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一样，”田唐笑了，“神女归神女，神灵市发展终归还是要靠百姓自己, 现在神灵市确实可以帮着修建堤坝, 可以后呢，即便是神女建设的堤坝, 也会有使用年限，万一以后需要修补, 百姓什么都不会，迟早有一天，神女带来多少, 对百姓也会带去多大的毁灭。”
秦容逸随手抽出一份资料, 仔细看过, 上面有许多他看不懂的内容, 但这不妨碍他确认田唐做事的认真。
“这里有些内容是你给我的书籍中没有的。”秦容逸随意说道。
“那是自然，我给你的不过是小学课本和初中课本，但这里涉及到的内容包含更高级别的专业知识，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不是完全都懂。”田唐没有隐瞒自己的能力，不止是秦容逸，她在跟别人相处的时候也是一样，从来不会凭借自己稍高的水平装逼。
秦容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田唐失笑：“怎么，我说自己的能力不够，你还不信了？”
秦容逸的身体微微后倾：“神使这般暴露自己的弱点，不怕我针对你的弱点做些什么？”
“那你也得能做到啊，”田唐依然面带微笑，“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知识体系是一直在往前走的，每个人能学透的内容极为有限，即便是小殿下这样的天才，也不是什么都懂吧？”
“我以为……”秦容逸说了半句，底下的意思很明确，他也就没有再往下说。
如今天下人都知“神使大人”是唯一能与神灵沟通的存在，而神灵在百姓心中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存在，他本以为田唐作为神使，哪怕自身能力不足，也会尽力掩盖，以免被底下的人看轻。
但越相处，他越觉得田唐的脾性与他想象中天差地别。
特别是修建堤坝一事，他来之前以为田唐会是苦大仇深地帮着一起修建堤坝，现在看来她似乎乐在其中。
“对了，你刚才说没有在我给你的书籍中看到这些内容，你把我给你的书都看完了？”田唐突然问道。
秦容逸怔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些书籍十分新奇，我看了几遍，如今大抵……倒背如流。”
“倒背如流？”田唐震惊地看着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词出现在我身边呢，不过你也是的，好好的书，能顺着背就够了，去倒背做什么？那些东西，倒着背下来也没什么用啊？”
秦容逸沉默了，他不好说自己天生就是这样。
“噢噢噢，懂了懂了，古文跟现代的知识体系不一样，你以前倒背下来，确实有些用处，不过以后别在那上面费心思了，”田唐说着，抽了几叠资料给他，“你这么好的脑子，帮我一起算数据吧，这些数据资料，算的我头都大了。”
秦容逸下意识捧住手里沉甸甸的资料。
田唐看他，以为他不会，连忙解释道：“没事，数据都不难的，就是有些重复的步骤，主要这时候只能口算和笔算，我有的时候算好了，还得回头算一遍，算的人脑袋疼，你来了正好，给我分担一些，毕竟这堤坝建好了，对你们也有很大的好处不是？”
秦容逸再次怔愣间，眼前多了一叠白纸，和一支笔。
“这是中性笔，现在神灵市里还没有呢，我习惯用这个了，你也用这个笔写吧，”田唐说着，正好秦容逸抬头，她冲着他微微一笑，“那就谢谢你啦，小殿下加油，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一定可以的。”
秦容逸对田唐的自来熟感到有些无奈，但就像田唐所说，堤坝建成，对他确实有极大的好处，甚至于对他的好处要比对田唐的好处还要大，怎么想，这件事都不能只交给神灵市去做。
这么想着，秦容逸开始低头计算数据。
这些资料的数据计算确实不难，但上面都是神灵市的数字，如果他不是之前看过田唐送来的课本，将里面的内容都融会贯通了，这时候怕是很难跟上计算的节奏。
甚至即便他之前学过，这时候突然接触这些资料，一时间也有些不适应。
好几次，他抬头看田唐，都见她在认真计算，自己也只能跟着一起计算。
不远处，燕满揉了揉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秦容逸竟然就这样乖乖坐在那里写字。
就在这时，旁边伸出一只手，勾住了燕满的肩膀：“好久不见啊，燕将军。”
燕满侧过头，看到来人时完全不觉得有奇怪的地方，侧了侧身，避过对方的手，板着脸道：“李大人，你我似乎并不是很熟。”
“你这话说的，熟不熟的，多相处两次不就熟了吗？”李二柱又抬起手，这次是直接搭在燕满靠近他的那一侧肩上，“你不是好奇为什么你家小殿下这么听神使大人的话吗？”
