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跟踪的人,看他们明明已经发现了自己却没有丝毫反应,心下立刻有些轻蔑。
什么武功盖世的城主,不过是个软脚虾。
转念一想,那女人的一张芙蓉美人脸,那人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而后又跟了上去。
不过这一次他挺直了腰背也不掩藏了,直接大摇大摆地坠在他们身后
而跟他同样目的的人见状,有的也变得明目张胆了,有的还是警惕悄悄地跟踪。
阿青他们身后跟了好几条尾巴,就这么到了戏园子门口。
孟棠苑是细娘待的那个戏园子不能比拟的,光是那门口雕梁画栋的精美装饰就足够能让人窥见里面的繁华。
高大的门户更是比许多京都权贵的府邸还要高。
跨进门口,穿过游廊,里面更是大得出奇,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整个孟棠苑有两层,下面宽敞的大厅摆了许多桌子,旁边还有不少用屏风隔开的雅座。
厅内最前面是红漆色的桌椅,越往后走,便逐渐由椅子变成了长凳。
而楼上是专门为权贵准备的房间,面向最中间的戏台子,居高临下视野极佳。
值得注意的是,那上楼的楼梯都没在大厅,显然是另有出路。
看着这孟棠苑盛荣繁华的模样,很难想象这天下已是走入末路,从里子开始腐朽。
这里印照着的应该是一个大朝盛世。
涂西奉悠悠地念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①
他旁边有跑堂的小二听到了这话,奇怪地 看了他一眼。
他们本想去楼上清净一点的地方坐,却被告知,楼上的位置,不售于一般人。
要么你得是身份尊贵大权在握之人,要么你得在这一掷千金,连续看上三个月的戏,花费至少上万两方才有资格预定。
不然,只能在这楼下坐着。
无法他们只得退而求次的在楼下的雅座坐下了。
杭筝扫了一眼富丽堂皇的戏园子,想说一句狗眼看人低,但眼看着又说不出口反而觉得自己寒酸了。
一个孟棠苑,恐怕倾应城全城之力都找不出一家比他还大还要华丽的地方了。
她只踏进了这里才这么一会儿都觉得自己自己眼睛都看花了。
那柱子上雕刻的花纹,墙上挂着的字画,厅内摆放的花瓶玉器。
那一样看着不值钱?
杭筝这一次是真的长见识了。
一旁的涂西奉抿了一口茶道:“怎么丫头,喜欢这里?”
杭筝倏地看向他,想反驳,但动了动唇,那话也没吐出来。
女孩子爱俏,也喜欢热闹。
这孟棠苑已是杭筝长这么大见过最漂亮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了。
她读书也不少,从小学四书念五经,可这会儿却觉得没能拿出什么好的词来形容。
涂西奉放下茶杯笑呵呵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出发之前我已经命人开始给城主修建城主府。
你放心,你涂伯伯一定会修一个比这孟棠苑还要漂亮精致的城主府来。
到时候什么奇珍异宝我们都摆上。比这里好上百倍。”
涂西奉说得大气,言语笃定,好似那城主府已经修好立在那儿了,只等着杭筝睁大眼睛看了。
阿青瞥了一眼涂西奉就疏懒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戏台上,此时戏已经开场了。
不过不是那位苏大家,而是另有其人,唱得是孟棠苑的老戏,虽是不错,但没苏大家撑场子这会儿看得人也少。
倒是阿青看得津津有味。
“真的吗?”
耳边杭筝惊喜地声音传来。
“自然是真的,这事你爹也知道,怎么没告诉你?”
