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
云竹摸了摸自己的狐狸耳朵,
——好像她自己的教育方式也有问题啊。
然而还没等云竹想明白,她就突然察觉到了少年身上一股浓郁的杀意。
她瞬间回神,顺着江煜的目光望去,就发现那个少女时期的她自己正在跟林烬生……接吻,眼看接下来就要更进一步。
“卧槽?!”
于是下一秒,云竹便下意识地瞬间扑过去,捂住了少年的眼睛。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你不能看!”
正准备冲出去杀人的江煜:“……?”
于是,原本蹲在树上的两人立刻失去平衡摔了下来。
落下来的时候,云竹下意识一个转身,精准地拿对方当了肉垫。
被压在地上死死不能动弹的江煜:“……”
他几乎是气到像猫咪似的呲牙,
“给我·起来!”
“……”
云竹有些心虚,不过一想到当初自己被这家伙狠狠捅了一刀,她就瞬间理直气壮了。
而且,现在要是一松手,这小子绝对要大开杀戒,这样的话就郑重某人的下怀。
于是云竹就死死压在江煜身上,双手一把捏住对方的耳朵。下一秒,意料之中的,少年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瞬间收紧,甚至紧张到呼吸都在轻颤。
全世界大概只有云竹知道,她的小徒弟的耳朵很敏|感,只要一捏就红,而且还会全身僵硬到不能动。
江煜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只小狐妖逼到这种窘境,他现在整个脖子都憋红了,只能努力推搡着,故作凶狠地呵斥,“你……你……给我松手!”
“江煜,你才是给我冷静一点!”
砰!
云竹突然重重地撞在少年的额上,发出了一声疼痛的闷响。接着,两人白皙的额头上都出现了一样的红印。
“做什么事之前,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
她盯着少年茫然又发红的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要总是用杀戮和暴力解决问题啊……江煜。”
【又来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很像阿竹的感觉……又来了……】江煜怔怔地看着她,甚至某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那张陌生而美丽的脸庞上,好像逸出了像月光一样柔和的星辉。
——就像曾经云竹也是用这样难过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说,【为什么总是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啊……江煜……】“但是……”
少年伸手,用颤抖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眼尾。
“但是什么?”
那样冰冷而细碎的触感,就像是昆虫小心翼翼的触角,让云竹的心脏突然跳了一下。
接着,她看见美丽的少年以一种迷茫又悲伤的眼神注视着她,好听的嗓音中染上了一丝哽咽。
“可是阿竹,他会伤害你……”
“他会……杀了你的……”
第99章 九十九只偏执小徒弟
【他会……杀了你的……】
云竹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说这句话时,少年那迷茫又悲伤的眼神。
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
——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似的。
然而直到三个月后,云竹也还是没有弄明白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好在,江煜自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突然发神经说要杀了谁。
这三个月里,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这个世界里的“云竹”和林烬生的故事。
这个世界里的凌云峰并没有什么亲传弟子的神魂印记,而当初她落下禁渊也的确是混战中不小心落下去的。
清冷温润的师父和纯善天真的弟子,摒弃了世俗的眼光,赋予彼此最真挚滚烫的情感。
如果素不相识的话,他们看起来异常地美好。
——是那种……江煜曾经梦寐以求却永远遥不可及的美好。
不知道是因为少年终于清醒了,还是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云竹和心中的那个相差甚远,江煜再见到那个女孩儿时,眼里已经没有最初的执着和眷恋。
甚至于,见到那个叫林烬生的男人,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愤怒和仇恨。
“——他不是林烬生。”
或者准确的说是,这个世界的林烬生不是那个多次夺舍转生而活下来男人,也不是……害死阿竹的那个罪魁祸首。
“诶?”
云竹有点懵,她看见对方从那个少女的身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自己,“她也……不是阿竹。”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么?”
云竹不明白,他们明明早就知道了这里是某个人制造出来的小世界,里面的人自然也当不得真。
但是让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江煜直到三个月后才能认清这一点。
“所以,你和林烬生到底有什么仇啊?”
云竹还是好奇,不过她并没有期待江煜这次能如实告诉她。毕竟问了那么多次,每一次对方要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要么就是冰冷地瞥她一眼,然后陷入沉默。
不过这一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江煜沉默了两秒,忽然俯下身子凑近。
在旁人视角甚至看起来像是……他想要吻她。
“为什么,你这么想知道呢?”
少年昳丽的面容猝不及防在眼前放大。
他有着像落雪一样冰白的肤色,银发随着动作滑落下来,像是流泻而下的月光。
那双赤粉的猫瞳精致而瑰丽,有点像是玻璃质地,此刻正清晰地倒映出少女怔然的表情。
即便和这张脸朝夕相处了几百年,云竹依旧有一瞬间被蛊惑到了。
她呆愣了几秒,然后瞬间红着脸后退,
“那个我……我只是好奇……好奇。”
慌乱间,云竹甚至忘了改变自己的腔调,好在小狐妖的声音本来就软糯甜美,也没有特别的突兀。
“……是么?”
江煜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她的马脚,只是兀自站直,又恢复了平时一贯的姿态,“那就告诉你好了。”
“没关系不说也……诶?”
