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掌中雀飞走了——庄生公子
时间:2021-05-27 09:27:51

  他温声安慰着她,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脊,眸中的泪意憋了许久,还是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滑落,悄悄砸在她如雪的颈子上。
  没过多久,怀中人突然一颤,捂着肚子闷哼一声,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元襄一怔,低头忙问:“怎么了?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肚……肚子疼……”
  顾菁菁勉强挤出几个字,紧绷的神志放松下来,阖眼昏厥在他怀中。
  “菁菁!菁菁!”
  元襄高声唤着她的名字,借着火把的光线,倏尔看见她右腿内侧流出了蜿蜒的血迹,鲜红鲜红的。
  他眸子一凛,疯了似的将她横抱起来,对众将士喊道:“撤!快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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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时分,大明宫内忙忙碌碌。
  皇帝尚未苏醒,而皇后则晚一步回到宫中,立时被送进昭元殿诊治。
  元襄手骨锉裂,由太医处理后并未离开,兀自守在皇后殿外。
  一直到太阳高升,几名太医才从殿内出来。
  元襄上前拦住,忙问:“娘娘伤势如何?”
  “王爷。”为首的太医对他作揖,如说禀道:“娘娘的伤势并无大碍,皆是皮外伤,养养便好。只是娘娘怀了龙嗣,胎气受损,以后怕是需要卧床保胎了。”
  “龙嗣?”元襄一怔,“她怀孕了?”
  “是,娘娘怀了龙嗣,已有月余。多亏圣祖保佑,劫后逢生,必是吉人天相。”
  太医复禀一遍,肃正的眉眼隐有几分兴色,话音也变得亢奋。
  这个龙嗣,他们盛朝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送走太医,元襄凝眸看向殿内,攥紧的双手青筋爆出,许久后脱力展开。
  怀上龙嗣好啊,她就不必再恨他喂她避子汤,害她难孕了。
  他高兴的笑笑,又咬紧唇,垂下哀戚的眉眼。
  她有了龙嗣,怕是与他再无厮守的机会了……
  阳光穿破云翳,一束束落在他挺括的身躯上。他默然回身,一步步远离昭元殿,无人跟随,唯有身后暗影寸步不离。
  回府的路上,元襄时哀时兴。
  这种感觉让他难受到发狂,抬手猛扇自己几巴掌,惹的嘴角流血,然而还是不能逃离情绪的漩涡。
  到最后他认命了,阖上眼,任凭自己在黑暗中颓靡沦陷。
  只要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自我宽慰,默谢菩萨,心境突然得到片刻的宁静。
  而这珍贵的宁静,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就被残忍剥夺了。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宁斌身穿皂色常服,臂系白绢,对他拱手施礼,面染浓浓哀戚,“祁阳王……祁阳王殿下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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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顾菁菁自睡梦中醒来,平躺在榻上凝着幔帐发怔,一时搞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先前喝了太多避子汤,导致月事一直不准,平时推迟几日也是常事,没想到这次竟然怀上了龙嗣。
  而元襄信守承诺,当真保了他们安宁,这也让她如临幻境。
  如果幕后反叛之人不是元襄的话,那究竟会是谁?
  水桃一直守在她身边,瞥见她怔然,笑吟吟睇她道:“娘娘醒了,奴婢这让人进来伺候您洗漱。”
  “不急,反正也不能下床活动。”顾菁菁回神,将下半张脸罩在被衾里,幽幽问道:“陛下还没醒吗?”
  水桃摇摇头,“还没,不过太医说那支箭射的不深,陛下并无性命之忧,娘娘放心便是。”
  “嗯……”
  顾菁菁闷闷应了一声,被衾下的手徐徐抚住小腹。
  明明是两个人了,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思念在心头极速膨胀,塞的满满当当,无处宣泄。顾菁菁忍耐到极致,想让水桃叫人过来,抬着她前去太和殿探视。
  话还没说出口,一道雪色身影急匆匆来到殿内,窥到她时略微一怔,继而阔步行至她身前。
  顾菁菁凝着面前身穿中衣的郎君,一霎不知该说什么好,唯有鼻尖泛起酸涩,“衡郎……”
  元衡半跪在榻前,握她手时牵住了肩上的伤口,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菁菁,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他眸中盈盈闪闪,话音亦带着哽咽:“朕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未梳发冠,一头乌发随意披散着,衬得容颜更为病白,一眼就知是第一时间跑过来的。
  傻子。
  顾菁菁心疼不已,用另外一只手抚住他的脸庞,“我没事。我就知道,衡郎一定会醒过来的。”
  婉转温煦的声音入耳,元衡百感交集,俯身拥住她,一滴滴热泪落在她的颈窝,继而浸湿柔软的枕头。
  顾菁菁没说话,只是轻轻抚着他的后脑。
  许久后元衡的情绪才安稳下来,生怕压坏了她,赶紧直起身子,想要扶着她坐起来说话。
  不曾想顾菁菁拂去他的手,面露无奈,“衡郎,太医让我卧床,不让我活动。”
  “坐起来也不行?”元衡心疼的端详着她那张受伤的面靥,紧张问道:“除了脚踝,可是还有哪里受伤了?”
