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他终究还是缓缓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事已至此,我便就再信你一次,我家雪儿性子单纯,若是她醒来后当真一心扑在你身上,那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若是让我发现你辜负了她,那我再下手也不迟。”
莫庚心下狂喜,面上倒是诚挚无比地保证道:“林伯伯你放心,我一定将林师妹放在心尖儿上爱护,绝对不会做半分对不起她的事情!”
“你能做到便好。”
林掌门点点头,再度转身看向池萤,面色多了几分凝重:“圣女,于掌柜,今日之事,乃是我林家的私事,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利于我女儿的传言传出去,所以日后,还请两位慎言。”
于掌柜毕竟还要在安城讨生活,自然只有点头应允的份儿。
池萤却暗暗翻了个白眼,就这事儿哪里还用的着她们多说,估计早就已经传到周围十里八乡了吧。
她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浅笑反问道:“林掌门,所以您是不打算追究莫少主下蛊的责任了?”
“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林掌门清了清嗓,目光忽的一转,看向一旁的秋蝉,“但是这动手下蛊之人,我却是要带回去的。”
秋蝉闻言忙躲到了池萤身后,拉着她的衣服愤愤不平道:“明明是莫庚使了手段要强求你女儿,你这老头真是虚伪至极,现在居然还想拉我出来当替罪羊!”
“林掌门,”池萤亦是一副护短的态度,“我这妹妹虽说蠢笨了些,但她手无缚鸡之力,自然只有被莫庚胁迫的份儿,况且她与莫庚有旧,又为何要用自己的东西给他人作嫁衣裳,您这态度实在是有失偏颇啊。”
虽说这些日子离火教有了些起色,但在华山派这种传统强势门派的眼里依然不够看,故而林掌门颇有些倨傲道:“那又如何?罢了,既然她是你离火教的人,那你就看好她,别让她再出来作乱便是,可我华山派的事,圣女最好莫要再插手。”
“哦,所以林掌门明知是莫少主下的手,但准备就这样敷衍过去了是吧,”池萤点了点头,“行,本尊明白了,这事儿倒也确实轮不到我插手。”
林掌门捋了捋胡子,“圣女知晓便好。”
正在此时,他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爹爹,这事圣女不便插手,但我应当还是有这个资格吧。”
“雪儿?”林掌门瞬间睁大了双眸,转身一脸讶异道,“你醒了?怎么样,快让爹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爹爹,我没事。”林时雪从矮榻上坐起,却侧身躲开了林掌门搀扶她的手。
莫庚见着林时雪终于苏醒,也颇有些跃跃欲试地上前,试探问道:“林师妹,你……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有啊,”林时雪哂笑了声,“我特别想你。”
莫庚唇边的笑意有些收不住,“……..真的?”
林时雪却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冷淡道:“真的,我特别想打你。”
莫庚被她打得有些懵,“你……你这是做什么!”
林时雪却并未理睬他,反而转身看向林掌门,“爹爹,您误会了,我其实根本就没中情蛊。”
“什么?”林掌门和莫庚二人倒是十分默契地异口同声道。
林时雪眼眸微垂,自嘲地轻笑了声道:“爹爹,从一开始我便知道,莫庚这人对我并没有几分真心实意,他所求无非是为了讨他爹的欢心,让庄主之位成为他的囊中之物罢了。”
“林师妹,你误会我了,我……是真心想要求娶的。”莫庚的解释在此刻显得有些苍白。
“那都不重要,”林时雪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道,“爹爹,圣女其实早就告诉了我,他意欲对我下手,让我多提防着些,所以今日之事..……”
“呵,我明白了,”莫庚也终于回过味来,冷笑了声打断道,“今天其实就是你们三个给我做的一个局!”
“是又怎样!”秋蝉在池萤身后瞪了他一眼,“你要真那么光明磊落,又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的往下跳!”
林掌门皱了皱眉,似是对她的行为有些不解:“雪儿,你为何要这么做?”
“爹爹,您还不明白吗?”林时雪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这人对我全无半点尊重,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工具而已,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下蛊这种腌臜事也做得出,若是我当真嫁了过去,只怕过不了多久,您见到的便只有我的坟冢了吧。”
“可..……”林掌门似是被她打动,张了张嘴却有些欲言又止。
“爹爹,今日擂台上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我已经练成了惊鸿起,”林时雪定定地看着他,“师兄们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所以爹爹,您可不可以试着相信我?”
