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耸耸肩,把手收了回来。想了想,又挪过去一点儿,还没等路天逸说些什么,眼前就闪过一道银白的刀光。
——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
他僵硬了一瞬,然后又默默退回来。沉默半响之后,突然小声道,“咳,我这有个买卖,你要不要做?”
“不……”
少年冷酷的拒绝还没说出口,就被路天逸抢过话头,“关于云竹尊者的。”
捏着桃花糕的江煜立刻动作一顿。
与此同时,水镜之外的云竹本人也意外地挑了挑眉,她回头望了越淮一眼,指着水镜说,“这小子有点儿意思。”
她本以为是个热血阳光大男主,没想到心里的小九九倒也不少。
云竹来了兴趣,
“不过仅仅一面之缘,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怎么忽悠我家小徒弟。”
越淮斜着眼看过来,冷声冷气的,
“还能怎么忽悠,拿你的黑历史换情报或是灵器灵植之类的东西,毕竟谁不知道你凌云峰钱多。”
“你怎么知道?”
云竹唰——地转过头,突然反应过来,又赶紧反驳道,“我凌云峰代代都是独苗苗,砸锅卖铁才拉扯大,哪有什么钱!”
以及最重要的
“我堂堂紫阳宗尊者大人,能有什么黑历史?”
“呵……”
越淮怎么不知道,他当初就是被卖的那个。琉光峰峰主冷笑一声,“你自己想想,这几百年来你卖了我多少次?”
他的秘密修炼之地,以一千上品灵石卖给了十方宗宗主的女儿。
他的曾经在秘境中了幻术,其内容以三千极品灵石卖给了汉陵宗三长老道侣的妹妹的三姑姑。
他外出游离随意出手救了一个凡间姑娘,于是这件事就以八百极品灵石的卖给了紫阳山下的书坊,两年出了一百零八卷的故事连载。
那剧情百转千回,感人肺腑。惹得宗门内许多弟子信以为真,纷纷来为他加油鼓气,祝他突破世俗限制,不惧外界眼光……
甚至于他幼时曾经的各种黑历史
什么练剑不小心把自己打晕,
在山崖上扎马步却脚滑坠崖,
第一次引气入体后岔气打嗝三天……
所有让人羞耻尴尬到抠jio的事情,都被这女人卖得干干净净。
哦,对了,黑历史这个词都还是云竹教给他的。
当时气得越淮活生生追杀了她三年。
“哦!哦哦哦~”
云竹瞬间想起来了,
“那什么……”
她努力控制着唇角,不让自己笑得太夸张,
“我最后不还跟你分赃……不是,分红来着嘛。”
第14章 十四只沙雕师父
【分赃……】
琉光峰峰主黑着一张脸,不自觉摸上了腰上的长剑。
这时,云竹拍了拍越淮的肩膀,说得那叫一个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咱们剑修本来就穷,这不都是为了生活嘛,你身为琉光峰峰主,总得有些商业头脑才行。”
“呵呵……”
越淮冷笑两声,然后抬头看向水镜,他到要看看这小子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此时客栈中,之前留下来的人自动围成一团,有几个在江煜这里吃了闭门羹,便悻悻回去聚在一起,又说些闲话。
这些人要么是内门弟子,要么就是外门。各峰的亲传弟子眼高于顶,不屑于和之结交倒是常事。
只是他们想不通,若真是看重出身和背景,为什么那个杂役弟子可以坐在江煜的身边。
当然路天逸也有些受宠若惊,修真界向来现实,他进入紫阳宗当上杂役弟子之后,除了妹妹和云竹尊者,每一个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是轻蔑鄙夷。
江煜虽然冷漠,但这人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倒是从未用那般目光贬低过他。
表里如一的高傲倒是比两面三刀的要好得多。几分思忖之下,路天逸对少年的好感倒是多了不少,“怎么样,这买卖做不做?”
