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十三个州则得到了耶律淳的联络,看到宋主率军出发的具体时间,仗着路途遥远有时间差——派去上任的官员赶到时,宋主已经率兵启程了,宋朝官员在派人回头求援也来不及。
直接关闭城门、拒不接受辽主的诏书,不准大宋派来的知州和通判入内。有四个州都小小的打了一战,包括章援在内,他们每对官员带的两千兵马到还有用,没输。其中血气方刚的知州更是叫人从车上卸下仅有的几枚火箭之一,对着城门和城楼警告式炮轰。
不指望能攻城,恐吓即可。
只吓得百姓四散奔逃,一些小股辽军当场投降,但城门依然不开。
耶律淳在九月初得知辽主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宋朝、下定决心谋反的当天,就派人去联络西夏,本来辽宋西夏三国就各有接壤的地方,送信很容易。
他试图联络西夏一起发难,攻打大宋。只要战线拉开的更长——宋朝的边境太长,士兵太多,一旦打仗,所需要的粮草军饷给养都是平日的一倍以上,很容易拖垮宋朝。既然宋主以节俭朴素闻名,那么宋朝一定很穷了。
正好过了十三天,九月十五,西夏王收到了这封信。
李乾顺确实在筹划着开疆扩土,但跟他接壤的有四个国家,只有宋朝一个欣欣向荣,另外三个看起来都能占占便宜,包括辽国在内。辽国的内乱只要再多一点,他就准备动手了。因为实在打不过,他就很少提被宋国掠夺土地、生擒母亲的仇恨。现在寒冷贫瘠的土地,反而磨炼了西夏兵马的意志,对付辽国那些在沃土上毫无斗志的官员,应该一点都不难。
李乾顺派出去的两个密探,虽然接近了赵佶,可惜没能被授个一官半职,也没能被带进宫去。而厨艺更佳的郑在被赵官家的贴身大太监带走,带到海上,一去了无音讯,只能等高蜜等人从海上归来,郑在大概能趁机讨得那大太监的信任。
留下的黄嘉送回了一些关于火器的描写,以及他在火器营外围探听到的,一点爆炸的声音,还有当地百姓的见闻。貌似非常可怕。
始终不知道大宋一等的火器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功用,传说是云里雾里,甚至有人说宋主已经搞到了一只仙猫。“这可真是,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我王有何打算?”
李乾顺沉吟片刻:“观望。”
看谁弱,咱们就去打谁、吞并那个人的国土。
辽朝很弱,宋呢?
种师道把耶律淳和他的五千驻军半围困在内城里,又在外城和他们僵持,巷战不分胜负,占据的范围内有辽朝的粮仓,不担心饮食问题,只是到现在还没拿下幽州城,令他压力颇大。官家带走了大部分攻城器械,还把仅有的火器慷慨的分给知州带走,却又对种师道寄予厚望,现在临时赶制的不太好用。眼下的僵局不仅派人禀告官家,也派人往京城发去军报,不指望援兵,只是按规矩汇报。
没想到军报发出的第二天,就来了三千骑兵,在赵将军的带领下,携带大量攻城器械、守城器械、火器赶到这里。
虽然只是三千骑兵,倒拉了八百车的器械/猛火油/火球火箭等物。
种师道喜出望外:“你们怎么来的这样快?朝廷何时下达命令?”
