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手指摸索着玉板子。身侧,太子妃的声音满是柔和:“殿下外出忙了一日,定然是累了。”
一碗乳鸽汤送上来放在他面前,陈琢低头眸子里神色深邃。
抬起头冲着面前的人笑道:“多谢太子妃。”看到那熟悉的眉眼,太子妃原本平淡的眼眸中柔光一闪。
声音越发温柔了些:“朝中可是有何棘手的事?殿下这几日心情好像不太好。”
女子的声音满是关怀,陈琢抬起手将人领到自己身侧坐下:“没什么,不过是些陈年旧账罢了。”
他掌心温和炙热,太子妃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却是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掌心抽了回来。
刚握在一起的掌心还带着温度。
陈琢眼帘下垂着,当做不知晓。抬手端起手边的汤碗。
“太子妃今日找我,可是什么事?”他声音温和,却是有些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太子妃看着前方的人,依旧是笑道:“臣妾想着刘奉仪与玉奉仪两人入府都有是三个月了,却还是没承宠。”
她知道殿下的性子,越是喜欢,越是不表露,越是在意,便待人越是狠心。
这既然看中了刘奉仪,都破例从那么千里迢迢的地方带了回来,她不介意顺水推舟推一把。
“殿下还是多去看看这两个新人才是,免得小姑娘们伤了心。”身侧,太子拿着勺子的手顿了半响,随即才重新低头喝了一口乳鸽汤。
眉心下意识的皱了皱,他点着头:“知道了,待会陪你用完膳就去。”
太子妃心中舒缓了一口气,站起来重新替殿下布置菜,一顿晚膳过去,屋子里只有用膳的声响,没人再说半句话。
天色还早,陈琢便从太子妃的广阳殿出来了。
路上,王全那张肥嘟嘟的脑袋垂着,动也不敢动。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不知是闹了什么矛盾,将近半年没同房了,他们做奴才的看在眼中,却是不好掺和。
这个时候,只好想着法子逗殿下开心。
王全想了想,冲着殿下道:“玉小主儿估计还在等着殿下呢,要不奴才偷偷去派人将玉小主叫来?”
殿下这段时日少去后院,一直与玉小主在一块。前几日心情瞧着还不错,这两日却是眉心紧拧着,瞧着让人惧怕。
“找她做什么?”
冷厉的一声满是冰冷,叫人听不出情绪来。
陈琢背着手朝前走去,清俊的面上冰冷的仿若被冻住一般。王全跟在身后,瑟瑟发抖,却是瞧着殿下去的是长信宫的方向。
他心中一乐,赶忙小跑着跟上去。
长信宫中,周承微听到奴才们的禀告,也是心中一乐。
“你说的是真的?”
周承微扶着宫女的手急急从软塌上走了下来,高兴到鞋子都忘了穿:“你说殿下正朝这儿来?”
底下,小太监在地上磕着头,面上满是巴结:“可不是,主子。”
“殿下正朝着长信宫的方向来呢,错不了。”
“这……这……”周承微面上满是羞红:“殿下怎么又来了……”她赶紧往梳妆台那儿走去,急急忙忙的:“快快快,快给我重新上妆。”
听见殿下去太子妃那儿了,她妆都卸了,没想到殿下居然又来了。
正院里手忙脚乱的,屋子里,玉笙却是扭头看着窗外,她这儿正对着一颗梨树,正院里的热闹也是瞧的清楚。三七站在她身侧提醒:“殿下这马上就要来了。”
周承微动作这么大,她如何不知道?
玉笙的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殿下既然来了长信宫,依照周承微这个性子,自然不会让殿下去旁人那儿。
无论是她,还是刘奉仪。
今日太子妃只随口提了一句,周承微便气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桑骂槐,这样的性子,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殿下歇在旁人房里?
