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个儿说完,摸了摸汗涔涔的背后。
今天不知道小祖宗又发什么疯,脾气整个就不太对。
郑老师没听出端倪来,笑眯眯地问:“你们还想看什么,咱们喝一杯咖啡,然后再去。”
“我们——”赵哥扭头,征求另一边的意见。
“没什么了。”季寻说。
他好像不想将今天这场参观继续下去,又多补了一句:“今天辛苦了。”
今日此行就是为了来现场看一曲《洛神》。
郑老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边送人出去边给南栀发语音:“客人帮你招待好了啊,你放心吧。”
咻一声,刚发送成功,旁边那人很随意地问道:“她呢。”
“哦,你说小南啊。”郑老师这才注意到说话的不是赵哥,而是今天始终不太搭理人的gene。她笑道:“小南这段时间有外派工作,现在应该在……剧组吧。那边的工作马上就结束了,下次要是提前和小南说,她肯定就在了。”
“……”
“对对对,我们下次来肯定提前讲好。”赵哥立马抢答。
今天这出就是莫名其妙。
突然从直行道上说要左转,要来青年舞团。来了就全程木着脸,气压很低。赵哥至今不明白祖宗要干嘛。
赵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话到嘴边,他踌躇数秒。
高薪,清闲,除了偶尔被刺拉两句,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工作。
最终又乖乖闭上了嘴。
没了赵哥干扰,季寻自顾自点开手机。
原本是要去按音乐播放器的,不知道为什么,手指就落在了剧组的微信群上。里边有若干条新消息。
他关了消息提醒,于是留在界面上的只是一个小红点。
最新消息是在半个小时之前,杨茜发的。
【南老师没事,就是崴了脚。现在已经在敷药了。】
第21章 别扭 “上来啊。”
赵哥是来接季寻去工作室的,中间莫名其妙来了一趟青年舞团。等再想出发,车子刚启动引擎,驾驶座的门倏地被拉开了。
季寻还站在日光底下,发色被晒得暖融融的,面色却冷峻。
赵哥摸头:“又怎么了?”
“有事,要用车。”季寻下巴一扬,示意他下来。
“……那,我送你去?”
季寻盯着他看了两秒,拒绝:“不方便。”
赵哥是见过大场面的,习以为常。
他耸耸肩:“行吧,我自己打车走。”
车子一骑绝尘,看得出来他确实很不方便。
赵哥站在树荫底下叹了口气,日常愁苦于小祖宗的阴晴不定。这气才叹一半,远远就看到车子急刹停在了路边。
赵哥小跑着追上去,扣窗:“啥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车里的人手肘抵着方向盘,手指插进短发揉了揉:“没什么,去工作室吧。”
赵哥整个人陷入了混乱。
“不是,你到底要去哪?”
“工作室。”
斩钉截铁说去工作室的人没待满两小时还是走了。
这次他自己开的车,去向未知。
到下午六点多,剧组即将收工,陈导正在看大监里的最后一条戏。
身后忽然开始窃窃私语。
“哇靠,真的有点帅,长那么帅平时戴口罩干嘛啊!”
“那叫低调。我听说杨茜那段舞戏的配乐他一晚上就搞好了,太牛逼了。”
“废话,不牛逼金曲奖是怎么拿的。要不是那天制作组的老师说漏嘴,谁敢信他就是gene,从不公开露面的人,竟然一直在我们剧组!”
听到这段议论的时候,南栀正坐在道具箱上,跟陈导一起看最后那段舞戏。她手里捧了杯红枣枸杞茶,热气烟烟袅袅。
“这段下腰是幅度是不是再大点?”陈导跟她谈论着一扭头,赫然看到身侧多了一人,“哟,来的正好。一起看看这段戏。”
南栀仰头,只看到垂在颈侧两段细细的耳机线就知道谁来了。
她轻点下颌以示招呼,重新回到戏里:“腰没什么问题,如果追求视觉效果的话,甩臂的幅度可以再大点,水袖飘出去会更好看。”
“记一下。”陈导跟身侧助理说。
季寻垂下眼,视线只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秒继续慢慢坠落。
女人不堪一握的细嫩脚踝上贴了张膏药,周围皮肤泛着浅浅的红。为了减少关节负担,她只用脚尖点着地作支撑。
不知道他们聊到了什么,她突然仰起脸,问他:“你觉得呢?gene老师。”
季寻冷了数秒,从嗓子眼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嗯。
“那行,就照你说的再改改。”陈导做了决定,“配乐——”
“可以改。”季寻说。
按南栀的意思,动作她会再跟杨茜沟通,尽量和配乐的卡点做到严丝缝合。因此陈导原先想表达的意思是,配乐没问题,舞蹈动作设计可以继续改。
季寻忽然开口说要改配乐,陈导愣是没想到。
他啊了一声:“要改?”
