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唐晚提着包钻了进去。刚想选一个位置,门口便传来一道平缓的说话声。
“这教室没人,你先进去等会,我待会弄完了再过来找你。”
“这份表你有空填一下。”
唐晚动作轻了下来,想听另一个人怎么说,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
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唐晚下意识以为对方走了。
等脚步声消失,唐晚才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
哪知,刚拉开拉链,还没来得及把书取出来,那道半阖的门又被人打开了。
门口的光倾泻进来,那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唐晚抿了抿唇,继续翻包。
翻到一半,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阴影。
“上自习?”咻地,头顶砸下熟悉的嗓音。
唐晚拿书的手一顿。
窗户没关严实,风从外面刮进来,刮得墨绿色窗帘到处飞,唐晚就坐在窗口,窗帘扫过来滑过她的脖子,脖子直发痒。
“你怎么在这儿?”唐晚抿了抿唇,抬起头望着傅津南。
傅津南往桌上一坐,抻着大长腿懒洋洋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反问:“你说我怎么在这儿?”
“躲我躲得挺勤快。满满,真以为我找不着你了是吧?”
唐晚嘴唇蠕动两下,一个字都没说。
似乎早料到了唐晚的反应,傅津南无声笑了笑。无事可做,傅津南漫不经心捡起唐晚的外文书随便翻了两页。
翻到一半,傅津南丢下书,双手撑在唐晚两侧的桌沿,俯下身,薄唇贴在唐晚下巴亲了两下,说:“要不在教室试试?”
唐晚蓦地抬头,一眼撞进那双阴沉的深眸,那里头淬着禁忌的光芒。
“傅津南,你疯了!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傅津南铺天盖地的吻堵了回去。
他将她堵在墙角,捏住下巴,死死禁锢在怀里。
门外脚步声、说话声接连不断,唐晚吓得眼泪直流。
傅津南吻到湿咸的泪水,手压着唐晚的胸/口,似笑非笑问:“这就怕了?”
唐晚咬着唇不吭声。
傅津南抹了抹唐晚的眼泪,浑不吝说:“怕了我们换个地方。”
第59章 什么时候这么刻骨铭心了……
唐晚一点一点弯下膝盖,慢慢蹲在墙角,捂着脸哭起来,湿热的眼泪顺着指缝滑进脖子。
空洞苍白的教室只剩唐晚的哭声,哭声压抑,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抽噎。
傅津南没想惹哭她,猛然听见哭声,一时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站了几秒,傅津南提了提裤腿,跟着蹲在唐晚旁边。
“你哭什么?”傅津南嘶了口气,手贴在唐晚薄弱的肩膀,好脾气问。
傅津南瞥了两眼不停耸动的肩膀,叹着气问:“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混账人?真以为我会在大庭广众要了你?”
“傅津南,我真的烦透你了。”唐晚吸了吸鼻子,抬起脸,红着眼,冷声说。
傅津南寡淡地笑了笑,不可置否说:“嗯,还有呢?”
一记重拳仿佛打在棉花上,非但没让她出气,反而让她更加憋屈。
唐晚顿觉没意思。拍了拍脸,唐晚深吸了两口气,擦掉眼泪急切地站起身。
噼里啪啦一通收拾,唐晚拉上背包拉链准备离开教室。
刚走到门口,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唐晚脚步无意识地停下来。
“砰”地一声巨响,铁门严丝合缝关闭,后背抵上一具滚烫的身体。
耳畔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湿热的气息喷洒脖颈,唐晚受不住痒,条件反射往后躲。
可惜,无处可逃。
傅津南大腿抵住唐晚膝盖,手掐在唐晚肩膀,垂着眼皮,居高临下问她:“你到底在闹什么?”