只怕她使出浑身解数,也要闹的不得安宁。
只是,今晚殿下这一来倒是让她陷入了两难。若是殿下今晚来了她屋子,周承微必然会将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日后在这东宫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若是去了周承微那儿,或者刘奉仪那儿。
殿下如今对她只是新鲜,可是新鲜却不是她的绝对优势,她能给殿下新鲜感旁人也能。如今太子已经恼了她,若她还不抓紧机会。
日后老死在这宫中,无家世,无宠爱,只怕比宫女还不如。
想到那个后果,玉笙一张脸都白了。
咬了咬唇,她仰头冲着三七道:“去将我那件绣着绿梅的斗篷拿来。”这大半夜的,三七伺候着她穿上斗篷,问:“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时间紧迫,她只得抓紧吩咐:“你将灯给熄了,就说我睡了。”
玉笙匆匆的从梳妆台下翻出那盒膏药,红着脸塞在怀中藏了起来,转身往外竹林那儿跑去,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去勾引殿下。”
第24章 放肆 谁给的你胆子放肆
她身上披着斗篷,为了避开来往的奴才特意连灯笼都没拿。
好在正院那儿周承微正在忙的团团转,显然没甚功夫来看她这边,玉笙一路上跑到竹林,幸好的是没人发现。
喘着气儿,才刚停下来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王全手中拎着灯笼,瞧见前方的身影脚步顿住了,扭头朝着身后道:“殿下,是玉小主。”
她背着月光,娇小的身上罩着件浅碧色的斗篷,隔得远远儿的陈琢就瞧见了。
只他目光朝前看了半响,瞬息之后便挪开了眼睛。他低头继续往前走,对于前方的玉笙浑然当做瞧不见。
眼看着那人就要从身侧过去,玉笙咬了咬唇,赶紧抬手抓住他斗篷的一角。
身侧,王全那拎着灯笼的手微微一颤,晃荡的灯火在地上投出一道晃荡的黑影。他默不作声的将脚步往旁边挪了挪。
可那斗篷下的人却是当做她不存在,看都没往她身上看一眼依旧继续往前走。
“殿下。”玉笙看着擦肩而过的背影,攥住斗篷的手一紧,随后二话不说扭头从背后将人抱住。
灯火在竹林之间颤抖着,影子惊的鸟雀拍翅而起。
王全不用人吩咐,头也不回的朝前走着,默默地走到前面望风去了。
“放手。”冰冷的一道声音响起,活像是不认识她整个人般。
冷酷无情…… 玉笙喃喃的,虽是被这句话吓得要死,但抱着他的双手却是抱的越发紧了。
可男人与女人天生的力量悬殊,饶是她搂的再紧,可他一只手依旧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给扯开。
“谁允许你放肆的?”
陈琢转过头,附身低头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冰凉的眼眸在漆黑一片的夜里靠的这样近,玉笙仰头就能瞧见他眼中那团化不开的浓墨。
“我问你,谁给的你胆子放肆?”
掐住她下巴的手一用力,几乎是将她整张脸都高高抬起,红唇朝上,她掀开眼帘看着他。
“殿下给的。”
玉笙仰着头,那双眼睛里黑白分明,单纯的如同清冽的泉水,一眼就看的到底。
眼中半点都不惧,反倒是挨着身子朝他靠近。
她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含着一双水雾的眼睛,朝着他扑来:“殿下……”
那掐住她下巴的手颤了颤,随后施舍般的放了下来。
脸颊两处被掐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玉笙却不敢抬手去摸,只扭头问他:“ 殿下还是在为那天晚上的事生气么?”
她撇过头,月光洒下来正好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泛红的眼尾中泛着水意,衬的一双眼小心翼翼。
“那晚什么事?”陈琢面无表情,问她。
他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天生距离感让人不得不仰视,玉笙咬了咬唇,刚咬上想到他不准又立即放开。
想了想,娇娇小小的人走上前,玉笙从袖子里拿出那盒膏药,塞到他手中。
“殿下不是说还要涂三回么?”
头顶那目光期待又忐忑,小声飞快的羞涩道:“今日这竹林中有月光,殿下看的见了。”陈琢低头看着手中的膏药过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讨好自己。
这倒是有意思了。
手指把玩着手中的膏药,陈琢低着头,面上浮出一丝笑意,眼中却依旧冰冷:“那你这是我今晚歇在周承微那儿,还是怕我当着周承微的面歇在你这儿?”
