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入座,罗总言简意赅:“我们先开始。”
杨以航看着留空的位置:“不等了?不知道是哪位股东?”
大屏幕里,十一位股东就位,众人心知肚明,差的就该是那个最神秘的隐名股东。
传闻她从不插手集团决策,没想到今天也要来?
罗总其实也不知道是谁,但他半分情绪不露,“到时候就知道了。”
杨以航跟庄佳慧对视一眼,没再追问。
杨氏得到九位股东的认可,无论这位隐名股东是谁,对结果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他又看向对面,衡豫的人显然还不知道他们的股东被他们撬了墙角,还是这淡淡定定的样子。
杨以航笑了笑,只等着看时屿变脸。
没有开场白,拖了许久的酒店项目终于要拍板,罗总直接请股东举手表决。
“同意杨氏的股东请举手。”他用英文说。
杨以航很笃定,他微笑扫过三名在场股东,其中两位早就说好了要改阵营。他视线一一扫过去,原本在电梯口热情寒暄的人稳坐如山。
竟是没有一个举手。
杨以航:“……”
他只能假装沉着气,给他们使眼色,三位股东依旧没有动,看都没看他。
哪里出了岔子?
杨氏方骚动。
“怎么回事?”
“不是都谈好了的。”
几个人压低声音,额头都冒了汗。
场面像是脱了缰。
庄佳慧意识到不好了,她扣着桌沿往对面看,时屿低着头,并没有看结果,连带着他手下的人也都安安静静,像是对这一幕没有丝毫意外。
她又急急望向屏幕,十一位股东,举手的只有三位,连最初说好要站在他们这边的另外三位股东都没有任何举动。
杨以航怒目圆睁:“时屿!”
他不用猜都知道是时屿动了手脚。
罗总拧眉:“杨总,股东决定,您无权干涉。”
时屿给徐安澜发完消息,这才抬头,他对上杨以航逼人的视线。
“承让了。”他薄唇亲启,嘴角带笑,目光里却碎着冰,他说,“商场瞬息万变,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
庄佳慧沉下脸。
结果已出,他们输了。
罗总秘书对他耳语,他轻咳,“我们最后一位股东已经到酒店。”
除了M·A创始人家族外,最大的股东到场。
庄佳慧脑子转得快,也许还有转机。
“杨总,如果能说服她,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她寄希望于不知名的大股东。
杨以航安静下来,跟着众人往门口看去。
秘书站在门边,他拉着门。
细高跟的声音由远及近,清脆,节奏感十足。
众人屏息。
近了,近了……
门口的秘书往后退了一步,已经稳赢的衡豫也看去。
窈窕身影被簇拥着进门。
自认为足够淡定的汪助理只觉得天旋地转,又是熟悉的配方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瞠目结舌,失声的感觉。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目光投向杨以航。
哦,比他还震惊呢!
第53章 “ 要不要来哥哥怀里?”……
徐安澜走进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到之处,宛如修罗场。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不认识她的,有如罗总面上诧异,又很快调节情绪起身相迎的,也有如汪助理目瞪口呆,但其实暗爽的,还有如杨以航瞠目结舌,气得快上天的……
可徐安澜才不管,她只是望着与她隔了一个会议桌的时屿,她冲他笑了笑。
“徐律师?”罗总上前。
徐安澜颔首:“您好,罗总。”
跟她相熟的温总也是惊讶的表情,他很是意外,也想不通如果她是M·A的股东,又怎么会因为微博热搜被踢出局。
徐安澜将众人精彩纷呈的表情记了下来,目光滑到衡豫那一块。汪助理明显是激动的,可又努力压着,滑稽极了。
她在罗总下首落座,跟庄佳慧斜对角的位置。
两人视线遥遥相撞,庄佳慧表情管理失控,她面色特别不好看,而徐安澜嘴角挂着一丝笑,笑意明显不及眼底。
“各位。”她开口。
她分别看时屿跟杨以航:“胜负已分,虽然我这票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徐安澜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杨以航脸上。
庄佳慧一口气提了起来,她明知道股东之所以反水,肯定是徐安澜看穿了他们把戏的意思,可她还是心跳如鼓,像是有人扯着她的头皮,刺刺麻麻的感觉。
“但我还是投衡豫一票。”徐安澜边说边举起手。
庄佳慧面如死灰,杨以航更是冷笑,“谁都知道你跟时屿的关系。”
徐安澜看着他:“热搜不是说我跟您关系匪浅?您的声明不也说正追求我?照理说近水楼台,您不是更近?”