燕满这次没有再避开，快速看了眼秦容逸之后转头：“你知道？”
“那是，这神灵市里可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李二柱得意笑道，“不过你得跟我打一架，打完了，要是我输了，就告诉你。”
燕满皱眉看他：“不是有卫少将军在？你们俩年龄相当，应该能相处得来吧？”
李二柱撇嘴：“卫良才那小子现在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燕满恍然大悟：“听闻卫少将军从小资质过人，也是年少英才，你们应该已经多次交手，以他的资质，他必定慢慢摸透你的手段，所以是你那些偏门的手段对他没用了？”
这一次，李二柱主动松开手，白了他一眼：“说好的会武的人都没脑子呢？你怎么还长了个好用的脑子？”
“我该感谢你吗？”燕满抽了抽嘴角，看着李二柱一本正经的模样，无奈道，“我是陛下一手带出的，陛下也是自小聪慧过人，于治国策略上也有独到见解，当初……也提出过许多可行之法，小殿下的名气也由此得来。”
“是吧，可再聪明的人，不是还在坐在神使大人面前乖乖做作业吗？”李二柱抬了抬下巴，指着不远处坐着的两人。
“做作业？”燕满回头，“是……学校的那种作业？”
“对啊，”李二柱点头，“你应该有类似的经历吧，只要是上过学的人，对老师总会有打从心底升起来敬重，哪怕你长大了，这样的敬重也不会少太多，神使大人可是神灵市里最强尖子班的老师，只是管一管你家小殿下而已，小问题而已。”
燕满这次是真的震惊了：“神使还当老师？”
“对啊，你不会以为神使大人一直高高在上吧？”李二柱瞥了他一眼，“最早的时候，神灵市还是田家村那会儿，就是神使大人和她的几个姐姐当的老师，现在神灵市的学生，要论祖师爷，可都得归到神使大人身上。”
“那时候她的年龄……？”燕满下意识问道。
李二柱想了想：“十岁还是十一岁来着？”
燕满咽了下口水，虽然他早知道这位神使的能力出众，但他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出众，神灵市现在能走到这个地步，靠的绝不只是神女的庇护而已。
另一边，田唐接过秦容逸递过来的计算好的资料。
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忍不住用老师的眼光看问题：“不错啊，字迹清晰，没有涂改，看着还没有错误，你这样的资质，在神灵市，应该有上尖子班的机会。”
秦容逸沉默地换了个姿势，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把田唐给的计算全部做完了。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又递过来一叠资料。
“田老师，这是我们算好的数据。”
田唐随意翻看了一下，点了点头：“挺好的，你们都对过了吗？”
“是，我们已经对过几遍。”对方说道。
“堤坝的事涉及民生，一定要小心谨慎，哪怕是一个小数点都不能有错误，你们自己先适应一下，接下来我会叫游老师从普通班里再挑出一些学生来，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建设堤坝，你们也可以多跟那些普通百姓学一学，他们虽然不会计算，但他们的经验有的时候会比计算出来的结果更准确。”田唐看着眼前的人，认真说道。
对方拱手：“是，田老师。”
他离开之后，秦容逸看着田唐手里的资料：“这些……我可以看看吗？”
田唐点头，将资料递给秦容逸。
秦容逸只是翻了两页，就确认了结论：“这些比先前我们算的难多了。”
“对，这些真的很难，”田唐立即附和，“所以我把这些难的分出去了，让他们去给我做，做好了再演算一遍，基本就不会出问题了，我也可以省省心，术业有专攻嘛。”
秦容逸沉默片刻：“……不是为了偷懒？”
田唐理直气壮地道：“说什么呢，我这是为了锻炼他们的能力，没见他们喊我田老师吗？老师锻炼学生，是天经地义的事！”
秦容逸指了指自己不久之前刚递给田唐的资料：“锻炼学生？”
田唐憋着笑：“啊，你要是想这么认为，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秦容逸：……
第四百七十七章 警醒提示
修建堤坝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而且这个过程中离不了人，即便是田唐，也在确定要修建堤坝的区域附近停留了很长时间。
这个过程中, 秦容逸也一直在。
秦容逸的天资聪颖, 但尖子班的学生们也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 又比秦容逸更早学习神灵市的知识, 在修建堤坝的过程中，他们所给出的数据和计算，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秦容逸熟知的知识体系。
