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眨眼,太子妃又收回了眼神。
请安的时候,说的还是老三样。
好好侍候殿下,怀上子嗣等。如今倒又多了一样:“周承徽明日生辰,专门请了京中最时兴的戏班子,明日大家一块热闹热闹。”
玉笙也随着众人,面上浮出几分欢喜来。管她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周承徽生辰谁给不给脸面?
请安之后,玉笙故意比旁人慢了半拍。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她又往回走,殿下让她去找太子妃,自然不是随口一言。
玉笙站在门口,宫女们进去禀报,她站在廊檐下闲着无聊,四处瞧了瞧。平日里请安都在外殿,很少瞧得见里头的光景。
站在屋外,这才瞧见太子妃的院子里种了多少花。
一大片的,全是牡丹。
只是这才是四月,还不是牡丹开的季节,从这一大片的叶子上来瞧,却也知晓太子妃养得极好。
玉笙看了一会儿,便挪开目光,没一会儿,太子妃身侧的丁香走了出来,对着玉笙恭敬的行了个礼,道:“玉昭训久等了,娘娘叫您进去呢。”
太子妃性情温和,她院子里的奴才说话都如水一般。
玉笙随着丁香进去,内殿之中太子妃正站在书案边看账本,玉笙膝盖还没弯下,她便道:“起来吧,不用多礼。”
“多谢娘娘。”玉笙坐在一侧,手边立马就有宫女捧来茶盏与新鲜的糕点。她捧起茶盏抬起头,正对面却看见太子妃身后挂着一幅画。
姹紫嫣红的牡丹,像是昨日太子在书房画的那幅。
眼帘颤了颤,玉笙挪开目光:“周承徽的事本宫都知道了。”太子妃抬起眼帘,对着她道:“她是骄纵了一些,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玉笙知道,这是要她息事宁人的意思了。
起身,笑了笑:“ 人已经救回来了,玉笙不委屈。”前方,太子妃点了点头,欣赏她的识趣。
“内务府新送来一批东珠首饰,本宫年岁大了戴不出去。你年纪小,模样生得又娇艳,赏给你正好。”
太子妃说完,身侧的丁香便上来,将手中的锦盒递给玉笙。
素嬷嬷接过,玉笙随意瞥了一眼,那里面摆着不少,里面的东珠个个都有指腹大小。东珠虽比不得西珠与南珠,但这么大的一大匣子又是打造成了首饰。
也实在是珍贵难得了。
玉笙瞧了一眼后,立马跪下:“这太珍贵了,嫔妾不能收。”
“你可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好心。”前方,太子妃捧着茶盏喝了一口,淡淡道:“殿下喜欢你,你就受得住。”
玉笙低着头,从太子妃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往后瞧了一眼,玉笙垂下眼睛,小声儿道:“嬷嬷,你觉不觉得殿下与太子妃有些不对劲?”
太子妃似乎贤惠得有些异常了,府中那么多的女人,无论殿下去谁那儿,好像都没见过太子妃吃醋。
而殿下……好像也从来没留宿过。
素嬷嬷捧着锦盒,摇了摇头:“奴才不敢说。”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问题,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谁猜的透?
玉笙摇了摇头,不再继续乱想了。这些东西与她无关,不知道的话反而更加安全。
她带着素嬷嬷往外走,可太子妃院子太大,她又是头一回来太子妃的内殿,不小心走错了道,走到小门去了。
这小门四周也没个奴才,玉笙收回脚,正带着素嬷嬷准备回走,却听见门内传开一阵异响,其中还夹杂着宫女的哭咽声。
她眼神闪了闪,见四周没人透过门缝往里瞧了一眼,就见刚在屋子里还一脸温和的丁香,此时正背对着她拿着鞭子在教训宫女。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那宫女跪在地上,疼得浑身颤抖。
“奴婢下次一定注意,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可那鞭子却是毫不留情,丁香一鞭子对着她的背上又抽了上去:“你分明知道娘娘有多在乎,你还不当心。”