这时候,江煜虽然没答应,但也没拒绝。但路天逸知道,对方这时默认的意思。他挑了挑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片刻后,江煜向他斜过去一眼。路天逸自知得逞,便很是得意地挪过去,小声道,“我搜集了很多关于云竹尊者的事情,往前可追溯到前代尊者在世时,往后一直到百年前云竹尊者离开宗门。”
见少年的眼神突然警惕和狐疑起来,路天逸不得不又补了一句,“当然,肯定是那种当时比较出名的事情,我才能打听到。不过……你就不一定了。”
“——这样吧,我先给你尝点儿甜头。”
路天逸猫着身子,就跟做贼似的
“你知道‘踢馆’这个词怎么来的吗?”
江煜眉头稍紧,他听过,大抵应该是挑战的意思,本来以为这只是宗门内的特殊词汇,没想到跟师父还有关系。少年没说话,只是稍一抬手,便在四周竖起一道隔音结界。
上次去琉光峰的时候,见越淮用过,回去就立刻学了。
路天逸清了清嗓,开口了,
“当年云竹尊者一筑基就跑到琉光峰去挑战,说是来踢馆,接着就把筑基期的弟子全部都揍了一顿,甚至还越级挑战金丹期的剑修,最后啊……”
他伸出食指晃了晃,语气不自觉染上几分崇敬和骄傲“一·战·成·名!”
那姿态,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琉光峰的人。
围观的云竹顿时开心了,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后面去。她用手捅捅身边的男人,语气贱兮兮的,“哟,越淮,你这琉光峰峰主大人魅力不行啊,怎么你们峰的人还是我的小迷弟呢?”
“……”
琉光峰峰主没说话,只是整张脸都黑成了锅底。
这时候,路天逸挑了挑剑眉,露出奸商的笑容,只问,“如何,来吗?”
江煜抿了抿唇没说话,却是直接拿出了一块极品灵石放在桌面上,十分豪气。
啪嗒!
路天逸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么干脆。当然云竹也没有想到,她看着桌上那一块漂亮的极品灵石,顿时感觉肉疼得滴血。
——当时在玄真殿坑来的贺礼云竹全部都给小徒弟了,在那之后,她甚至还给添了不少。凌云峰的传统向来如此,穷什么都不能穷徒弟,当然,打起来也是……咳。
唯一的小弟子,总是得多多宠着的,但是云竹没想到这小弟子明明出身穷苦人家,花起钱来怎的这般大手大脚。
“真是……”
【要听师父我当年的辉煌战纪回来直接问就好了啊,非要花那个冤枉钱。】可惜江煜听不见,而他对灵石更是没有什么概念。
路天逸眼睛一亮,摸过来揣到怀里。毕竟琉光峰穷,他一个杂役弟子也就更穷了,也就是几个月前捡到了玉佩里的仙上,日子才稍微好过起来。
他平时在宗门里面战战兢兢,故作老实。今天总算释放了一点点天性。
“不过,光灵石可不行。你要知道我半年前才入门,要搜集到这么多东西可是千辛万苦。”
啪嗒!
“啊呀,我可是寻求了好多……”
啪嗒!
“嗯,我有点想不起……”
啪嗒!
每一次啪嗒,云竹的心脏就颤一下,整个人看得心都在滴血,当然,她不是穷,她只是抠。
只是这么些乱七八糟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她自己交代就行了,怎么小徒弟还花这么多灵石去买。
太败家了!
“够了够了,”
路天逸单手撑着脸,
“这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风铃的诡异之处,还有这次任务的内幕……我就告诉你一个……”
“——关于尊者的秘密。”
【卧槽,这么破绽百出的忽悠小徒弟应该不会信吧。】云竹顿时紧张起来。
这边的江煜沉默几秒,到底还是开口了,
“客栈外面的风铃是障眼法,红绸是防护阵。这里是有人提前备好的安全区”
“这么多弟子被传送过来,带队师兄全部无故失踪,通讯灵器全部失效……如果不是上古失传的幻灵阵。”
“——就是宗门安排好的试炼。”
少年说着,忽然看向路天逸的耳垂。
“再加上,每个人的耳下都出现了一点红痣。那是讯符,我们每个人说的话都会被记录并传回宗门。”
“——包括现在。”
路天逸的下意识看向江煜和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白柔,然后环视一周,果然看见了所有人的耳下都隐匿着一点红痣,但在这样的夜色和诡异小镇中,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
【好敏锐犀利的观察力。】
路天逸错愕了一瞬。
他原以为江煜只是一个自负又傲慢的天才,却没想到对方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更是出彩。
“那你怎么知道那风铃是障眼法的?”