季寻面色平静地点头:“嗯。今天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本来?”
“现在看起来效果比我想象的好。就算了。”他淡淡道。
“早听说你这个人对自己要求很高。”陈导哈哈大笑起来,“没事没事,有新的想法我们再切磋。”
陈导还有别的事,打过招呼之后往另一边去。
工作人员乌泱泱一大群,跟着陈导跑。现场瞬间只留下他们两人。
南栀侧过身,用手撑着跳下道具箱,慢吞吞地晃了晃脚踝。
晃到第二圈时,有个满是奚落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瘸了?”
南栀哼哼:“你才瘸呢。”
她龟速走了好几步,那人长腿一迈再次停在她身边。
这次他还没来得及问,就有个后勤组的小姑娘追了过来:“南老师,陈导叫我问问脚还有没有事?要不要叫人送你回去?你这样不能开车的吧?”
“没事,用不到左脚。”南栀好脾气道,“问题不大。”
“……啊,这样吗。真的不用送吗?”
小姑娘问罢又三番五次鞠躬道歉:“今天真是对不起,出那么大纰漏让你受伤了。就是那个……外面……”
南栀看她支支吾吾就懂了。
上到导演,下到演员,都颇有盛名。剧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被外面盯着。她点头:“行,我知道。”
今天是道具组出了纰漏。
演员吊威亚时轨道出了问题,人直接顺着滑轨从场内到场外表演了一场速降。还好当时已经降到了安全高度。着地时为了保持平衡,两手一抓瞎就把南栀够倒了。
她当时心思在接下来一场舞戏上,人扑过来时躲都没躲。
这么一来,从天而降的演员受到了惊吓,她平白崴了脚。
跳舞的人很忌讳落下伤,今天木子在外有活动刚好不在,杨茜就顶了她的位置,说什么都要带南栀去看医生。
杨茜带南栀去的是她爷爷开的中医馆。
这次也算巧合,脚踝贴上膏药,南栀顺道还能问问她的右肩。
老中医说她肌肉紧张,长期绷着对肩周不友好。她嗯嗯啊啊地应着,没想到一扭头就看到几根银光闪闪的针整齐落位。连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来一下。
等去了针,她略略活动了下筋骨,还是觉得发酸。
刚想再问,边上的小助手就发话说:“你肩膀没事,要不放心就灸两个疗程看看。”
南栀点头,穿上外套:“医生,那我这伤口呢?”
这次是老中医开的口:“早恢复好了,关哪门子事。”
“……”
南栀一阵语塞,又动了动右肩。
“有点酸胀正常,你别见天儿的绷着。”老中医没好气道,“没病都绷出毛病来了。”
言外皆指她小题大做。
右肩的事压在她心头重量更甚。
南栀原先也看过几次医生,有的说恢复的不错,有的说多少会有点影响。她一直对此很介怀。既然杨茜吹的神乎其神的老中医都说没事,她心里反而畅快起来。于是对崴脚的事就没那么在意了。
这会儿小姑娘来暗示今天的事不能外传,她依然不在意,心情照样明朗。
等小姑娘一走。
旁边那人嗤了一声:“你脾气倒挺好。”
听起来不像夸奖,南栀却不生气:“对啊,我心态好。”
挪了几步,季寻忍不住:“你是在龟兔赛跑?”
“那怎么办。”南栀说,“不当乌龟我也当不了兔子啊,总不能真一路蹦出去吧?”