“没有,来京都之前我都在禁足。”
“哈哈哈,你爹是个迂的,做事一板一眼的,这花一样的姑娘得多见见太阳怎么能禁足呢。”
涂西奉摇摇头,有些不赞同。
杭筝却是不干了:“我爹才不迂,那是,那是我太不听话了。”
杭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说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哟,看不出来,他还有个好女儿啊。”
说着涂西奉哈哈大笑。
两人你来我忘的逗趣,细娘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但旋即脸上的笑就是一僵。
那跟踪他们的人,竟是一道入了孟棠苑,就坐着不远处看着他们。
细娘一抬眼,正好和他那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对上。
细娘抿紧嘴唇,秀眉紧蹙,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恰在这时,桌子忽然被扣响。
杭筝和涂西奉也停下了来说笑了,齐齐看过去,扣响桌子的正是阿青。
可是却未见她说什么,只是顺着那唱戏的拍子又一下一下地扣响了桌子。
见状涂西奉和杭筝也不敢再说话了,而细娘望着阿青那张平静的脸,心竟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这下几人也一道看上了戏台上。
常言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细娘自己就是唱戏的,她听着听着便明了自己与其的差距。
细娘的嗓子比上面的人好,可功力却是不如。这东西得练,也得看天赋。
不过细娘天赋是不错,只是囿于应城本身并不繁华,所以眼界有限。
她能接触的师父,也只能把她教成那样。
这会儿听到更好的,她不由得沉下心来,好好地听着。这下她也顾不上那一直往他们这边投来挑衅目光之人了。
许久一曲中,台下响起了掌声。
但紧接着是更热烈的呼喊声,听那内容,下一个上场的正是苏梅衣。
苏梅衣上场前是拿足了架子,锣鼓响起,厅内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屏息以待,不少人往戏台上投去了狂热的目光。
片刻后,人未出,声先出。
戏腔一唱,这台戏便是稳了。
细娘更是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拳头,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了起来。
她自己就时常听人夸她,说她有一把好嗓子,但这会儿她方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说刚才那出戏是唱得真好,那这位苏大家这一嗓子加上娴熟的技巧,简直让细娘有种望尘莫及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苏梅衣被称作苏大家的原因吗?
细娘怔怔地想。
随后她便不受控制地跟着苏梅衣的戏沉浮其中。
过了许久,待苏梅衣最后一个句落下,戏终,这出戏不出意料又博得满堂喝彩。
所有人都目光热烈地看着戏台上的人。
苏梅衣却是没有丝毫留恋,只欠了欠身便退幕了。
涂西奉喝一口茶润了润,后摇头晃脑道:“这苏大家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他忽又转身问阿青:“城主不若我们把这苏梅衣也弄到应城去,天天给你唱戏如何?”
蹭得一下杭筝和细娘同时看向阿青。
杭筝是眼睛亮晶晶的期待,而细娘的心情也要复杂得多。
她好不容易在城主这边站稳了脚跟如果苏大家来了,恐怕城主身边也没她的位置了。
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不承认苏大家比她厉害得多,心下我佩服仰慕得紧。
阿青侧目看了一眼涂西奉,漫不经心地说:“不用。”
涂西奉闻言笑着捋了捋胡子也没有继续劝了。
杭筝失望地低下头。
细娘抿抿唇,眉间的褶皱松了些许。
不得不承认这会儿她是真的打从心眼里松了一口气。
第34章 一曲戏终,苏梅……
一曲戏终,苏梅衣退了场,但阿青还是留下又看了好几场戏才离开。
出了孟棠苑,涂西奉又带着他们去了京都有名的酒楼点上了一桌子的美味。
阿青对食物的需求向来很大,这一桌子菜自然是吃得干干净净。
黄昏时分,太阳西落时他们方才回了驿馆。
而他们身后的尾巴,自然也是一路跟着。明处暗处盯梢的人眼看着阿青几人踏进了驿馆的门后,才纷纷离开回去向各家主人禀告。
当然人也不是全都走了,他们各自都留下了同伴继续守着,谨防不测。
奢华宽敞仿若宫殿的屋内,袅袅青烟自香炉中幽幽升起,屋内氤氲,弥漫着沉香木的气味。
而屋内正坐着一个雍容美丽的女人。
女人皮肤白皙,五官清丽,繁复精巧的发髻上戴着华贵的头冠和金钗。她看起来像是才二十来岁的样子,但眼角隐隐的细纹又暴露了她的年纪。
她着妇人装扮,穿了一身紫色衣裙,衣裙上面有金丝线绣着的暗纹,看起来高贵又华丽。
她端坐在椅子上,纵使不说话,但举手投足间也给人以高高在上的强烈的距离感。
此人正是大宁当今皇帝的长姐,庆平长公主。
她面前跪拜着一仆人,低眉顺眼,不敢抬头,一脸谦卑。此人正是那明目张胆跟踪阿青他们之人。
此时他脸上再也看不出半分倨傲,只有满眼的诚惶诚恐生怕一个言语不当就触怒了庆平长公主。
他从进门跪下后便开始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详细叙述了出来。
这期间除了那人提到孟棠苑和苏梅衣时,庆平长公主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厌恶外,其他时候均是面无表情。
待仆人禀告完了以后,屋内静了瞬,但那仆人依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一会儿,那庆平长公主终于开口了,她问:“这么说来传言都是假的了?”