唐晚抿了两下干涩的嘴唇,低声叙述:“傅津南,我没闹。真的,我只是想我的生活回到正轨。”
没由来的烦躁。
傅津南气急败坏扯开衣领,从兜里翻出烟盒,抖了一根慌乱塞进嘴里。
点烟时,傅津南气得手抖,火苗几度烧到手。
唐晚瞧着失控的傅津南,兀自轻笑出声。
听见笑声,傅津南眉头皱得老高,喉咙溢出一声清晰可闻的轻哼。
沉默半秒,傅津南把打火机强行塞给唐晚,瞅着她说:“你来点。”
唐晚低头瞧了瞧手里的打火机——
银壳,磨砂质,牌子货,打火机底端还刻着傅津南的英文首字母。
傅津南之前点了好几次,现在出火口还有余温。
唐晚指腹摩了两下外壳,掀开机盖,大拇指用力按下弹簧。
啪地一下,橘黄色的火苗雄赳赳气昂昂地爬出来。
唐晚凝了两眼火苗,仰起头,迎上傅津南幽静漆黑的深窝眼,那里头不知不觉燃起了一簇火焰。
火焰中心,她的身影深深倒映在漩涡里。
唐晚在傅津南的注视下,攥紧打火机,踮起脚尖将火苗一点点送在傅津南嘴边。
傅津南瞧着唐晚那张白净认真的面皮,神情恍惚了几秒。
眼见火苗式微,傅津南咬住烟头,垂着下巴凑近打火机。
点火间,傅津南一直盯着唐晚的手。瞧见唐晚右手手背中心的小黑痣,傅津南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说:“听说右手背长痣的女人大多无情刻板且精于计算。你是不是这样的?”
唐晚眼皮一颤。
定了定神,唐晚面无表情说:“你不是不信这一套?”
傅津南啧了一声,故意问:“哪儿套?”
“……”
沉默几秒,傅津南问:“怪力乱神这套?”
唐晚瞪了眼傅津南,没说话。
傅津南不为所动,贴在唐晚耳边胡扯:“以前确实不大信,现在不得不信了。”
“前几年我去慧仁大师那算了一卦。说我命里有情劫,来者西南人士,性温良,自小体弱多病——”
唐晚抬头,望向傅津南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
等看清傅津南眼底明晃晃的笑意,唐晚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哪有什么大师算命,全是他胡乱诹的。
唐晚咬了咬牙,憋住气说:“傅津南,你挺无聊的。”
傅津南弹了弹烟灰,说话没个正行:“不好笑?要不我再给你讲两个黄段子听听?”
唐晚噎了口气,好言好语劝:“傅津南,你不能总这样无赖。”
傅津南寡淡地看她一眼,说:“满满,是你先招惹我的。”
唐晚猛地失去计较得失的勇气,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手机震动声此起彼伏,傅津南一手捏着烟头,一手拿着手机往外走。
刚走到楼梯口,傅津南就听到一句“姐姐”。
傅津南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瞥见唐晚身边满脸担忧的少年,傅津南掀了掀眼皮,嘴角溢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周煜听到动静,抬头望过去,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
“姐姐,他是——”
他是不是视频里的那个男人?
唐晚别开眼,故作镇定打断周煜:“你面试怎么样?”
周煜咽下嘴里没说完的话,说:“挺好。”
“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饭。”
“行。”
“我给关洁打个电话,看她要吃什么,我给她随便带点。饭卡里好像没钱了,我——”
周煜望着没话找话的唐晚,问:“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刚刚那人……”
唐晚问:“看到了?”
周煜皱了皱眉,评价:“他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唐晚紧绷的弦突然断裂。
深深吸了口气,唐晚捂住脸,问:“周煜,我没求过你什么事。只求你能别把这事告诉你舅妈,行不行?”
“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跟我闹。到时候——”
唐晚话还没说完,周煜语调平静道:“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谢谢。”唐晚攥了攥出汗的手心,苍白无力说。
周煜的眼睛干净得没有一丝污秽,他始终清澈明朗地看着她,笑着给她找借口:“姐姐还小,走错路也正常。”
某一瞬间,唐晚觉得自己的心性可能还不如一个18岁的少年。
他低着头,说:“姐姐,不要再跟他接触了,他不适合你。”
“你别跟他赌,你会输的。”
说到一半,周煜看了看唐晚,小声问:“报复人的手段那么多,你为什么要选最笨的一条。伤人伤己的事,别再做了,好吗?”
