喂给胤祚,但奈何令仪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也只好委婉道:“打开让我看看是什么药这样神奇。”
宫人闻言便打开了木匣,之间里面放着葡萄大小的一粒棕色丸子,嗅着倒是有淡淡的药香,闻着不像是假的。
皇贵妃有些犹豫,但还是让人拿了过来,自己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胤祚,让他先试试,又对令仪解释道:“也不知道这洋人的药和咱们的药有没有什么药性冲突的地方,先让胤祚尝一半试试,若是有效,再将剩下的半粒也吃了。”
令仪不置可否,道:“听皇贵妃的。”
她不知道胤祚得了什么病,只是向空间要了药,瓶子上写了,这药吃一粒就没事了,所以她才想办法借口是安德烈给的药。
反正安德烈现在已经不在本国了,正是甩锅的最好时机。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药给胤祚喂了下去。
令仪见状也放下心来。
反正对德妃的承诺她也已经完成,之后事情怎么发展可就与她无关了。
之后几日,胤祚的身体果真渐渐好了起来,皇贵妃喜极而泣,对于令仪又是好一番感谢,还不忘在康熙面前屡次为令仪说话。
令仪自上次被康熙打断了动作,便一直没有动那本笔记,原本想要翻那本笔记的冲动也暂时消失了。
虽然没有和胤礽重新和好,但是她的问题也暂时解答了,虽然不是因为仁孝皇后的笔记,而是德妃的那句话——她对胤礽是真的有感情,否则不会在胤礽生病后第一时间跑到空间内死皮赖脸地求药,只是这种“姐姐的本性”偶尔会被本性所遮蔽。
只是令仪现在还没有想好该以何种方式和胤礽和好,重新进行沟通,告诉他,自己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康熙二十四年六月,康熙派三千人前往雅克萨城劝降俄军,俄军头目阿列克谢·托尔布虽然正式投降,并表示会迅速退出雅克萨城,但清军刚刚撤兵没过多久,阿列克谢便再次带着流窜的俄军便入侵雅克萨,全然不在意自己刚刚投降没过去多久。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次年年初了,康熙对于俄国这样背信弃义的举动愤怒异常,立刻调兵遣将,命令萨布素等人重新进攻雅克萨,务必保证一举拿下。
康熙之前他曾下令让萨布素尽早攻打雅克萨城,但萨布素坚持要观望一段时间,反而贻误军机。天高皇帝远,消息往来不便,现在俄军如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主子最近心神不宁,要不要去太医那里拿些安神的药?”
令仪翻看着康熙送来的《资治通鉴》,头也不抬地开口道:“不用了,只是休息不好罢了。”
胤祚身体渐好,康熙也有了闲心思,因此给一众皇子送了《资治通鉴》等书,让一众阿哥们读书批注,每月检查一次,而令仪也酷爱读书,自然不会被落下。因此这段时间她也不怎么出门去,每日除了帮着处理宫务之外就是在看书,每日的觉反而越来越少,早早地便起来读书了。
“主子和太子还没有和好吗?”
令仪微微一愣,抬头看向齐布琛,道:“怎么说?”
齐布琛垂首,道:“太子以往和主子都很亲近,可是近来太子都未曾见过主子……”她接着道:“主子不要怪奴才多嘴,主子最爱读《诗经》,自然知道那句话‘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兄弟尚且如此,更何况姐弟呢。”
令仪垂下眼睑,沉默片刻,道:“确实是这样。”此时屋内只有主仆二人,她思虑片刻,道:“不过这次是我的错,只是我还在想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胤礽说她和康熙一样,因此令仪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康熙处事的方法,却不得不同意胤礽的话,她和康熙真是“亲生父女”,就连没心没肺的样子都很像。
比如康熙,胤祚重病的时候虽然似乎很担心,但依旧不做什么挣扎了,仿佛就等着人没了直接安葬,而令仪也是,除了必要的场面话,至今也没有与胤礽说过一句话。至于未来老而多疑的康熙,两者就更像了,令仪的疑心病也很重。
即使错了,也嫌少会承认自己的问题。
“太子毕竟年幼,只要主子与太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呢?”
令仪思索一番,道:“你说的没错。让人去备车吧,我得出宫一趟。”
“是要去铺子里?”
“先去铺子,再去赫舍里氏的一等公府。”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