赵将军也很高兴,赶上立功了机会了,这夺下幽州城的机会落在自己头上了!“经略相公有所不知,自从您的军报送入京城之后,王娘娘疑心天祚帝给的这样痛快,一定有诈,和章相公一商量,就下旨调兵增援种经略您,派卑职前来协助防备。东西调拨筹备用了两日,又赶上连日有雨,道路泥泞难行,这才耽误到今天。经略相公,请看清单。”
整个政事堂+枢密院+三省+六部,全体认为耶律延禧一定阴谋。要不是拒不开城门,要么是把人骗进城去再调兵围城。
王娘娘直接拍板决定,各样家伙事儿都带上,需要什么用什么,哪怕富裕点,来回搬运一次,也别不够用。
政事堂和枢密院全都同意。
种师道看着清单,大手笔,种类齐全,还附带了一队木匠随时造东西,省着点用足够打下十六州所有闭门不出的城池,真叫人欣喜若狂:“好好!娘娘真乃神机妙算。小将军先去用饭,待老夫写完奏本,你我一同商议攻城。”
“岂敢岂敢,听凭经略吩咐。”
禀报官家、感谢王娘娘、通知枢密院,三封信写完发出去,心里头也想好了该怎么攻城。
现在幽州城外城的南门和东门区域在宋军的控制下,西门和北门在辽军控制下。理论上来说,内城并不是被包围,还能通过西面和北面出内城。但有两千宋军堵在西门和北门外,宋军进不去但困住了敌人,辽军出不来可是手里扣了许多人质,就僵持住了。
原本只能喊话劝降,因为没有攻城器械,只有巷战的武器和弓箭,弓箭不适合攻城,临时制作的云梯也不结实,种师道就机智的佯装被他们手里的人质给挟持了。
实际上这些人质如果不幸殉国了,对大宋来说也不是特别大的损失,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进士、给事郎、录事参军仨人,比起幽州城来说真是无足轻重。
赵将军听他详细指挥,悄悄问旁人:“咱们占了粮草场,怎么没占器械房么?”
这判官小声说:“辽国云梯都朽坏了,差点把士兵的腿给摔断。”
……
两天之后,九月十七。
种师道攻破被围困了十几天的幽州城内城,耶律淳率残部冲破包围,逃走。
林玄礼正率领大军往东北赶,得到汇报,辽中京还没被攻破,只是被金兵围困。
正在夜里挑灯读书。
华梅:“官家,营门口有个辽国武功大夫,自称耶律信奴的人求见,说有机密要事禀报。”
“叫他进来。”林玄礼随手把刀拿过来,放在手旁。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走进来一个高大健壮的契丹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已经有络腮胡子了,来到帐中一跪:“耶律信奴拜见大宋官家。”
“你说你有机密要事禀报,你想要什么?”
耶律信奴面带踟蹰,迟疑了好一阵子,找了个合适的暗号:“……外臣只想求一个太平富贵。听说汴京城中有一对儿演参军戏的,一个姓郭,一个姓于,俩人特别招笑。还有一个晁盖,力能托塔,我是听使者说的。”
林玄礼眼睛一亮,这两个人确实可以算是穿越者相认的证据,绝无差错,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可以,只要你的机密有价值。朕给你出钱在他们院子里包年。仙猫传的评书听过没有?京城中的西红柿鸡蛋面名噪一时,吃过么?”
耶律信奴对这些都不在意:“臣和耶律延禧之女,互有情愫,官家若能做主成全,臣感激不尽。”
林玄礼不准备管太多闲事儿,年龄差也不关我的事:“先说说你的机密。”
耶律信奴深吸一口气:“天祚帝派人,将宋辽结盟的事告知金国,意欲恐吓他们。”
林玄礼比较冷静的想:大风起兮云飞扬、大炮开兮轰他娘。干他丫的。
第163章 于是痛下决心
林玄礼气到眼前发黑:[我发誓我一定要杀了耶律延禧那个该死的王八蛋!!我要杀了他!!]
[炮决!我要把他绑在火炮口上一炮轰死!!我他妈现在就派人联络金国,啥他妈联金灭辽的后果,去他妈的缓冲地带,一起歼灭了耶律延禧!]