玉笙来的太匆忙,目的性太强。
本身她也没想过去瞒着,何况他这样聪慧的一个人,在他面前耍心眼儿,简直就是自掘坟墓:“玉笙是怕周承微日后找玉笙的麻烦,但却更怕殿下生气。”
她点头,承认的坦荡。
对面,陈琢一双眼睛瞧了她许久,总算是笑了出来:“你这张嘴,倒是生的伶牙俐齿。”手指勾过去,在她脸颊上怜惜的抚了抚。
暧昧道:“待会儿是该好好尝尝。”
竹林深处
鸟雀站在晃荡的竹子上,朝着天空打了个旋儿飞起。
夜晚的清风吹来,勾在竹叶之上,时而轻,时而缓。时而狂风暴雨,竹叶枝丫疯狂的晃动着,鸟雀说不出话来。
陈琢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那双腿勾在他身上,月色之下泛着光,像一对白鹿。
“喜欢吗?”他喘着气儿,到底还是问了这一句。
玉笙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浑身上下通红的说不出话来,被问了也只能颤抖着点头。
问的狠了,最后也只支支吾吾的说一句:“喜……喜欢。”
她能不喜欢吗?上次就因为一句话,他气了这么久。
想到那日骤然冷下来的眼神,她紧张的双腿都收紧了。
陈琢低着头轻笑了一声儿,抬手抹了一手指膏药送上去,指尖凉凉的,像是带着一片火热:“几日没碰你馋成这样?刚刚分明都给你了。”
他坏极了,一边说,一边按着她的后腰不让她逃开,好像是她抱着舍不得离开似的,连细微的颤抖都变成了迎合。
从外人看去,他面无表情衣裳完整的坐在石凳上,面若冠玉,好一副风度翩翩的温润君子。
可靠近了才瞧见,他下摆凌乱着,此时涂满膏药的手正抵着她的唇。陈琢眼神暗哑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次就先饶了你一次。”
红唇依旧是娇艳欲滴,最后他不知为何忽然又舍不得动这里。看着她那双无辜的眼,想到她那晚说的戳心窝子的话。
捧着她腰间的手松开,他缓了下来。
“你是喜欢现在这样,还是周承微那样?” 玉笙通红着一双眉眼看着他,歪着脑袋有些不明白。
他也是连着几次心情好了,一边低头掐着她的腰,一边道:“ 别装傻,只有一个机会,想好了说。”
此时外人不知她在承宠,她是绝对的安全。但谁也不能保证他能够新鲜多久,若是一直这样,时常一长她什么都没得到。
世上太多两难全的事,她总不能一辈子与殿下如同偷,情一般偷偷摸摸的。要想在这东宫真正站稳脚跟,四面八方的打量与眼光,算计与刀子,她都要一一接住。
没有人能替她挡住这些,除了她自己。抽泣了一声,她更加用力的抱紧面前的人,整个人依附在他身上。
饶是不想承认,但这话他的确是在为自己考虑的。
“都听殿下的。”她与这东宫上下所有人都不同,她们身后站着是家族有的是后盾,而她只有他一人。
玉笙整个人如同一团水,缠绕住他:“玉笙只有殿下,殿下要玉笙如何,玉笙便如何。”
男人这个时候是最是听不得这些的,他叹息了一口气,甚至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温柔。捧着她腰腹间的手挪上去,他奖励般的在她脸上摸了摸。
逗弄的力气却越发的狠了:“乖孩子。”
——
长信宫中一夜不得安宁,听闻殿下都快到了长信宫又放了周承微的鸽子。
今日一早,周承微便称病没有去广阳殿请安。昨日她还风光无限呢,今日整个东宫都在看她的笑话。
“要让我知道是哪个贱蹄子去勾引了殿下,看我不得要她好死。”
周承微一大早起来,已经砸了半个屋子里。玉笙她们住在偏殿,可那时不时的砸花瓶砸茶盏的声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三七扭头,看着刚起来的自家姑娘。
玉笙坐在铜镜面前,对着镜子里的人皱了皱眉心。昨日殿下对她还算是温柔,身上涂了一边膏药倒是不疼。
只是这脸颊上,被掐出了两个指印。
一边一个,瞧着分外的吓人。
她抬手对着脸颊处碰了碰,疼倒是不疼,只是她面上太白,深红的一片怎么也盖不住。
玉笙烦躁的将脂粉盒子‘啪’的一下给盖上了。
“啪——”外面,周承微的吵闹声大的整个长信宫都听得见:“去查,去查,殿下昨晚没歇在自己那儿,整整一个晚上消失了不成。”
殿下都来了长信宫了,半途中被人截走的,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子大的,敢截她的胡。
“姑娘。”三七一早便就被吓的发抖。
这府中上下可是只有她知情,殿下昨晚可是跟她家姑娘在一起呢。昨日晚上她迷迷糊糊之间,就见殿下打横抱着她家姑娘走进来。
太子倒是衣裳完整,风光霁月,可她家姑娘却是披着个斗篷罩着,里面……凌乱不堪。
昨日晚上姑娘回来也不敢弄水,殿下也不让她去伺候,但她却是知道,殿下可是在姑娘的床榻上睡得一晚的,第二日天还没亮便就走了。
如今这周承微就像是疯了一样,四处的去寻,这若是查到背后是姑娘,以周承微这个脾气,定然是不会放过她家姑娘的。
三七想到这里,还被吓的腿软。
“没事,你不说的话没人知道。”周承微是强势,但也强势不过殿下。玉笙冲着她安抚的笑了笑,昨日殿下既然说了那样的话,那起码代表他不止将自己当个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