简单来说，就是他看不懂。
学习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天才和普通学生的区别在于, 前者可以用一年时间学完后者需要花费十年才能学完的知识, 即便是天才，这一年时间也是必不可少的。
田唐没有在秦容逸面前刻意隐瞒什么，不管他询问任何问题，只要她能回答的, 她都会一一回答。
这个过程中, 田唐没有再提及“三年之约”的事，毕竟这是心知肚明的事, 多说几遍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一段时间之后，在所有人齐心协力努力之下, 田唐总算拿到了一沓合格的堤坝图纸。
之后的时间，就是按照图纸上所画，集合众人的力量, 将堤坝修建出来。
又是一日, 秦容逸跟田唐并肩站在还在修建中的堤坝旁。
“不知不觉, 已经在这里两个月了, 这段时日于我实在是受益匪浅。”
“是共同学习。”田唐沉声道。
“你跟我想象中不一样。”秦容逸偏过头，定定地看着田唐。
田唐也转过了头，冲着他微微一笑：“是夸我的吗？”
秦容逸一怔，随即失笑，点了点头：“嗯。”
“那你的眼光不错，”田唐背着手，晃悠着转过身，“你也跟我想象中不一样，最初刚听说你的名声时，我以为你会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不过这段时间相处，我发现你还算有些人气。”
“有人气……是夸人的？”秦容逸问道。
“那是自然，”田唐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们本来就生活在人世间，有人气才能称之为人，其实你我都是普通人而已，我们现在做的，也不过是力所能及之事。”
“力所能及……力所能及啊，”秦容逸呢喃道，“我却是做不到你这般周到。”
“也有人说，如果是你的话，或许你会是一个明君。”田唐再次转过身，正面对着秦容逸。
“自古以来，有许多人被称之为明君，”秦容逸说着，突然看着笑了，“你不必试探我，我们的三年之约还没到时间呢，谁胜谁负，还得再等等。”
田唐撇了撇嘴：“跟太聪明的人说话，果然也没意思，你这人不好忽悠。”
“神使大人才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秦容逸认真道。
“嗯？”田唐扬眉。
“聪明之人并不单单只是表现在学识方面，学识再强，若不会旁的，那也不过是书呆子罢了，”秦容逸说道，“我这一生也并未见过太多人，但却见过许多高高在上之人，神使本也该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不，神使该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高位，然而你却不是，这些日子我看清了一些事，神灵市有神灵庇护，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若是没有你，它的存在与千年来朝代变幻也不会有丝毫不同。”
这也是这段时间相处过程中，秦容逸认识到的田唐。
自古以来，世人皆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有机会，谁都想掺一手，希望自己能大权在握。
秦家的皇室不是第一朝皇室，也绝不会是最后的皇室，全看是否断在他手里罢了。
他本以为田唐也与诸多试图大权在握的野心之人没什么不同，但认真相处过后他才发现，田唐的存在大为不同，她给神灵市，给这天下带来的变数也将是前所未见的。
更甚者，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些期待见到田唐给这天下带来的改变。
回过神来，秦容逸看着神色平静的田唐，抬起双手微拱：“抱歉，嘉泉府中还有要事要办，我不日便要离开，堤坝之事，要麻烦神使操心。”
田唐也跟着拱手，笑道：“三年之约，还望小殿下不要忘记。”
两人说完，对视一笑。
如今神灵市与赵王势力还处于对立局面，但双方的百姓却逐渐没有了紧张的对立感，甚至两地还多了不少交流。
原先攻入神灵市的那些士兵，田唐并不打算全部放出来，而是按照这些士兵的情况进行分批处理，确实问题不大的，才会放出来，剩下的依然在各处的矿山工作。
自从神灵市将北方范围都囊括其中之后，早已不止有那么一座铁矿，还多了许多矿山，左右这些矿山都需要有人干活，还不如叫这些身强力壮的士兵去做。
一方面可以提高矿山的工作效率，另一方面这些士兵也可以将功赎罪，若是他们在矿山上干的好，还能适当缩短刑期，可若是他们工作不用功，自然也会提高刑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