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下意识摇头,目光还是忍不住看着他的手,想要上前,却又有些手足无措,最终只轻声问道:“你的手……受伤了!”
身后李四儿顿时机灵开口:“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然而,萧彦霁在听到赵清漪这话后,似乎是刚刚反应过来自己手受伤的事情,他抬起手看了一眼上面几乎是被血沾染透的手掌,面上并没有半点痛楚神色,微微蹙眉似乎是嫌弃这伤麻烦,他满不在意开口:“无事,小伤……”
顿了顿,他望向赵清漪一双眼睛红通通几乎是要哭了的样子,又是轻声安抚,“看着吓人,但只是小伤而已!”
赵清漪闻言,却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她也顾不得避嫌,掏出了身上的帕子上前压住了萧彦霁的伤口。
“真的没事。”
萧彦霁有些笨拙的安慰着。
“你不要说话,血都要流干了还没事!”
赵清漪心中又急又气,忍不住出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太医来得很快,细细查过了萧彦霁的伤口后,倒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摄政王殿下的伤口,说严重,的确是不算严重,比起战场上那些致命的伤口,的确是小伤;但说小伤,尤其是对于这样的达官贵人,这伤都已经露了骨,流了几乎大半盆血了,又哪里是小伤了。若是轻忽慢待,这右手指不定就给废了呢!
“摄政王的手怎么样?”
赵清漪瞧见太医替萧彦霁光是止血,都止出了一脑门子热汗,心中忍不住越发焦急,“我记得太医院里还有玉骨膏,治疗刀尖伤最是妥帖……”
“太后娘娘,摄政王殿下这手虽然伤的有几分严重,但好好上药,饮食忌口,莫提拉重物,便会痊愈,玉骨膏自是有神效,但可放在三日后再换上!”
太医好不容易替萧彦霁止住了血,连忙开口回禀。
赵清漪闻言,却并没有放心,又是一一细问,直到又将太医问出了一脑门子热汗后,确认了萧彦霁这手好好护理,定然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会恢复如常后,方才放了太医离去。
等着太医离开后,萧彦霁却是看着赵清漪突然轻笑出声。
赵清漪被笑的莫名其妙,但她还未开口说话时,萧彦霁却是开口道:“你这样焦急关心我,是我这辈子第二次遇到。想想这一刀,替你挨得值了!”
“什么第二次?”
赵清漪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问道。
萧彦霁笑了,完好无损的左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右腿,笑道:“上一次,是为了护着清源伤到右腿……”
萧彦霁这么一说,赵清漪倒也记起了那桩子事情。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会儿赵清源刚学会骑射,正是对骑射充满好奇的时候,闹着要萧彦霁带他去狩猎。
赵清漪总觉得不太稳妥,但萧彦霁告诉她,让她放心,自己会护着赵清源的。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了,赵清源从马上坠下的时候,是他风不顾身护住了赵清源的要害,反倒是累得他伤了右腿。
萧彦霁唯恐让章宪太后知晓怪罪赵清漪姐弟二人,也怕赵清漪愧疚,硬是让底下人封口只说他是被猎物惊了马才会自己摔伤,若非赵清源自己说出真相,赵清漪定然也不会知晓实情。
而那会儿,赵清漪的担忧中,是夹杂着害怕的,所以才会抱着萧彦霁,哭得比他这个受伤的人还要伤心。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非得让我为你们姐弟二人受伤流血,你才肯对我流露出那么一点真情实意。”
萧彦霁似真似假抱怨着。
可赵清漪闻言,却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的确是没良心,当初萧彦霁护住了她的弟弟,她却没有全心全意担心他的伤势,那份担忧中,其实是夹杂着害怕,害怕让章宪太后知晓事情真相,害怕自己和弟弟会受罚,处境会变得更加艰难……
“我的确是没有良心。”
赵清漪轻笑重复了萧彦霁的话。
萧彦霁闻言,面上微微一愣,半晌后,他沉默的温声开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那一句玩笑话,或许玩笑话里是带着几分真情实意的,赵清漪对他某些方面,的确是没有良心,枉顾他的一片痴情,只做视而不见。
可他知道,她从来都是个心地柔软的人,比谁都要善良……
“清漪,不管是当年,还是今日,甚至是以后,你和你所在乎的,我都会奋不顾身去守护。”
萧彦霁轻笑开口说着,“哪怕你说我傻!”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赵清漪原本想狠心说些话让他不要再这样,可是抬起头时,看到他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一张脸,那些狠心的话,到底是说不出口了。
萧彦霁听着这话,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的傻姑娘,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心软。
第48章 “她是我北域国主最宠爱的五公……
傅怀瑾今日负责迎接北域国使者,并不在宫中,自然此刻宫中发生的事情。
而等着他安顿完北域国使者回宫复命时,回宫的途中便是听说了太后遇刺的事情!