南栀是随口吐槽。
没想到身侧的身影冷不防加速,走到她的斜前方。他双手撑住膝盖,整个人压低到同她齐平。侧过脸,露出少年特有的紧致下颌线。喉结缓慢又紧张地上下滑了一下,他不情不愿道:“上来啊。”
南栀:“……啊?”
昨晚上搞偷袭往他背上跳的人是她。
今天犹犹豫豫搞不清状况的也是她。
南栀小声问:“这里人这么多呢。”
他双手支在膝盖上,手指不耐烦地敲着,“人多你就不瘸了?”
“……”
嗯……很像季寻会说的话。
我行我素,完全不在乎外界眼光。
南栀摸摸鼻尖,“其实我慢慢挪出去也行的。”
“哦,那随便你。”
少年直起身,自顾自往前走,背影愈发冷漠。
南栀仿佛看到了一行字:那你自生自灭吧。
她突然反悔,原地跳着右腿叫住他:“哎等等等等,我上,我上。”
她妥协,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要是脚伤没养好,肩膀好了腿又瘸了跟谁诉苦去。
喊到第二声,季寻才回来。
神情比刚才还要不情不愿,甚至多了几分不耐。南栀站在原地晃了晃腿,在心里做抉择。叫他gene老师吧,显得过于生分。直呼他名字又好像不太礼貌,毕竟现在人家好心回来帮忙。
最后南栀省略了称呼,笑眯眯道:“那就谢谢了。”
季寻深吸一口气,用背对向她。
“……话真多。”
他的肩和看起来没什么区别,有棱有角。脊背平直却覆了一层薄薄的肌肉,没有想象中那么清瘦。也许是骨骼修长,让他穿什么都显瘦,是难得的模特身材。
南栀趴在他背上,像握自行车把手那样两手搭着他的肩。
正愁腿怎么摆,膝窝就被人托住了。
是很绅士的背法,男孩子的手就规规矩矩穿过膝窝,拳头握紧夹在自己腹前。衣料与衣料接触,仅此而已。
斜阳偏西,把两重影子拉得冗长。看起来很搞笑,两人重叠在一起变成了一组高达。她的两条腿一左一右晃晃悠悠,是高达的手臂。底下他的长腿就是高达的机器腿,动作生涩。
南栀觉得自己见过这一幕。
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望着那组重叠的影子,仿佛穿过时间洪流回到了某个午后黄昏,单薄却有力的肩膀托起了她。
是他吗,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南栀怔怔地想,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再次出现了问题?还是说,坦诚会让他频繁想起不愉快的过去,所以才选择了逃避?
她自己偷偷地想,也不问。一路都小心地延续着这份闭口不提的默契。
到停车场只有几分钟的路。
南栀还是开一辆老款Q7。
自从那天聚餐,季寻驾驶着她那辆白色宝马甩了众人一脸车尾气后,南栀一次都没好意思再把宝马开到剧组来。
这些天每次来这里,都会心虚地换车。
还没提醒季寻自己换了车,他已经径直往那辆老款Q7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知道啊?
南栀松开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知道我开这辆啊?”
“我又不瞎。”季寻脚下一顿,随后接上。
南栀心想自己也没在剧组停车场同他碰到过。
难不成他平时在剧组看似两耳一塞耳机不闻窗外事,其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都知道?
她这么想着,目光慢悠悠地在他侧脸转了一圈,又发现了新大陆:“哎,你脖子怎么这么红?”
“看错了。”季寻快速走完最后几步。
南栀歪着头看得仔细,然后学他:“我只是瘸,我又不瞎。”
对方像不堪重负,把她往下坠了半截,冷言冷语道:“哦,那是被你重的。”
“……”
这坏脾气怎么这么讨厌。
讨厌的人慢慢松手。
她看似是滑了下来,实则能稳稳踩住了地面。单腿撑地,手扶车框。整个过程稳稳当当,一点都没把她磕着。
明明就很细心,还装什么。
南栀不着痕迹哼了哼,于是,刚才那股冒尖儿的不满情绪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第22章 酥皮 看着酷,原来还挺软,有点可爱。……
南栀去拉驾驶座的门,季寻就在一边冷眼看着。
见她踮着一条腿先迈进了驾驶座,他终于出声:“都这样了,还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