林掌门的神色有些震动,半晌后终于微微点了点头,“好,你若不想嫁,那不嫁也罢。”
莫庚闻言终于有了几分慌乱,“林伯伯,我..……”
林掌门冷冷睨了他一眼,“小子,我与令尊之间可没什么实质上的约定,此事日后也不必再提。”
语罢便带着林时雪一道从窗口飞出,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留给他半分。
莫庚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定了定,片刻后转身冷笑道:“呵,搅乱了我的好事,现在你们满意了?”
“不,”池萤却摇了摇食指,“刚才只是你和林姑娘之间的事了,但你和我们之间的账,还没开始跟你算呢。”
第126章 少主的白月光 完 不就是个妹夫吗
莫庚闻言瞳孔一缩,作势便要从窗口一跃而出,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内力竟似凝滞一般,脚下沉如灌铅,根本没法使出半点儿轻功。
他脸色瞬间白了白,声音发紧道:“你……对我下了毒?”
池萤只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复气定神闲地坐下,又指了座椅道:“莫少主,别急着走啊,坐下说吧。”
莫庚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他瞬间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坐到了池萤左手边,恳切道:“秋萤,我……我其实也是被逼无奈,你也知道,我家中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弟弟,而且最近我才查到,当年我被你搭救时身负重伤,其实就是那小子做的手脚,而最近他又甚得我爹的器重,我若是不为自己争上一把,那最终的结局,就只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哦?你说的弟弟就是莫壬吧,”池萤面带几分讶异,“他平日里提到你时也还算尊重,倒是还真看不出背后居然这般狠心呢。”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莫庚似是痛心疾首地捂着心窝,“所以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不过你看,我最终也没有得手不是,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一直放在心上,况且你我之间本也没什么仇怨,倒也不必这般针锋相对啊。”
“嗯,说得没错,我和你之间确实没什么太大的恩怨,不过——”
在他饱含期待的目光中,池萤却转向了一旁的秋蝉,“我妹妹对你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意见呢。”
秋蝉亦坐在了桌旁,对着他冷笑了声道:“是啊,我若早知你是这种人,又何必要为了你废尽一身功法叛门而出呢。”
莫庚一窒,心思在暗中转了又转,权衡利弊后,复换上一脸自以为是的深情款款,“秋蝉……我对你确实是真心的,只是那时未来也确实充满了未知,我不愿你将来和我一起受苦,你若是不嫌弃我,我当然愿意娶你为..……”
“得了吧,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秋蝉冷冷打断了他,“我这人向来讲道理的很,你欠我的东西,只要原样不动地还给我,我便再也不追究了。”
“……..还给你?”莫庚面露不解,“你想要什么,我一定尽量帮你寻来。”
“倒也没那么麻烦,只要你也自废功力,我就当你把欠我的还清了。”
秋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巧的瓷瓶,放在了莫庚面前的桌面上,抱着双臂好整以暇道:“这是我自己改良过的化功散,服下后一刻之内便能将所有的内力尽数散尽,绝对毫无痛苦,也没什么副作用,就当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给你最后的一点仁慈了。”
莫庚看着那瓷瓶,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惊恐,焦急道:“这……秋蝉,我说了会帮你寻得新的功法新的师父,自然是说话算数的,你的功力我当然会还给你啊。”
“莫少主多虑了,我这妹妹虽然不怎么听话,但毕竟和我血脉相连,我总不能弃她于不顾,这功法倒是不用你来操心了。”
池萤适时插了句嘴,倒叫秋蝉红了眼眶,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姐姐,我知错了,我以后绝对再也不忤逆你了。”
“你的事儿往后再议。”
池萤淡淡扫了秋蝉一眼,复转回目光道:“当然,若是莫少主不愿的话,我圣教确实也不能强人所难。”
她语气稍顿,接着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将自己和秋蝉的两个瓷瓶中的药粉,分别倒在了两个酒盏中,一齐推到了莫庚面前,
“本尊以我圣教创教圣女发誓,这一杯中的秘药绝对无损你的功法,亦不会伤你的性命,只要你肯选一杯喝下,我便放你离开,而且往后我圣教绝对不会再与你为敌,莫少主,挑一个吧。”
莫庚知晓离火教对创教圣女的尊敬,既然她肯以创教圣女发誓,倒是应该不会作假,既然无损功法和性命……便是让他长丑些倒也无妨吧。
他只思忖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端起了其中一个酒盏一饮而尽,随即将那空杯重重砸在桌上,似是不堪受辱道:“圣女,如此便算我还清了吧!”