他一听这话,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甚至顾不得问余下的细节,便积极催促车夫驱车去往皇宫。
而马车一到宫门口,他急急下了马车,便赶往了勤政殿,哪怕知晓赵清漪并没有受伤,可他还是觉得眼皮直跳,有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勤政殿这边,早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秩序,宫人恭敬而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禁军侍卫们更是打足了精神,神采奕奕守卫着宫殿,丝毫看不出方才钟太妃大闹时候的样子。
可傅怀瑾心中却是更加不安,他快步来到了书房门口,看到了守在门外的李四儿,他走上前去,冲着李四儿微微做辑打招呼。
李四儿瞧见傅怀瑾时,眼皮一跳,只觉得头疼,但他还是腆着笑脸上前打了招呼,嘴上恭敬道:“傅大人办完差回来了?”
“是,北域国使者已经安顿在了驿馆中,也令侍卫们看守保护,所以回宫来给太后娘娘回禀一下……”
傅怀瑾说到了这里,顿了顿又是开口道,“下官在回宫的途中,听闻太后娘娘遇刺,李公公知晓是怎么回事吗?太后娘娘无事吧?”
傅怀瑾或许是真的有些急了,不由自主问出了两个问题。
李四儿对视上傅怀瑾满眼焦急与关切的目光,只敷衍的打着哈哈:“傅大人放心,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并没有受伤,一点事情都没有,如今正在书房里头歇息。”
李四儿原本以为自己这样说,能够阻止傅怀瑾进去探望赵清漪一二,可万万没有想到,他这话说完,傅怀瑾却是轻声道:“李总管,下官原不该在这会儿打搅太后娘娘,可一来北域国使者之事紧急,下官还急等着给娘娘回命……二来则是下官也担忧太后娘娘身体,想要进去探望一下太后娘娘,烦请李总管替下官禀告一声。”
说着,傅怀瑾却是伸手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李四儿。
李四儿看到了傅怀瑾的动作,难得没有去接,他颇有些头疼的看了一眼大门,面有难色。
转头又是瞧见傅怀瑾一脸关切期待的样子,他轻叹一声气,最终轻声道:“傅大人,现在太后娘娘书房里有人,不太合适。”
“有人?”傅怀瑾愣了愣,立刻想到了李四儿嘴里的那个人是谁,他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李四儿瞧见傅怀瑾这副样子,倒是忍不住又解释了一句:“方才钟太妃差点刺伤娘娘时,多亏摄政王殿下挺身而出护住了太后娘娘……如今摄政王殿下的右手受了伤,太医刚刚过来看过。”
其实,太医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能用刚刚这个词,可他看着傅怀瑾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意识便是用了这个词语的。
李四儿也不会想到,其实救了萧彦霁救了赵清漪这句话,远比萧彦霁这会儿还在赵清漪书房里来得更加震撼。
救……
傅怀瑾也曾救过赵清漪一命,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能够与赵清漪拉近关系,甚至依仗着这一点,他才能够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继续接近赵清漪,这是他和赵清漪的秘密,更是他最大的依仗。
可如今,突然有人告诉他,又有一个人对赵清漪有了救命之恩,而这个人,是他视作最大敌手的萧彦霁。
这叫他……如今能够放得下心,又如何能够意平呢!
李四儿不知傅怀瑾心中所想,只是瞅着傅怀瑾并不好看的脸色,下意识轻声问道:“那个……傅大人,今日或许有些不便,不若您回头再来?”
“回头?”
傅怀瑾闻言,下意识重复了李四儿的话语,半晌后,却是轻笑了起来,“有什么不方便的,摄政王殿下在也无事,下官本就是与太后娘娘禀告公事的,还是麻烦李总管进去禀告一声!”
“还要禀告……”
李四儿面上的为难之色,几乎是藏不住了,可偏偏傅怀瑾只做没看到,眼神坚持。
李四儿无法,硬着头皮慢慢上去敲了敲书房大门。
摄政王殿下,他是怕的,傅首辅,他也是畏惧的,不存在更怕谁更畏惧谁……只是,如今这位傅首辅就在他的眼前,他自然会更怕一些。
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啊!