杨以航:“……”
她笑容极其灿烂:“除我之外,其他十四位股东已经表决完毕,我到场只是表明我的态度而已,起不了决定性作用。杨总,都是成年人,您有什么可气的?”
庄佳慧有苦难言,见到徐安澜进门的那一瞬间,她其实就知道他们输了。
“刚才我一直在酒店的监控室,我看到杨总您进酒店时可不是这样的脸色哦。”徐安澜没有丝毫隐瞒,半是打趣,“您不会是输不起吧?”
汪助理配合的一声轻笑。
杨氏的人看过去,汪助理揉了揉嘴角,“不好意思,我嘴疼。”
杨氏:“……”
合着衡豫的人一直拿他们当跳梁小丑啊,难怪之前他们对杨总的挑衅无动于衷。
始终沉默的时屿收起桌下的手机:“罗总,关于合同我们再定时间?”
他感觉到徐安澜的情绪没有面上那么好,只想快点结束,“后续我们再联系。”
罗总跟他握手:“好,再联系。”他看了看几位股东,“先散会。”
徐安澜第一个起身,没等时屿,她离开会议室。
庄佳慧追出来:“你是故意的?”
方才她没有反应过来,她现在想想,陆珺拿来的分明是假名单。
他们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小丑。
她压抑着汹涌的怒火:“徐安澜,你什么意思?”
恶人先告状么!
徐安澜让代持的经理人先走:“庄小姐,您这么聪明一个人也能问出这么缺根筋的问题?”
庄佳慧气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徐安澜也板起脸,“只许你们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不许我还回去?您学校里学的是偷摸专业吧?”
“庄小姐,我呢就是这个脾气,对做事毫无底线的人从不手软。”
话落,徐安澜不愿意再纠缠。
大抵她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人,她从未信过陆珺,甚至从一开始她就以别有所图来猜度她这个血缘上的母亲。陆珺的反常,陆珺对时屿过度的关心都成了她的猜疑,于是,她冷眼旁观看她的亲生母亲能做到哪一步。
后来,她就给了她假名单。
除了几个跟衡豫关系亲密的股东,上头的无一例外是保持中立且难啃的,徐安澜其实还抱着那零点零一的希望,也许是她想错了。
再后来,时屿果然接到杨氏接触名单股东的反馈。
尘埃落定。
到今天,她彻底死心。
陆珺真的是个好母亲,仅对陆蓁蓁而已。
徐安澜到酒店休息室,时屿跟过来,他没来得及说上话,她手机响了,意料之中的来自陆珺。
她到窗边,电话一通就是劈天盖脸的指责。
“安澜,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名单?”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了蓁蓁!”
徐安澜嗤笑,这回麻木得没了多少感觉。她随手把手机搁到桌面,再打开免提,任那头的人叫骂个不停。
文总说陆珺是真的关心她,可她这个母亲啊,一旦她跟陆蓁蓁同时坠河,慈爱的母亲百分之百只会救陆蓁蓁。
陆珺的心是偏的,偏得毫无道理原则可言。
时屿踱步进门,他关上门走到徐安澜身侧。
小姑娘站在窗前,迎着窗外的暖阳,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好看的光圈,跟个小仙女似的。
可小仙女分明是坠落凡尘,一副想哭的模样。
陆珺一通指责,终于停住。
徐安澜叹了口气:“是,假的名单。”她就没打算否认过。
陆珺一口气:“你混账!”
时屿拧眉,在通讯录里点了两下。
徐安澜并不生气:“不正当手段窃取商业机密,您知道要进去几年吗?”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几乎是瞬间让陆珺炸了,“我是你妈妈!”