他虚心请教,
“看出来的。”
江煜回答得理所当然。
“……”
这时,他的余光瞥见路天逸愣住的表情,指尖一顿,“很难吗?”
“……”
是了,就是这种“明明这么简单一看就会的东西你竟然不懂”的表情最是气人。
路天逸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开始生气了。
云竹肉痛的时候可是千载难逢,越淮开心了,他定定的看着水镜中的路天逸,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你觉不觉得,这小子和你很像?”
云竹以为他指的是江煜,盯着水镜想都不想便回答道,“那可不是,我徒弟自然像我,天赋异禀,牛的一批!”
“……我是说旁边那个。”
这奸商的气质,这扮猪吃虎闷声发财的套路,妥妥就是当年……
“闭嘴,你吵到我了。”
不过这时候云竹已经没空跟他皮了,她感觉小徒弟的钱都要被那小子骗光了。
“好吧,其实这算是个公开的小秘密。”
这时,路天逸神秘兮兮道,
“你知道,云竹尊者为什么百年前会突然出去游历,甚至是还跑到了下界吗?”
江煜不喜欢对方卖关子,但是听到下界的时候,他忽然挺了挺脊背,自矜道,“师父说是来找我的。”
——当时云竹的确是这么哄徒弟的。
“不不不,怎么可能。”
路天逸否定得斩钉截铁,振振有词。
万份自信的江煜:“……???”
准备吃瓜的越淮:“……???”
路边围观的云竹:“……???”
不是,她当初就是听天道的话四处去找小徒弟的啊?!!
云竹下意识绷直了脊背,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时候突然有点心虚。
这边,路天逸笑了笑,附身到少年的耳边,语气八卦,“据说是十方宗的少宗主对尊者一见倾心,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凌云峰,尊者没办法,才躲到外面去的。”
当事人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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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等等!
这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这时,越淮一怔,随后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顿时阴阳怪气起来,“怪不得,那时候明明没有什么大事,人家少宗主却突然上门拜访。”
“……”
这么一提,云竹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可是,那人不是来踢馆的吗?”
她茫然地回忆着,
“提着剑气势汹汹地闯到我凌云峰来,然后就被我打出去了。”
越淮:“……”
这种突然同命相怜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第15章 十五只沙雕师父
“啊——!”
突然一阵惊怒而凄异吼叫骤然在远处炸开,磅礴的鬼气犹如激荡而起的波涛一层一层向四周涌去。
路天逸微怔,紧接着旁边的少年就消失在了座位上,他心底一凌,下意识看向窗外。
待在一旁的几个弟子顿时慌张起来。
“那是什么?!!”
——大火是从北面烧起来的。白雾散尽冲天的赤光连成一片。地面震动着,大片大片建筑的坍塌声自远而近。
江煜不知何时立在了屋脊之上,艳丽的火光映照过来,就像是潋滟的春水,在那双沉寂的黑眸中无声漫开。
所有人都紧张而忐忑地望着窗外,只有白柔注视着立于光华之中的少年,一时看愣了神。
“白师姐,走了!”
路天逸将背上的锈剑捏在手中,一翻身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屋檐下的红绸毫无征兆地自燃起来,整个屋子晃动起来,几个呼吸间便分崩离析。
这时候白柔才惊觉回神,再回头一看,刚才立于门口的少年已然踩着瓦檐飞到十几米开外了。
“哦……哦!好!”
她慌慌张张跟上去,等到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跳快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