李四儿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但愿回头摄政王殿下不会冲着他发难。
书房门被敲响时,萧彦霁与赵清漪都还在沉默中,虽是沉默,气氛却并不尴尬,恰恰相反,还有几分难得的和谐美好。
当然后者是对于萧彦霁而言的,毕竟赵清漪难得这般平和温顺的与他说话,和他相处。
他甚至巴不得自己身上再多几道伤口来多换取一些这样的时光,然而……偏生就是有人不长眼的打搅了。
赵清漪听到了外头李四儿的声音,心中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何事?”
李四儿轻声回禀:“太后娘娘,傅大人求见!”
他说完这话,没有再开口,而屋内,赵清漪闻言,却是迫不及待开口:“请傅大人进来!”
此言一出,屋内萧彦霁脸上的笑容淡了,屋外李四儿战战兢兢,傅怀瑾面上神色缓和。
傅怀瑾稍稍整了整衣袖,缓步走入了书房中。
书房之中,萧彦霁正坐在上首的位置上,赵清漪则是站在边上,二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傅怀瑾走到书房中间,冲着赵清漪行了一礼,而后又微微做辑冲着萧彦霁打了一个招呼。
萧彦霁眼皮都未抬一下,但显然,傅怀瑾并不在意萧彦霁的这副态度,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赵清漪身上,语气温柔道:“太后娘娘,微臣接待完北域国使者后,听闻太后娘娘遇刺,便急着过来探望娘娘。”
赵清漪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萧彦霁,恰好对视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仿佛是被扎了眼睛一般,迅速收回目光又是低声道:“多谢傅大人关心,哀家无事……”
顿了顿,她加了一句:“多亏摄政王殿下挺身而出,哀家才没伤到分毫。”
傅坏瑾的目光落在了萧彦霁那被白纱布扎得晃眼的右手,微微挑眉,意欲不明说了一句:“摄政王殿下可还无碍。”
萧彦霁闻言,轻笑回道:“只是小伤,倒是无碍。”
“是吗?”
傅怀瑾语气轻飘飘笑道,“原来只是小伤,方才下官进来看到摄政王殿下时,还以为伤的挺重,就要耽误晚上的宴会了!”
“傅大人想多了。”
萧彦霁用完好的左手悠悠闲闲把玩着自己扎着纱布的右手,又是继续说了一句,“太后娘娘对本王是关心则乱,以为本王伤的厉害,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咕咚”一声,赵清漪原本还想说萧彦霁伤势并不轻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这教她怎么开口说呢!
萧彦霁与傅怀瑾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赵清漪,似是疑惑。
赵清漪忍不住后退一步,总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半句话都插不上嘴。
赵清漪不说话,傅怀瑾与萧彦霁则是你来我往,一句接着一句暗藏机锋。
傅怀瑾浅笑问着:“摄政王殿下这是已经让太医瞧过了?”
萧彦霁也一脸温和笑容:“自是让太医瞧过了,也包扎过了,太后娘娘还问了太医许多护理之事,唯恐本王这手会留下后遗症。”
赵清漪忍不住插上一句:“应该的,毕竟王爷这手,是为了护着哀家受得伤!”
“呵呵呵,原来如此,既然摄政王殿下的手已经让太医瞧过也包扎过无事了,不知方才与太后娘娘在说什么,下官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傅怀瑾只做没听到赵清漪的话,看着萧彦霁又是开口问了一句。
“是也不是!”
萧彦霁挑眉轻笑,“太后娘娘毕竟日常事务繁忙,本王也不是那种闲来无事就来打搅太后娘娘的人。偶尔来寻太后娘娘,想说的话自是多了些,在书房呆的时间也长了些……”
“对,太后娘娘平日里事务繁忙,做臣子的自是要替娘娘分忧,这不,下官就寻太后娘娘来复命了!”傅怀瑾不以为然,轻笑回道。
赵清漪听着这二人明嘲暗讽的话语,只觉得脑袋发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若是无事,哀家累了……”
傅怀瑾与萧彦霁几乎是同时出口,只听得傅怀瑾开口道:“下官有事……”
萧彦霁则是回道:“好,那你好好休息……”
而后,傅怀瑾与萧彦霁对视一眼,萧彦霁很快转移了视线,又落在了赵清漪身上,轻笑开口道:“今日你也劳累了一天了,又受了惊,晚上还有宫宴,抓紧时间好好歇息下吧!”
他说着,慢悠悠站起身,目光意欲不明的瞅了一眼傅怀瑾。
傅怀瑾面上笑容淡了淡,但脚步依然没有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