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良才看到夏建亭的举动，再次震惊：“父亲也跟着赌了？而且……而且……”
赌注是李二柱和卫良才的输赢，裴风平赌了卫良才能赢，却输了一个鸡蛋，夏建亭能拿走裴风平手里的鸡蛋，意味着他赌了李二柱能赢。
“是不是不可理喻？当爹的怎么能赌儿子输呢？”裴风平在一旁附和解释卫良才的震惊，“而且更过分的是，他就拿了一颗花生作为赌注。”
“这叫知子莫若父，”夏建亭笑了，“早知道他会输，就算是亲父子也不能站在他这边啊。”
李二柱压着卫良才的脖子，得意笑道：“看到夏将军压我赢，我就高兴了，你也该高兴一点，你看夏将军多了解你，连你会输都知道。”
几人说着话，慢慢往城墙下走，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不管是李二柱和卫良才打架，还是四人的赌注，都只是调节心情的一种方式而已。
卫良才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逐渐确认真实性，再到释然，心情改变虽然不能算是翻天覆地，但确实让他感觉到了父子间不一样的相处方式。
过去许多年，他们父子俩的相处方式总是严肃刻板的，他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他总会觉得童年缺失了什么。
而现在的相处方式，也可以算是父子俩之间的和解。
莱峰府的事告一段落，对面的赵王势力确认如今莱峰府的情况，且了解到神灵市的情况后，短时间内不可能动手，就算动手，莱峰府这里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神灵市的士兵以及卫队的队员们随后逐步到来，一点点接手莱峰府内知府衙门和各个县城知县衙门的巡逻和看顾事宜。
有了之前清安县的意外，田唐还是觉得在必要的时候，手段还是要强硬一点，只有这样，才能起到威慑作用。
温和安抚之下确实可以让彼此都有一个舒适的交接过程，但同时也会让某些人以为神灵市好欺负，就算这些人的手段不能对神灵市造成太多伤害，但琐碎事宜的累积，只会给神灵市平添麻烦。
与其等事情闹出来之后再处理，不如一开始就绝了大多数的隐患。
田唐到莱峰府内不久，就开始规划整个府城内的布局，道路布局、房屋布局以及行政布局等等。
原先的县衙和府衙都不动，只是在县衙旁新建一栋房屋，专门作为之后神灵市的管理人员抵达之后处理事务的地方，曾经县衙内的所有官员和衙差等全部暂停身份权力，以自愿原则报名，去神灵市重新学习。
如果不报名，就彻底离开县衙，如果报了名，学习考试，通过考核之后还能继续回到原来的岗位做事，这其中需要重新学习考核的，也包括县令和师爷等。
府衙所在，依然留下知府衙门的建筑，新建办公大楼，以后所有莱峰府的事务全部到新的办公大楼办理。
莱峰府知府巩正也跟县令们一样送去神灵市学习，府内事宜暂时由裴风平带人接管，等到莱峰府发展逐步步入正轨，再挑选合适的人来管理莱峰府。
裴风平和夏建亭留在了莱峰府，李二柱跟卫良才再往下一个府城去，只是这次他们带了不少士兵跟着一起过去。
短短几天时间，对莱峰府的百姓而言似乎发生了许多事，但又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老王家住在莱峰府内繁华的地方，当天神灵市的旗帜升上去的时候，他是亲眼所见，之后那些士兵拦着路不让出去，他着实害怕过，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甚至半夜都会惊醒过来。
本以为莱峰府内会有一番大动静，结果好多天过去了，却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之前拦着的路也彻底放开，任由人来去自如。
“老王，”隔壁老刘悄悄走过来，自带小板凳坐在老王家门口，低声跟他说话，“过来过来，我们聊聊，这两天我总想找个人说话，可这人来人往的，之前都不敢，现在是不是管的松了些啊？”
老王也搬了把小凳子，跟老刘坐在一起说话：“谁不是呢，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总觉得会发生大事，可现在怎么愈发平静了，好像最大的事就那天升旗子的时候拦路。”
“那不是，听说现在莱峰府外城墙上的士兵都换人了。”老刘说道，显然有别的消息来源。
老王瞪大了眼：“真的？那他们是不是……？”
老刘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我有个认识的，他们家的孩子就在城墙上防守，说是人确实被换下来了，然后说让他们选择，要是以后不想再当兵，就留在家里，要是想当兵，就去那个……就神灵市重新学，重新练习，要是学好了，以后还能当兵。”
“这自己能选，还当什么兵啊？换下来就换下来了，可别当了。”老王连忙说道。
“可不是么，那家人也是这么说的，这两天都留在家里呢，这世道，谁去当兵谁是傻子，”老刘吐槽道，“不过咱们这变的也够快的，好像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什么都变了。”
“这倒是，也没打仗，”老王说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没打仗，谁能想到我们这地方也会打过来，这要是打来了，可怎么办啊？”