  顾菁菁摇摇头,俏眼含情,带着三分羞怯,“衡郎,我有身孕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元衡一怔,“真……真的?”
  “嗯。”顾菁菁温然含笑,青葱般的手指挂了挂他的手背,痒痒的,像羽毛落在上面撩动。
  “太好了……太好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元衡一时脑子空白,不知说什么好,唇角却止不住地向上牵,“是朕的吗?是朕的吗?”
  顾菁菁一听,立时冷了脸,“陛下此言何意?这是怀疑臣妾跟别人私通?”
  “不,不是!”元衡察觉到失言,忙不迭解释:“朕是太高兴了,有些口不择言,朕只是不敢相信,朕这种身体竟然要有孩子了……”
  “哼。”
  顾菁菁佯作生气,刻意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张喜出望外的容颜。
  “你别气,是朕多嘴,朕说错话了。”元衡探身上前,温声哄她:“娇娇儿乖,朕给你锤锤腿。”
  “捶腿就捶腿,你别摸我肚子!”
  “你别急,朕只是想感受一下他……”
  水桃看着帝后二人嬉闹,擦了擦眼角的泪意,默默退出殿外。
  宽敞巍峨的廊檐下,福禄身板笔直的站在朱门前,额头缠着厚厚的白纱,肃穆中带着几分滑稽。
  水桃凑到他身边,一双杏眼正正睨着他,发自内心的感叹:“听说大监那天带着内侍们英勇救驾,甚是威风,水桃当真仰慕。”
  福禄脸一红,抬手挠了挠鬓角,腼腆说道:“你……你做的也不错,把娘娘照顾的这么好……”
  “多谢大监夸奖,身为奴婢,照顾主子是我们的职责。”
  两人噤声,相视一笑,目光齐齐落向雍容的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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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遇刺,皇帝对外没有透露风声,而是暗中追查。
  祁阳王的丧礼由礼部和元襄主持,因着龙体不适,皇帝并未亲自吊唁。
  元襄为兄长的丧礼接连忙碌,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回到长安时容颜憔悴,身子消瘦了好几圈。
  本以为那日是兄长的戏言,却没想到竟真成了诀别。
  兄长身患重病还不告诉他,饶是他心生怨怼,想怪也找不到人了。
  颓废月余,众人期待的千秋节终于到了。
  这天含元殿大礼,元襄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亲自替皇帝加冠,交上自己的权印。
  在他带领百官叩首称臣时,曾经叱咤朝野的摄政王党羽就此落颓,落级成为宁王一党。
  千秋宴上,元衡昭告天下,皇后有孕,赦天下苍生为之祈福。
  众人恭贺圣恩隆重,一杯有一杯的酒端起,却都被元衡含笑推拒,而这次无人再敢多劝。
  元襄坐在首排,身边就是宋湛和唐达等人。他们喜笑颜开,看他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得意和藐视。
  他视若无睹,只顾低头喝酒。
  尽管他沉默寡言,可宋湛心怀送妾之仇,亦不想轻易放过他,“王爷如此平顺的卸了摄政王之职,委实让臣钦佩,日后有什么用的到臣的地方,尽管开口。”
  听起来大方,实则奚落至极。
  “不劳太尉费心。”元襄冷冷看他,“没了摄政王一职,本王依旧就是亲王,依然领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用的到你这个外臣什么?”