那鞭子甩在人身上,声音剧烈,宫女浑身颤抖着,后背上被打得血迹斑斑,瞧着十分的瘆人。
玉笙不敢再乱看,往身后的素嬷嬷那瞧了一眼,俩人之间满是震惊。她放低脚步扭头回去,转身的那一瞬,玉笙情不自禁转身往身后又看了一眼。
那宫女脚下,放着一盆牡丹花,不同于身侧那些还只有叶子的牡丹。
那盆牡丹长得极好,花苞半开,瞧着正马上就要开放了。而花盆底下,只不过掉了两片叶子而已。
第41章 生辰礼 “我自然不愿意得罪周承徽。”……
自打入春之后,天气是一日比一日暖,周承徽的生辰许是好日子,今日一大早起来天气出奇的好。
“让外面的将热水端进来,盥漱用具都准备好。”天还没亮,素嬷嬷就开始在忙活。
“炭炉点起来,将主子今日要穿的衣裳熏一熏,衣摆的领口与袖口都烫好,不能有一丝褶子。”屋外,三四个内殿伺候的宫女从外接过水,方巾等。
外殿伺候的宫女与内殿伺候的宫女不一样,三等宫女是只能在外间伺候,内殿之中除非主子召唤,否则是不能进来的。
素嬷嬷扭头,瞧见这一幕,眉心都拧了起来:“都走慢些,主子才醒。”
几个小宫女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听见素嬷嬷的声音立马顿住,脚步都放慢了些。一屋子里的奴才干起活来行云流水,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见。
素嬷嬷这才满意了,不放心地又往内殿里面走去。
外面天才刚微微亮,玉笙就被拉着从床榻上起来,此时眼皮都黏在一起:“殿下呢?”瞧见素嬷嬷进来了,她掀开眼帘清醒了片刻,问了句。
今日周承徽生辰,殿下倒是极为地给面子,昨天晚上就过来陪着周承徽一同用了晚膳。
“昨日晚上就走了,此时应当在朝中。”
外面噼里啪啦的,一大早就在闹了,玉笙想睡也睡不着了,接过身侧宫女递过来沾了水的帕子,揉了揉眼睛。
脑中清醒了片刻,她又问:“三七今日如何?”
宫女们上前伺候洗漱,整理着衣裳,素嬷嬷走上前,道:“主子安心,再疼也熬过去了,现在就是长肉,痒得慌。”
“派两个宫女过去看着,这个时候最是难受了,不能让她抓。”
屋外,红烛灯笼还在燃着,正殿之内却是异常的热闹,玉笙瞧着心烦,今日是周承徽的生辰,又是她晋升良媛的大好日子。
“让伺候的宫女都机灵点,逗她多笑笑。”玉笙坐在梳妆台上,素着一张脸面上瞧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今日周承徽生辰晋升的事就不要和她说了,免得她伤心。”
“是。”素嬷嬷亲自上前给她梳妆,衣裳是昨日就挑选好了的,秀衣局新做的春装,藕粉色的如意裙,裙摆上绣着海棠花。
清新素雅的颜色,温和又低调。
最关键的是,主子这长相这身段,穿旁的都扎眼,唯独这身显出几分温柔来,那直逼人心的艳丽都柔和了许多。
“就这身吧。”玉笙对着镜子瞧了瞧:“今日是周承徽的主场,穿得太扎眼反倒会惹事。”
素嬷嬷点头,拿起手边的海棠花簪时,玉笙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想了想:“换上昨日太子妃送的那套。”
一整套的东珠首饰,玉笙挑了对耳坠戴上,东珠有指腹大小,刚好又是藕粉色,正好衬她今日的妆容衣裳。
直起身,耳坠在脸颊边微微晃荡。
门口,冬青拿着膳食回来了:“待会儿不知何时才开宴,主子先喝口粥垫垫。”周承徽生辰,先要去广阳殿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请安之后在长亭殿设了戏班子,陪着热闹了之后了,最后才开宴。
再加上最后还有晋升礼,今日一整日都要忙活。玉笙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粥,冬青一边给她布着菜,一边小声道:“刚奴婢过来的时候,瞧见刘奉仪的贴身宫女在正殿门口站着。”
“从今往后就是周良媛了,刘奉仪这个时候去巴结,也不足为奇。”
玉笙边说,边又吃了一口三鲜包。
周承徽刚入府的时候与汪昭训还是好姐妹,如今周承徽成了承徽,汪昭训还只不过是个昭训。
多年情谊又如何?如今不也是动辄打骂?