“反正咱们普通老百姓就是过日子，不管是谁吧，咱能过上普普通通的日子，就可以了。”老刘长叹一声，眼中依然有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老王真要说话，突然眼睛看到不远处的人，连忙拍了拍老刘的肩：“来人了，快快快。”
老刘回头一看，迅速搬着凳子回了自己家里，然后探头探脑看外面。
结果就看到来人将告示贴在公告栏上，然后人离开了。
老刘和老王又对视确认了一下，之后出了门，往公告栏的方向走去。
两人走过去之后，陆陆续续有百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也跟着一起到了公告栏的方向。
不识字的看向识字的人：“写了什么？快念念？”
“我不太认识，这有些字我都没见过，只能大概给你们说一说，成不？”识字的那人皱眉看了很久，有些字认识，有些字似曾相识，有些字则是陌生的，他只能通过上下文判断内容。
“成啊，快说，是什么？”
“好像是说什么先要建学校，大家愿意报名的，去那什么……新建的办公大楼办理，然后写着说大家要办身份证，以后会有人来带着过去办理，还有要招人，是要招干活的人，修路的、造房子的，还有工厂什么的，说是要考试才能进。”
“更详细的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我也听不太懂，学校、身份证完全不明白，我就听懂了要招干活的，这个我可以。”
“体力活啊，这我不行，这些体力活不都是那些家里没钱的人才会去干么？”
……
一日之间，整个莱峰府境内都贴上了相关的公告，每次公告贴上的时候，都会吸引一群人注意，但不同的人对公告的内容了解度都不太一样，主要是里面用到的一些词汇和内容，会更偏向于神灵市，虽然不算特别深奥，但对于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些事的人而言，确实不算很容易理解。
好在公告不久后，来自神灵市的士兵和志愿者们就开始带来莱峰府的百姓去登记，挨家挨户带人去进行记录，包括登记身份证、登记房屋的所有权、登记家里的人口，以及家中是否存在重病卧床的病人等等。
这一系列的数据通过办公大楼内专业的登记机器上传，在田唐这里得到综合显示，她在根据这些内容对莱峰府的未来进行规划。
这个过程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但从工作有所进展开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当中。
在这个过程中，莱峰府的百姓们也总算慢慢认可了神灵市的存在。
与此同时，石口府和莱峰府两大府城易主的消息传回京城，但仅仅只是几天时间，又传回失去另外两个府城的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四百二十六章 伤口撒盐
“怎么办, 那么多地方都出事了，会不会哪天突然打过来？”
“嘘，你小点声, 又来人了。”
两个人坐在隐蔽的拐角处，憋着气看不远处守卫走过去, 确认守卫离开后, 两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刻意压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段时间京里又开始抓人了, 比上次传神灵市消息的时候抓的更多，他们有这时间, 怎么不去把那些地方夺回来？”
“不是说夺下那些地方的是神灵市和赵王势力的人么, 咱们现在哪里有兵力去夺啊？”另一方也压低了声音，“要是卫将军还在就好了，如果是卫将军，一定可以守住京城, 守住那些府城。”
“对啊，要是卫将军在，京城里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惜……”
“可惜那些狗官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 把卫将军一家人都赶走了。”
“可不止那些狗官。”
说到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很清楚这之后是什么，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卫家尽忠，能够将卫家驱赶离京的, 唯有高高在上的那位。
他们在这里说狗官也就罢了, 即使被抓, 也顶多就是关几天, 可谁要提起高高在上的那位，那可不是关几天这么简单。
两人在角落里蹲了一会儿，看着守卫们来来去去，话题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看到有人大喊着冤枉被抓，看到有人着急忙慌离开，也看到有人跟他们一样躲在角落里说话，不小心跟他们视线碰上之后，默默离开。
京城里看着还算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如今京城的平静状态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兆而已，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军侵入，直接拿下京城。
在这样的局势下，没有人能保持稳定的心态。
此时的皇宫内。
官员们被临时召集过来，三五成群站在一起，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哀色，谁也没想到之前他们还想着拿下神灵市，可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反倒丢失了两个府城。