“是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没有我,能有你吗?”
徐安澜想笑,她耸耸肩,“是啊,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还要防备自己的母亲。”
“我的亲生母亲。”
陆珺哑然,又狡辩:“是你不愿意救你妹妹。”
“对,我就是不愿意,我为什么要帮一个犯了错还丝毫意识不到自己错误的人?”徐安澜不再客气,“妈,转告陆蓁蓁,成长的第一步是学会认错。”
她叫她妈妈,陆珺怔愣,像是意识到什么久久不能言语。
徐安澜无所谓:“在您眼里,我大概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她顿了顿,“也对,缺席25年,您根本不了解我,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我既不善良,也不可爱,在我的字典里从没有以德报怨这个词。”
有的只有以德报德,有仇报仇。
这一次,她对她这位母亲再也不会讲什么风度了,更不想再有任何牵扯。
“您一直看不上的赵文歆从小就教我要温柔看待这个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软弱,是您从未了解过我。”
最后,在陆珺的沉默中,徐安澜再次叫了她一声“妈妈”,“您不愿意看到我,我也是,所以,从今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也省得您被我这个不孝女气出什么毛病。”
“祝您身体健康,事事顺遂。”
陆珺如遭雷击,大女儿的指责字字诛心,她觉得自己该愤怒得指责回去,可是,偏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失去徐安澜了,彻底失去这个其实跟她长得最像的亲生女儿。
“安澜,我……”陆珺面红耳赤。
徐安澜却早就不想听了:“再见。”
她走到桌边挂了电话,面上维持的笑容瞬间垮了。她捏着手机,静默无语。
时屿见不得她这样,他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放到自己口袋。
“中午吃什么?”他轻声问。
徐安澜摇摇头,重新到窗边。
沐浴着阳光,浑身暖洋洋的。
但矫情的想,心是冷的,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时屿。”
“嗯。”
“我现在比我喜欢的小萨离开时还要难过。”徐安澜难过得不想动,她低垂着脑袋,一下磕到时屿心口。
头顶感受他的心跳。
时屿:“……”
他想起过去她总挂在嘴边,时不时就要拿出来遛一遛的小哥哥。
一个小哥哥还不够?又来个她喜欢的小萨?
“小萨是谁?”时屿问得挺别扭的。
徐安澜动动脑袋:“小萨就是萨摩耶啊,是我的小狗子。”
时屿:“……”
“你把手机给我。”她问他要手机,脑袋还是搁在他胸口。
他稳住身体,掏出她的手机,她却没有接,“密码你知道,把我相册拉到头。”
时屿照做,真正的小姑娘映入眼帘。
小时候的徐安澜抱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萨摩耶,大概她六七岁?还是七八岁?
那只蠢萌的萨摩耶舔着她的脸,露出脖子里的一根红绳。红绳上是个红铃铛,他猜。
他是真的怔了一下,有个荒唐的念头。
她口中的小哥哥不会……是他?
“你家养过萨摩耶?”时屿忽然笑了,“又不是猫,你挂个铃铛干什么?”
他当时捡到狗子和人就想问的,只不过她哭得太惨了,他没忍心打击。
徐安澜闷闷的:“我家没有,我舅舅家养的,就是赵思咏。”她终于动了动,“你眼神真好使,小萨这么胖,只有你注意到它的红铃铛。”
时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搂住她,手指滑过相册,之后是她在美国的照片。她并不爱拍照,照片不多,都是他错过的时光。
但其实他们在遥远的、已经记不清的时光里,曾有缘相逢过。
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离家出走的萨摩耶?”
“你怎么知道?”
徐安澜抬头,对上时屿的眼睛。
阳光下,他眼睛越发深邃,藏着点点光,也带着笑。
时屿捧住她的脸:“我捡到过一只萨摩耶,还有一个哭得眼泪水鼻涕水都分不清的小女孩。”
那时,萨摩耶蠢蠢的撞他腿上,又赖着不肯走,他只好牵着它等在寒风中,谁知道等来了哭哭啼啼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