“当然,莫少主请吧。”池萤笑着抬手,为他让出一条离开的道路。
莫庚闷哼了声,便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阔步而出。
秋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姐姐,他这样毫发无伤的回去,岂不是便宜了他?”
“便宜了吗,也不见得吧。”池萤气定神闲地理了理鬓发。
秋蝉颇为好奇道:“那你给他吃的究竟是什么啊?”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药,”池萤起身看向窗外,对着树上那人笑着招了招手,一边随口回道,“就是最普通的沅凤散。”
秋蝉大惊,随即噗嗤一声笑开,她自然知晓沅凤散是什么,这药对女子而言可是一味大补的药剂,离火教的女子几乎人人都会服用,能让女子延缓衰老,容光焕发。
可这药对男子而言,却是一剂猛药,一经服用便会让男子胡须脱落,声音变细,某些部位亦会渐渐萎缩,从而兵不血刃地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阉人。
*
经过了最后一日的擂台比试和酒楼闹剧,这届名剑大会终于告一段落,各个门派也在这个时候拆掉自己的会馆,准备返回门派。
而离火教这一处巨大的雕像形的会馆,也再度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谁也没见着她们的会馆是如何搭建起来的,这会儿能看看是怎拆掉的倒也能稍稍解惑。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离火教众却根本没在会馆上花功夫,一群女子如来时一般带着幕篱,在众人的目光中迆迆然离去,直接将那会馆留在了原地,完全不带半点儿留恋。
正当众人想要趁此机会进去一探究竟时,却见那会馆竟然从顶部燃起了火光,那火迅速顺着雕像燃到地面,顿时成了一片耀目的火海,众人畏惧烈火,也未有人敢上前,
可那火倒也似有灵性一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将那会馆燃尽,然后便就地熄灭并未波及别处,而那会馆原本所在之处,竟连半点黑灰也无,一片场地空空如也,倒像是从来没有任何建筑存在过似的。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后,离火教的教众也早已不见了踪影,这事儿便又成了江湖上的一件奇事,离火教在众人心目中的神秘地位也又上了一层。
所有事了后,池萤原本想要寻宴之一同离开,却一时也找不到他在何处,而身后又跟着几十个教众,自己不像过去那般来去自由,便也只能作罢。
离火教这会儿的名声有了好转,亦有了较为稳定的收入,而她们姐妹之间的纠葛,还是留给她们自己解决好了。
回到离火教后,池萤便寻了个由头撇开众人,回到揽月楼中躺下,闭上双眸再度陷入了一片未知的黑暗中。
*
“小姐?我们家只有一个小姐,你又是哪里来打秋风的?”
门房上下打量了一番池萤朴素的衣衫,随即不耐地摆了摆手,“赶紧走吧你,等我们老爷回来,可就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是么,”池萤却不为所动,抱臂在府门口站定,“那就等你们老爷回来再说吧。”
门房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执拗,冷哼了声道:“行,你想等就等着吧,碰上我们家老爷顶多是将你赶出城去,若是靖王爷来了,只怕你小命都不保喽。”
池萤面不改色地后退了几步,倚靠在尚书府门边的高墙旁,垂眸梳理起了这次自己的身份。
萧萤是尚书令家的二小姐,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因才名远扬而被陛下赐婚靖王正妃,在汴京中人人艳羡,风头一时无二。可靖王却早已心有所属,不愿娶萧萤为妻,但又不敢正面忤逆皇上,所以称病多年,一直拖着婚期,最后皇上拗不过他,二人也终于成功退婚。
而待到二人退婚后,靖王才发现萧萤竟然就是他自己的心上人,只是那时她在诗社经常作男子打扮,让靖王误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所以才死活不愿顺从赐婚旨意娶萧萤。
靖王因此后悔万分,想要再度请皇上赐婚,萧家却因为京中风言风语的缘故,早早就将萧萤送往了兰陵老家,而萧萤在回乡路上却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山洪,就此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