他们如今站在这里，心里都很清楚，如今丢失两个府城表面看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很快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甚至京城都会危险重重，他们就像是被别人捏在手里蚂蚁，只需要轻轻一捏，就会被捏死。
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会攻入，可除了等待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皇上驾到。”
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的声音落下之后，可以听到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对声音敏感一些的，还能听到脚步声中带着几分沉重。
眼尖的，透过眼角的余光看到有几个人抬了一个椅子过来，期间完全不敢大动，抬到近处后，再将椅子上的人搬下来，安放在不远处的座椅上。
很显然，眼前这一切并不正常。
可即便如此，依然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外界不清楚，他们这些大臣却再清楚不过，这些日子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从最初只是偶尔咳嗽几声，到后面必须要有人搀扶才能走动，再到现在，需要被人抬着过来。
所有人都觉得皇帝应该去休息，就连太医也屡屡暗示，让皇帝多休息休息，或许能活的更久一些，要是继续这样操劳下去，只会过度消耗自己的身体精神。
然而这样的劝说导致的后果是皇帝对京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族看管更加严苛，甚至还因此杀了两个试图脱离控制的皇室子弟。
皇帝谁也不信任，谁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皇位，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会立即警醒，然后将这一丝风吹草动掐灭。
他的举动也透露出来一个消息，除非他死，否则他绝不会拱手将皇位让出。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皇位上。
“众爱卿平身吧。”皇帝坐在龙椅上，单手撑着，摆出几分慵懒的模样。
“谢皇上。”大臣们起身，不敢过分抬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或者是快速抬眼，看皇帝如今的状态，哪怕是再蠢的人，也能看出如今的皇帝不过是强弩之末。
“你们该知道朕为何叫你们过来，”皇帝低声道，“石口府、莱峰府先后出事，究竟是他们过于强大，还是朕的人过于弱小？”
大臣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帝眼中露出狠戾的神色：“怎么，都哑巴了，不会说话？还是不敢说话？”
大臣们彼此对视一眼，同时跪下：“臣不敢。”
说归说，但他们并没有给出解决的方法，也没有给予真正的答复。
他们能坐在这个位置，哪怕是死读书的官员，也绝不是真正的蠢人，相反，他们很聪明，他们知道什么样的方法才是最合适的，他们也清楚自己在这个位置，选择什么样的路才是最好的。
可他们不能。
大战一触即发，面对来势汹汹的神灵市和赵王势力，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议和，一条是对战。
议和是他们能选择的，但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派兵攻打神灵市，而且以皇帝的性子，他恐怕还没有放弃夺下神灵市的准备，也就是说，就算这次议和，皇帝也会再派兵去打神灵市。
如果真是那样，那现在议和就相当什么都没做。
不能议和，就只能对战，可从石口府和莱峰府先后在短时间内被夺可以看出，朝廷内的府城根本就没有抵抗的能力，更不用说主动攻打夺回两大府城。
且攻打也要有带兵的将领，现在的朝廷，哪里还有合适的可以带兵的将领？
眼下能做的就两个选择，要么彻底放弃攻打神灵市，确认与神灵市议和，可以得到一条生路，要么想办法找回卫家人，让卫家带兵去攻打，以卫家对朝廷的忠诚，如何皇帝能亲自去请，或许能有回旋的余地。
卫家离开京城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但没有人知道卫家其实去了神灵市。
“皇上，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将卫家人找回来。”有人试探着说道，如果皇帝不肯放弃神灵市，那就只能有这样一个选择了。
这话一出，很快有其他官员附和，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会议厅内也比之前热闹了不少，大家都在出谋划策如何找到卫家人，如何说服卫家人重新接管兵权。
而这些言论，在皇帝看来无疑是最大的嘲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