云竹愣了一瞬,然后只见少年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一抬手。
[滴答。]
——是水滴落下的声音。
而在那声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接着,以他们为中心,所有的人,物,一切,都开始融化
正在天空飞行的鸟儿落下来,在地上砸成了四散飞舞的水花。
高|耸入云的山峰变成了血海中涌起的一头巨浪,
相拥的“云竹”和林烬生都在此刻闭上了眼,然后被狂风卷散成漫天飞舞的花瓣。
接着,
明媚的朝阳被黑暗侵吞,整个天空都浸透了墨汁,成为了无垠的黑暗。
……
然后,世界开始重塑。
【什么……啊……】
云竹呆呆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心中的震撼就像是海啸澎湃,一番又一番地用来。
这时候,少年突然仰起头,唇角第一次染上了柔软的笑意来,“你看,有星星落下来了。”
“诶?”
云竹抬头望去。
“那不是……”
【——我么?】
就像是当初见到那个“云竹”的重现,她看见了少女时期的自己落在了可怖的魔兽群中。
不过这次并没有少年的搭救,那个濒死少女而是被一只大猫叼走了。
银白的毛发,赤粉的猫瞳。
脑海中似乎在这一瞬间闪过什么,云竹猛地看向了身边的少年。
然而对方并没看她,而是安静而专注地看着着那个被大猫护在肚皮上的少女。
温柔又眷恋,像是在注视着深爱的恋人。
“你喜欢星星啊?”
“唔……岭上疏星明煜煜……”
重伤濒死的少女勉强露出了几分狡黠的笑意,
“那,你就叫岭上好了。”
【……诶?】
在对方说出那句诗的瞬间,有一种深入灵魂的熟悉感瞬间爬满了云竹的大脑,甚至熟悉到……让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接着,云竹张了张嘴,无声地说出了和那个少女同样的话,【岭上的星星……没有……江上的星星好看,所以你就叫……】“——所以你就叫江煜吧。”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
美丽,又脆弱
像破碎的水晶一样的。
异世界的人不会知道她那个世界的诗句的。
所以,这一瞬间云竹确认了,那个少女就是她自己。而且,这也不是幻境。
【原来……江煜这个名字是这样来的啊……】接着,云竹看见另一个她被江煜拼死送出了禁渊,却被最亲的师父陷害。
他们逃去了凡间。
在那个简陋的小木屋里,少年第一次吻了她,而那个崩溃哭泣得像孩子一样的自己……并没有拒绝。
然而,那个吻并不是爱情,大概只是自私和一点点的喜欢。
云竹很了解自己,那时候的她可能……仅仅只是想要抓住一根可以让她活下去的稻草,而那时候的江煜大概也只是,想要占有一颗他喜欢的,美丽的星星而已。
于是,两个抱团取暖的流亡者成为了彼此必不可少的依赖。
——直至死亡。
当时,天道降下的劫雷几乎把江煜劈得魂飞魄散,流出的血几乎快把他们两个都要淹没了。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泪水模糊了双眼的话,无论是过去正在经历那一幕的云竹,还是此刻正作为旁观者的她,恐怕,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
“江煜,我后悔了。”
云竹听见另一个自己如是冷漠地说。
“你身为魔族,本该就属于禁渊,而我……”
“——也该回凌云峰去寻师父了。”
寻师父……
大概也就因为这句话,无论这件事过去了多少岁月,江煜才依旧觉得云竹是爱林烬生的。
她爱那个男人,所以才会离开他。
她爱那个男人,所以……才不会爱他。
最后,云竹看见那个她被林烬生一剑斩杀于源灵崖,也就是……此时此地。
——他们正站着的地方。
“原来……”
【是这样啊……】
现在,云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少年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甚至一再哽咽地对她说,【可是阿竹,他会伤害你啊……】
【他会……杀了你的。】
“……”
这些原来……都是江煜亲身经历过的。
【……所以他才会说那样的话。】
云竹垂下眸子,里面仿佛多了些别的东西,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傻子……】
但是,她真的没有一点点爱江煜吗?
不,也许相反……
因为,喜欢是索取,爱是给予。
云竹知道,其实在那天她把江煜重新推下禁渊,独自面对林烬生的时候,那大概就已经是爱了。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决绝离去的少女,仿佛在这一瞬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想回家,唯一的愿望就是我……想要活着……活着回家。】【活着……回家……】
这个单纯而简单的愿望几乎是,支撑着云竹走到现在的所有动力。
但是……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愿意为了谁放弃这个愿望的话……】那
她一定是……爱惨了那个人。
但是后续的发展却让云竹震惊了,她原本以为这只是简单的前世今生关系而已,却不想,她看见了江煜所有不堪的过去。
他吞噬了孕育自己的禁渊。
杀了林烬生,屠戮了□□宗满门,然后揉碎了整个世界。
最后重塑。
就像……
她之前看到的那样。
“咔——”
眼前的景象骤然停滞,江煜下意识皱起眉,他原本只会将回忆截断在云竹死去的那一瞬,然而……
少年面无表情地仰起头,冰冷地注视着虚无的上空,【果然还没有完全得到这里的控制权么……】
这时候云竹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甚至没来得及擦去脸上无意识落下的眼泪,只是猛地转头看向江煜,“……你早就可以操控这里?”
意料之外的,后者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花了三个月收集力量。”
“力量……你那三个月都是在收集力量???”
云竹怔然了一瞬,她还以为对方是沉浸在虚假的世界里不可自拔,谁知道他竟是早就在寻求破解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