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身上还带着酒气,深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静静地注视着令仪,随后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道:“公主——”
令仪微微挑眉,问道:“皇帝陛下深夜光临我的住处,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没、没什么……”彼得摸摸头,随后夸赞道:“公主殿下,您真美!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美……”
他的赞美之词仿佛洪水开闸一般不要钱地奔涌出来,惹得令仪有些惊讶。
看来这位陛下是喝醉了。
令仪伸手拉着他的袖子走到桌边坐下,道:“先坐在这里。”她看着彼得乖乖坐下,这才给他倒了一杯水,道:“陛下不是和我的弟弟一起共进晚餐了吗?怎么会跑到我这里?”
尽管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了皇帝的威严,但彼得还是努力保持着正经的姿势,解释道:“你的弟弟不胜酒力,先回去了。”
令仪这才想起这群人都是在寒冷的北方长大的,从小就靠着烈酒来暖和身体,因此酒量远比胤禛要好。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好笑地勾起嘴角
彼得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凑到她面前好奇地开口道:“你笑了?”
酒气迎面而来,令仪不由皱了皱鼻子,立刻伸手按着彼得的肩膀坐下,道:“好啦,我去叫人送你回自己的房间,皇帝陛下……”
彼得立刻摆摆手,道:“我是自己偷偷来的……”
“你一个人?”令仪有些惊讶,道:“你一个人怎么趴到二楼的阳台的?”
“还有缅什科夫帮我——”
令仪想起他刚才频频向下看,恐怕是踩着某个人的身体自己爬上来的,不由无语凝噎。
彼得伸手抱着她,道:“公主——”
令仪被她搂在怀里,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泡在了酒壶里,一时间也有些头晕目眩,随后推开他,努力压下自己脸上渐渐涌起的红色,做出轻松的姿态揶揄道:“陛下,你深夜跑到我这里来不会是想带我私奔吧?”
“那么米哈伊洛夫夫人,你愿意吗?”
令仪忍不住抬手扶着额头,疑惑地问道:“米哈伊洛夫?”
“彼得·米哈伊洛夫,大特使团下士。”彼得说完站了起来,像模像样地鞠躬,伸出手道:“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俄罗斯皇帝。”
夏日夜晚温热的微风从窗边拂过,令仪看着他伸出的手,犹疑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彼得吻了吻她的指尖,随后开怀大笑,道:“这是我去年在英格兰学到的。”
不知为何,令仪也跟着他的笑容露出了微笑,随后道:“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她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襟,促使他俯身,随后她凑近他的脸庞,捏了捏他的脸颊,嘲笑道:“您喝醉了,该回去休息了。”
彼得原本以为她要亲吻自己,却被她对待小孩子一般捏了捏脸,愣了片刻才回过神,随后道:“我可没有醉。”
“那您是来确认什么呢?”
彼得的手按在她的肩膀,凑到她脸颊边轻轻一吻,随后露出得意的笑容躲到一边,道:“我是来看看你住的怎么样——”
令仪被他迅速躲开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道:“皇帝陛下,您是害怕我打您吗?”
彼得正色道:“小猫挠人也是很痛的。”
令仪无奈地摇摇头,随后问道:“您半夜这样爬阳台,不会是在英格兰受到了莎士比亚先生的影响吧?”
彼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道:“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有名的剧作家威廉·莎士比亚创作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见钟情之后有一段阳台谈心。”令仪走到他身边,笑眯眯地问道:“您是要和我谈心吗?”
“这个留到婚后,我们还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包括这个……《罗密欧与朱丽叶》。”彼得摸摸头,随后道:“我只是来看看你,公主殿下。”
他现在似乎清醒了不少,说话也条理许多,静静地注视着令仪。
令仪却开始有些困顿,眼中泛着泪花,两颊微红,道:“是吗?”
彼得看着他的未婚妻子露出这样令人怜爱的神情,不由更加温柔,道:“晚安,玛戈莎。”
“玛戈莎?”令仪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这是独属于你的丈夫的爱称。”彼得牵着她走到床边,让她躺下,这才道:“我的珍珠,我的公主,该休息了。”
令仪眨眨眼,出声问道:“那你呢?”