仆人道:“回长公主的话,奴才也认为传言恐怕是夸大其词了。”
庆平小公主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仆人抖了一下身子又瞬间底下头,他知道自己这是多嘴了。
但片刻后他又听到头顶传来声音,道:“那应青果真长得美?”
探子愣了一下而后又老老实实地答到:
“回长公主的话,是,身段模样比宫里的娘娘也不差。”
这话一落,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仆人心下正忐忑着,忽然听见静谧的屋内响起了庆平长公主讥讽的笑声,她说:“本宫就说,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风浪,不过又是有一个靠美色把男人迷得七荤八素的下贱骨头。
毕竟再凶悍的男人,也难过得了美人那一关,传闻果然不可信。”
仆人擦擦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点头应声:“是,是,长公主说的是。”
显然打从一开始,庆平长公主就不信坊间关于应青的流言。此时再听仆人这么一说,她更是十分怀疑应城之战的功臣原本应该是另有他人。
或者说应青就是靠得美色,才夺得了胜利,击退叛军。
是的,是击退,不是击败,也不信她能徒手杀掉那么多人,这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庆平长公主又说:“去,继续把人给我盯紧了。”
她要看看,这个应青又能在京都翻起什么风浪,京都可不是那小小的应城!
庆平长公主眼中一丝利芒闪过。
“是。”
仆人自地上爬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其后的几日,一直没有人来传信,说皇帝要见阿青。就连那赵远山来了京都,也再没有出现过了。
这摆明了是故意把人晾在这儿了。
阿青他们便不咸不淡地在京都待了下来,京都的权贵没有人给她递来拜贴请柬。好似将她这个人根本就搭不上眼。
那股子轻蔑的态度让人打从心里产生了不适感。
不过他们身边的探子可没有丝毫减少。
可这一切阿青看起来毫不在意,仍旧每日该吃该玩,一点也不耽搁她享乐。
就连涂西奉都有些看不懂她了。
涂西奉一直以为,他们这位城主脾气不好,耐性不佳,因此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
可这会儿她又像是很有耐心,会耐着性子等着,也能忍着了。
经此一事,涂西奉觉得他应该又重新认识了一下城主。
他们这位城主并不是一个心思浅显动不动就要挥着拳头蛮干的人。
相反她心思深,谋略心机样样都不输。
这样的人,十分可怕。
武力天下无双,无人能及,脑子还极为聪明有城府。
涂西奉现在只庆幸他没有与这样的人为敌。
再一次深刻认识了阿青,涂西奉心里更有底了。
他也如阿青一样稳住了。
所以这几日他便带路引着大家每日都到京都各处走走转转,东看看西瞅瞅的。偶尔会到孟棠苑听听戏,这日子过得也是逍遥自在,好不快活。
杭筝更是要玩疯了,每日和细娘都会买上一大堆东西回来。
但这样日子,就宛如平静的湖面,看着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涌动,波云诡谲。
这一日阿青他们又去了孟棠苑,也等到了苏梅衣再次上场。
阿青听着戏,眉目间染上了愉悦。
然而不同寻常的是,阿青今日在孟棠苑足足待了一天,直到天黑孟棠苑关门,方才回到驿馆。
涂西奉当下便明了,阿青恐是要出手了。
夜里用过饭后,阿青召见了充作护卫的俘兵。
阿青对屋内站着的几名俘兵说:“有人在暗中窥伺,我很不舒服,带着你们的人去打断那些人的手腿,挖掉眼睛,然后吊在京都最热闹的地方。”
这就是阿青要做的第一件事,蛆虫一样的东西,她懒得一个个去找了。索性等等,等人齐了,一并收拾了岂不痛快。
麻烦的事当然是一次解决最好。
等俘兵领命走了。
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将同伴全部叫醒然后趁着夜色一个个找到了那些守在驿馆周围的探子。
如今经过长时间地狱般的磨炼,这些俘兵早已今非昔比。
在以往的搏斗中他们随时都要警惕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拳头,踢来的脚。
所以他们反应十分灵敏,早在探子第一天守在这的时候他们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些人所在的位置。
而那些探子跟了这么长时间,见阿青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