刘奉仪自个儿选的,只要她自己不后悔就是了。
玉笙吃了两个三鲜包子,一小碗粥,实在是吃不下了才放下手。清早起来还有些凉风,披了件斗篷才出去的。
她起得早,出门时候还听见主殿中周承徽在发脾气。
“主子您今日可是生辰,合该要高兴才是。”刘奉仪站在原地,看着一屋子的奴才熟练地跪在地上又是哄,又是劝。
前方,周承徽仰着下巴,目露寒光。
任凭奴才们如何磕头,她依旧是半点不饶人:“这胭脂的颜色不对,你让我怎么出去?”不过是胭脂的颜色淡了些,周承徽就气得碎了一套茶盏。
刘奉仪站在原地,头一回遇见这场景,干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淡点也好,妾身倒是觉得太浓了反倒是过于艳丽了。” 还是汪昭训走上来,拿起一边的小铜镜走上前,道:“娘娘您瞧瞧,这颜色恰好衬你今日的妆容。”
周承徽拧着眉,还是不太高兴。
“现在重新化也来不及了。”今日要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周承徽再胆大,也不敢迟到。
咬着牙重新坐了下来,气得踹了那宫女一脚。
汪昭训见状扭过头:“娘娘的衣裳首饰可挑好了?”宫女们怯生生地抬起头:“衣裳倒是早早的就送来了,只是首饰……”
承徽晋升良媛,本要着朝服,只是今日就在东宫过,闹得也不大。
一般是晌午的时候穿寻常的,等开宴的时候再换上。朝服什么的奴才们都带好了,只是待会去请安的衣裳,周承徽想着务必要艳压群芳。
五六件新衣服摆在那儿,周承徽还没挑好哪一件。
汪昭训合上眼帘,掩盖住那丝烦躁:“这件艳红色的便好,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正衬娘娘。”
周承徽撩起眼帘看了一眼,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两分。
“本宫也正是喜欢那件。”周承徽噘着嘴,又是一脸不悦:“只是没压得住那件衣裳的簪子。”
汪昭训不说话了,周承徽这么些年来在东宫,首饰簪子难道还缺不成?只不过想要殿下赏的而已,去年她看中一套红宝石的首饰,后头殿下赏赐给了赵良娣。
周承徽自打那以后,就格外在意这些。
可惜殿下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总之再也没赏过周承徽首饰。再之后,她梳妆台上金银珠数不尽,红宝石的更是有十来套,唯独就记得当初赏给赵良娣的那套。
汪昭训不敢说话了。
门口,宫女却进来禀报,道:“主子,内务府的派人来送了礼。”周承徽狐疑的看过去。
锦盒打开,汪昭训看了过去。
一整套的红宝石首饰,雍容华贵不说,金丝银线缠的全是牡丹花。
周承徽立马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刚还一脸气的脸上,此时满是惊喜。
“内务府的奴才会做事。”往窗外看了眼,天色不早了,汪昭训扭头:“估摸着是瞧着娘娘您今日晋升,想着来巴结你。”
“黄志海那个走狗,当了这么多年副总管,总算是机灵了一回。”
失而复得,这套首饰与去年赵良娣有的还要华贵,周承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瞧了瞧,牡丹簪子在头上微微晃荡。
她满意极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近乎于痴迷:“果然人人都说,唯有牡丹真国色。”
花开时节动京城。
周承徽扶着宫女的手,扭着细腰往外走。
身后,周承徽带着宫女们连忙跟了上去,唯独刘奉仪在身后落了一拍。
她看着前方周承徽的衣服玉与首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要是仔细一想到底是为什么,她又想不起来。
眼神闪了闪,刘奉仪心中有了丝不好的预感。
——
玉笙一直知晓,周承徽今日生辰,定然会可了劲儿的打扮。
却是不料,她居然会打扮得这番……
“怎么样?”汪昭训到底还是比她早入府两年,纵使无宠,位置也比她高了一头。
汪昭训在她身侧坐下,顺着玉笙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周承徽:“当年能从赵良娣那儿夺得几分恩宠的,也只有周承徽。”
她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着身侧的人。
瞧得出来这位玉昭训今日的打扮是刻意低调的,可纵然如此那张脸,那身段,也是让人瞧上一眼就挪不开的。
汪昭训的眼神在她耳侧的东珠上晃了晃,低下头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儿。
“起来吧。”前方,周承徽收回目光,懒得去看这位玉昭训,年轻气盛,以为夺得殿下一丝的恩宠就了不得了。
她现在懒得动她,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等再过几日殿下玩腻了,还不是任凭她拿捏?
“没有后台的东西。”眼神落在玉笙那藕粉色的长裙上,周承徽喝着茶语气悠悠地:“好算是识趣儿。”
玉笙笑了笑,面不改色地坐了下来。
“周承徽自然是美的。”玉笙不想搭理这位汪昭训了,不过是周承徽的走狗,自己倒是洋洋得意起来。
她故意捧起茶渣,低着头,不想去接汪昭训的话。
周承徽也是胆大,太子妃娘娘那么喜欢牡丹,她偏生要撞到枪口上。茶水入了口,平日里苦涩的茶水颇有一丝甘甜。
玉笙倒是想知道,待会太子妃娘娘瞧见了会如何。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太子妃走过来时,一脸的笑意:“今日是喜事,大家都来得比平日里早。”
太子妃扶着丁香的手走下来,她种了许久的牡丹总算是开了,一大早起来,开得正是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