唐晚听完脸色大变,看着周煜的眼里充满不可置信。
周煜满脸无奈,耸了耸肩膀,说:“听舅妈说的。”
“姐姐,舅妈没你想得那么冷血。当年的事也是她的痛,只是她不敢跟你说。她担心你的身体,怕你出什么事,也希望你能从这件事里解脱出来。”
“舅妈说唐叔叔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医生,还说唐叔叔生前很爱你,总爱带你去游乐园玩。你说唐叔叔要是知道你这么多年为了他的事这么伤害自己,他会不会伤心难过?姐姐——”
唐晚双手捂住耳朵,尖着嗓子叫:“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叫着叫着,唐晚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趴在周煜肩膀哭得泣不成声,鼻涕眼泪全流在周煜肩膀。
周煜拍了拍唐晚的后背,低声哄:“姐姐,别哭。”
“周煜,别跟我妈说,别跟她说。我没有……没有也不可能爱上他。”
姐姐,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周煜闭了闭眼,承诺:“好,我不告诉舅妈。”
—
“你来我这儿是睡觉的?”DEMON酒吧,祝政踹了一脚傅津南的小腿,皱眉问。
傅津南睨了眼祝政,脑袋枕在沙发靠垫,拎着抱枕,懒洋洋问:“找我什么事?”
祝政瞧了两眼神色恹恹的人,骂:“你这两天到底干嘛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谁欺负你了?”
傅津南掀了下眼皮,长腿搭在矮桌,满脸不耐问:“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祝政嗤了一声,骂:“得,老子怕了你了。”
傅津南充耳不闻,装作没听见。
祝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中指扣了扣桌面,问:“听没听见风声?”
“什么风声?”傅津南阖着眼皮,懒洋洋问。
祝政沉了沉气,一字一句说:“徐、家、要、出、事、了。”
傅津南猛地收回腿,睁开眼,问:“什么玩意儿?”
祝政没着急回,不慌不忙捡起桌上的打火机点了支雪茄,阴着脸说:“这事儿我还真没唬你。”
“前两天跟一群老东西吃饭,有人喝醉酒说漏嘴了。听说这背后水深得很,牵扯一大堆人,徐世民最近焦头烂额,忙着收拾烂摊子呢。”
说到这,祝政抽了两口雪茄,慢悠悠吞吐出烟雾,扯着眼皮说:“你别不信,不出半年,这事一定炸。”
傅津南摆了摆手,不当回事:“关我什么事?他怎么着,那是他活该。”
祝政说:“外人都在传徐家跟你傅家关系走得近,你真以为你傅家能安然无恙?就算傅曼姐能摘清,你跟徐茵呢?”
傅津南嘶了一声,骂:“徐茵跟我他妈有什么事。”
祝政见状,熄了火,说:“得,我不跟你扯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到时候,你且看风往哪边儿吹,看看这火能烧到谁那儿。”
傅津南懒得再听,拎起外套就要走。
走到3301附近,傅津南被人叫住。
“傅津南。”曲舒站在幽深昏暗的走廊,盯着傅津南寡淡的背影,出神地喊。
傅津南脚步没停,继续往外走。
刚走几步,曲舒突然蹿过来拦住去路。
傅津南冷眼旁观瞧了瞧眼前打扮得精致漂亮的女人,骂:“滚开。”
曲舒吓得一哆嗦,攥着手心,鼓足勇气:“我有话跟你说,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我……”
傅津南差点气笑,“曲舒,你他妈不会还以为我会吃回头草吧?”
曲舒定了定神,往前走两步,手握在傅津南胳膊,声泪俱下说:“傅津南,我后悔了,我真后悔了,我当初不应该……不应该为了前程放弃你。真的,我真的后悔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一定跟以前一样,一定安安静静待你身边。”
走廊一片冷寂空荡,只剩曲舒声泪俱下的忏悔。
傅津南面无表情瞥了眼落在手臂上的那双手。
下一秒,傅津南漫不经心拨开曲舒的手,语调四平八稳说:“别碰我,脏。”
曲舒双目呆滞,眼泪挂在眼眶半天掉不出来。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本该是一幅美景,傅津南却觉得索然无趣。太假,假得作呕。
演戏演久了,连哭都能演。可惜,演得再好也是假的。
曲舒满脸绝望,两行清泪缓缓滑过脸颊,哑着声说:“傅津南,你不能这么对我。当初我陪你度过那么多难忘的日子你都忘了吗?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安分,就留我在身边吗?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胸口的气突然攀爬上来,傅津南冷笑出声,指着曲舒鼻子,笑骂:“你他妈最没资格在我这儿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