  宋湛一听,眉目立时不悦。
  元襄刻意靠近他,小声说道:“陛下今日拔了本王的爪牙,下个就是你。五十步笑百步,别高兴太早。”
  留下一句话,他嚯然起身,离开了乌烟瘴气的筵席。
  后殿花园红枫似火,疏林翩然,漫步其中纷杂的思绪渐渐得到了安宁。他停在水榭旁,凝眸看向太和殿的方向。
  自那日一别,他再未见过顾菁菁,只听宫人说她被抬回太和殿,与陛下同居同寝。
  他询问过太医,太医告诉他皇后胎像渐稳,如此甚好。
  他希望她怀的是个小皇子,毕竟男孩更像母亲。
  “王爷。”
  清清浅浅的声音唤醒了元襄的神志,他循声望去,就见水桃一袭宫装,站在他面前行礼。
  “这是娘娘托奴婢送给王爷的,答谢王爷的救命之恩。”水桃把一个精致的香囊递进他手中,如实转告:“娘娘说王爷信守承诺,她亦应允当年乞巧节的承诺,亲手做了这个香囊送给王爷。从此恩仇泯灭,还望王爷恪守君臣之礼,各自安好。”
  元襄一怔,只觉手中的香囊如有千金重。
  待水桃离开,他才徐徐垂下头,凝着手心里的香囊追溯往昔。
  那年乞巧节,两人刚在一起不过两月有余,她对他尚还生涩抗拒,像只长满刺的小刺猬。
  曲江的游船上,他压着她颠鸾倒凤,直到她乖乖求饶才肯了事。
  餍足完的他撩开窗幔,望着岸边幽会的男女,突发奇想的问她一句:“今儿是乞巧节,你有没有给本王准备什么礼物?”
  他记得清楚,当时顾菁菁只披着外衫跪在他面前,红着眼,小猫似的说了一句:“没有……”
  她越委屈,当时的他火气越大。
  长安上赶着让他睡的女人数都数不清,怎么到她这里却成了逼良为娼?
  他沉下脸,冷声吩咐:“回去给本王做个荷包,要好看的。”
  顾菁菁哪敢不从,乖巧应下了,然而往后就没了动静。
  他只当要荷包只是一句气话,亦不稀罕再要,就没有追问。本以为顾菁菁也是忘了,今日才知道并非如此——
  她只是不想做罢了。
  一阵风徐徐掠过,不停拂动衣角。
  影影绰绰的树影中,元襄俊朗的面容愈发晦暗不明。
  倘若当时的她放下抗拒,缠缠他,贴近他,那他是不是也能放下身段,提早认清自己的心意?
  现在想想,当初的他对顾菁菁已与旁人不一样,他给她的,吃的,用的,穿的,皆是最好的。
  如果占有她只是为了报复,那他为何要做这些?
  他在乎她的眼神,在乎她的态度,心里怕是早已有了她。只可惜他当时没有意识到,只当她是自己圈养的掌心娇雀,而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迟来的深情,迟来的荷包。
  错位萦绕,化为一柄无形的利剑,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自作孽不可活,当真如此。
  元襄自嘲地笑笑,抬起荷包覆在唇畔,“谢谢……”
 
 
第46章 大结局(上)
  永泰十一年春,皇帝嵇山遇刺一案终于水落石出。
  龙颜震怒,命河西和安北两路大军迅疾围剿安西杨家叛党,然而对方早有准备,一连月余始终攻不进安西。
  战事焦灼,元衡当朝宣布御驾亲征,平定叛乱,以震天威。
  这时顾菁菁已身怀六甲,得到前朝消息时吓的腹部紧缩,疼的倒在榻上起不来。
  水桃不敢怠慢,当即叫人去请太医,自个儿慌慌张张跑到紫宸殿,请皇帝移驾。
  元衡正与宋湛商讨亲征之事,听闻皇后有恙,立时抛下政事,不过一眨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太和殿。
  这厢刚踏入门槛,就见院判提着药匣出来。
  元衡忙拦住他,急切问道:“皇后怎么样!”
  “回陛下,娘娘这胎本就坐的不稳,如今忧思过度,腹中龙嗣突然有早产之征。”院判垂头看地,余光察觉到皇帝冷湛的目光,不由紧张地攥起手,“臣这就去为娘娘煎药,太医院上下必当竭尽全力,保娘娘腹中龙嗣足月出生。”
  “快去!”
  元衡呵他一句,宽袖一甩走进内殿。
  顾菁菁只着中衣躺在龙榻上,黑发垂泄,衬的小脸煞白,不施唇脂的唇瓣亦缺失了几分血色。
  甫一瞧见元衡,她双眼泛红,强撑着抬起稍显笨重的上身,“陛下……”
  这一声唤的极其委屈,元衡疼惜不已,撩袍坐在龙榻上,扶住她的双肩,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菁菁,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腹痛了?”
  他低头睇着她,眉峰紧紧锁在一起,话音却甚是温和,充满关切。
  帝后成婚近两年,在军国大事上顾菁菁从未任过性,也鲜少插手。
  如今她惊惧加身,早已顾不得皇后这个身份,抱住夫君的腰,像个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戚然祈求:“你能不能别去亲征?我害怕,害怕……”
  她心知肚明,即便元衡去了战场,大多也只是督军,震慑反党。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闪失,有突发情况,那她和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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