彼得笑了笑,深蓝色的眼中溢满柔情,他开口道:“缅什科夫还在等我下去,我得踩着他的肩头回去了。”他揽着令仪的手,道:“玛戈莎,等到你受洗的那天我们再见。”
“好。”令仪目送着他走到阳台,小心翼翼地合上窗户,然后借用原来的方式再次从阳台爬了回去,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w
玛戈莎在俄语中具有珍珠的意思,而“宁楚格”是东珠,也是珍珠的一种,当然,这个只是昵称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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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新的朋友
这一觉睡得倒是不错, 令仪习惯性地早早起床,披上睡袍走到桌边,空气中淡淡的酒气证明昨晚确实有人来过, 她抬手打开窗户,微风将酒气卷走,花草树木的香气涌了进来。
令仪刚刚开窗没多久,外面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殿下, 我可以进来吗?”
令仪听到对方说着俄语,回应道:“请进。”
仆从带着一捧小雏菊走了进来, 微笑开口道:“这是陛下今天给您准备的花,殿下。”
令仪接过她手中的捧花,挑眉道:“今天?”
仆从笑着应答:“是的, 陛下说过要每天送您一捧花。”
令仪低头看着手中的花束, 随后问道:“陛下今天还在皇村吗?”
仆从见她主动关心皇帝, 立刻笑着回答道:“陛下清早将摘好的花交给我们之后就回克里姆林宫处理政务了,不过晚上他应该还会回来,因为听闻皇子殿下和皇帝陛下约好了, 今晚还会一起喝酒。”
令仪闻言不由无语,想着自己一会儿还是和胤禛好好叮嘱一番, 千万不能让他继续做这种和俄国人拼酒的愚蠢行为了。
她刚刚这样想,门便被齐布琛再次推开, 道:“殿下, 早餐准备好了。”
她的俄语还有一些声生涩,毕竟太多的卷舌音实在是让人烦恼。
令仪嗅了修花香, 随后道:“那开始用餐吧。”她又想起什么,叮嘱道:“不要吵醒四皇子,他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宿醉之后正是头痛的时候, 令仪也只能默默许愿自家弟弟没事。
“不用……我已经醒了。”胤禛推门进来,显然已经穿戴整齐,只是脸上还带着醒酒之后的疲惫。
令仪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开口道:“你昨晚喝了不少吧?”
胤秅咬着牙回答道:“也没有多少。”
他当然是不想向姐姐承认自己昨晚为了赢过彼得喝了多少杯,以至于后来回房之后吐了半宿,匆匆睡了几个时辰就被强大的生物钟叫醒了。
令仪看他这副“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就知道昨晚的“交战”恐怕并没有大获全胜,便笑道:“这里的人可是小时候就靠喝酒暖身体长大的,小四儿,你可别被带坏了,将来成了一个酒鬼。”
“知道了……”胤禛嘟囔了几句,端起面前准备好的清粥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令仪简单用过早餐,便拿起书看了起来,倒是胤禛虽然捧着书,却始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鲜少流露出这样的神色,因此令仪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胤禛自然是用满语开口道:“这个皇帝……看着很粗鲁。”
彼得虽然下令让宫人们尽快掌握清国的语言,但在俄国境内能够请到的清国人大多是汉人,加上汉语在清国也是最为普及的语言,因此仆人们学习的都是汉语,胤禛也是在此考虑之下才和令仪说起了满语,免得被别人全部听取。
毕竟谁知道这些仆从是不是在监视他们,墙壁的另一边又是否存在着监听者呢?
令仪扑哧一笑,道:“是因为太高了吗?”
胤秅摸了摸鼻子,道:“不仅如此……”
他也是跟着令仪的老师、法兰西人张诚学过一些西欧的基本礼仪的,本想着能用得上,然而对面的俄国皇帝压根不在意这些,怎么吃得香怎么来,就连胤禛都被他所“感染”,逐渐抛弃了礼仪。
可事后回想,胤禛又觉得实在是……有些丢脸。
令仪揶揄道:“我平日里要求胤祥他们不也是怎么香怎么吃吗?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也并不是极为重规矩的。”
胤禛撇撇嘴,其实他只是单纯看彼得不爽而已,而且这个人长得实在是太高了,总需要仰视这一点就足够让人不愉快了。
令仪见他不说话了,接着用俄语问道:“听说你今晚还要去拼酒?”
胤禛听她忽然切换为俄语,不由一愣,随后回答道:“是……”
“记得适可而止,饮酒本就伤身,何况你年纪还小呢。”令仪抿了一口牛奶,这才对旁边的俄国仆从问道:“这里又教堂吗?我想去那里坐一会儿。”
仆从没想到令仪在休息一晚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教堂,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又恭敬地开口道:“殿下,我可以带您去。”
令仪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道:“好呀,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阁下的名字?”
似乎是被眼前的异国公主的随和所打动,她温顺地开口道:“我的名字是达莉娅,殿下。”
“那么一会儿要有劳你带路了,达莉娅。”令仪说完看向胤禛,叮嘱道:“千万不能再喝太多了,一身酒气……”
皇村内有一座小型教堂,据说原本是供已经去世的普雷什金娜皇太后使用的,她是一位极其忠诚的东正教教徒,在她的带动下,女儿娜塔莉娅公主也信仰东正教,但反而是她的儿子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对于东正教并不热衷,即使这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但他也鲜少来这里祈祷。
由此便可得知彼得本人对于宗教是全然无感,令仪和他虽然有同样的感受,但毕竟彼得的血统摆在那里,宗教虽然强大,但也不至于把彼得赶下台,而令仪这个外来皇后要想站稳脚跟,唯有两点——讨好彼得和信仰问题。
前者已经不需要令仪太过努力,唯有后者,是令仪想要在俄国立稳脚跟至关重要的一点。
“这边。”
一行人到了门口,恰好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着俄国的传统服饰,打扮朴素,身后跟着三四个仆人,看起来十分低调,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布料极好,很难让人想象到她她会出现在皇村中。
达莉娅立刻向她行礼,道:“娜塔莉娅公主殿下。”她接着向令仪介绍道:“殿下,这位就是娜塔莉娅公主。娜塔莉娅公主,这位是清国的荣耀公主。”
“徽荣”二字要想在俄语中找到合适的字词十分麻烦,因此便直译为了“荣耀”。
娜塔莉娅十分有礼,温和地开口道:“您好。”她看起来比令仪年纪稍小,但神情却十分谦卑,这大概是因为她以前常年陪伴在皇太后身边。
“您好。”令仪向她微微颔首,随后道:“您可以稍等一下吗?我想先去做完祷告,然后和您聊些事情。”
娜塔莉娅随和地开口道:“当然,我会在门口等着您的。”
等到令仪完成一系列祷告仪式之后,娜塔莉娅果然还在门口守着,见到她出来了,笑道:“我真没想到殿下您对于东正教如此信仰。”
令仪露出得体的微笑,道:“是格列戈里先生让我领略到东正教的神奇之处……”
两个人算是未来的姑嫂关系,因此话题很快就从东正教转移到了彼得身上,娜塔莉娅和哥哥关系很好,对于彼得的事情知晓得很清楚,自然是难得得打听对象。
“陛下他有一种先天性的疾病,太过兴奋或者激动的时候,他的脖颈会抽搐。”娜塔莉娅说到这里有些担忧,道:“虽然很多医者都给他治疗过,但是似乎始终没有什么效果,有医者说是因为陛下长得抬高了……”
令仪轻轻地啊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急切地问道:“那他会痛苦吗?有没有可以缓解这种痛苦的方式?”
娜塔莉娅见她如此关心彼得,安慰道:“殿下请放心,这病不是经常会发作。”她说完之后似乎又有些好奇,委婉地询问道:“您为何这样关心他呢……你们似乎还素未谋面。”
这当然不仅是她一个人的疑问,克里姆林宫乃至整个俄国都有同样的疑惑。
令仪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道:“这件事我不好说……不如谈谈陛下吧,他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她提起这个问题自然只是为了套话,顺便揣测一下彼得对她究竟是怎么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