[我他妈现在就要点起兵马去夜袭辽营!去他妈的谋略,先灭了耶律延禧,我再和金国正面硬扛。拿辽国做什么国家之间的缓冲,什么鞭长莫及太大了管不过来,换一条狗上去都能比耶律延禧好。他简直是哈士奇和鳄龟产生的畸形早产儿,也有可能是历史上的赵佶本人。]
[六哥:佶儿!你冷静点!国家大事,不能凭借你一时的愤怒做事。你得想好后果。其实从你决定和耶律延禧这个人联合时,你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你有点利欲熏心,又心慈手软。]
[我知道错了,我好后悔。我知道该怎么做。]
见一个辽国官员不能屏退左右,华梅、谢英以及另外八个侍卫都严肃的按着佩刀,排列在大帐两侧,摆出一副仪仗的架势。
直到他们听见耶律信奴说的那句话——是辽主派人送信。
全场陷入了尴尬和震惊、不知所措混合的状态。
之前贾岱玉虽然提出了这个猜测,但人们都不信,觉得有点离谱。
都觉得是年轻人胡说八道,胡乱猜测,不讲道理,既没有证据又不合理。
耶律信奴看了看沉默而严肃的(非原装)赵佶,又瞧了瞧赵佶身边那些被震惊的人,抬手往袖口里摸了摸,拿出一份稿件;“官家,外臣有证据。这虽然不是耶律延禧的亲笔信,确实那份国书的底稿,是我偷偷捡回来的。”
林玄礼一边在心里精分成六哥和自己两个人,自己破口大骂天祚帝,精分的六哥骂自己。捂着眼睛,脸上气的发红:“呈上来。”
华梅浑浑噩噩的走过去,接过这有些褶皱的一张纸,展开来搁在官家眼前的桌子上。
林玄礼气的有点看不下去,现在有种强烈的,想要弄死耶律延禧的冲动,可惜不能凭冲动办事。现在身为皇帝,也不能一时冲动过去痛殴猪队友,这要是生活中的朋友早他妈一顿暴打然后绝交,被拘留都值了。眼前这封信根本看不进去:“叫他们过来开会。耶律信奴,你今年多大岁数?”
“臣今年二十五岁。”耶律信奴也想和这位老乡说说自己的情况,毕竟有国家、民族的隔阂天堑,身份地位又不一样。赶紧把可能存在的疑点解释清楚,千万别发生什么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的事。“臣并非辽国宗室子弟,祖上乃是赐姓,自幼降生在上京会宁府三百里外的一座小城里,长到十五岁那年,蒙祖荫在辽朝匠作监中做了一名工匠。”
林玄礼搓着指头:“很不容易。”从一个工匠,一步步混到武功大夫,虽然是个低阶闲职,好歹也是个官,有俸禄,又能被耶律延禧出征时带上,可以说是跨越阶级了。
耶律信奴就开始哭:“臣眼见着辽朝自从交到天祚帝手里之后,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仅世风日下,就连官员们也没人监管。臣自幼读圣贤书,学仁义事,也有心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混迹在天祚帝左右时,竭力劝他勤政爱民,整肃军队,他非是不听。想做外任的官员,被拒绝,想抓一抓吏治,被拒绝,私底下做点生意刚有起色,被人强行入伙,又塞进来几个不会管事儿的贵族子弟,差点给搅和黄了,现在就半死不活的干着。”
老惨了,说了点最基础的好话,辽主不仅不听,还差点把自己问罪,幸好自己机灵又找机会求人送上精美手办自救。拍马屁不如人,经营也不太会,全凭手艺过硬才凑合活。想去投奔取代赵佶这个老乡,又怕他是民族主义看不惯契丹人,自己也拿不出投名状,空着两只手过去,怎么混。
林玄礼听他卖惨,不由得叹了口气:“耶律延禧此人,对外坑盟友,对内坑国人。”
帐篷的帘子一挑,就住在中军大帐旁边的文官们按顺序走了进来,种师中也匆匆赶来。
道路很近,灯笼火把就搁在帐篷门口的架子上,飞快的掸了肩头落下的薄雪,这才进官家的帐篷。一开帘子,带进来一阵寒风。
林玄礼:“不必多礼。华梅,拿过去给他们看看。”
众人传阅了一阵,个个面露惊愕,都开始沉思,这代表了什么,天祚帝还会干什么坑人的事?这么可怕的盟友,还会对军事行动造成什么影响。
贾岱玉像泡发的海带一样膨胀起来,左右碰了碰,瞧了瞧:“诸位,我可说对了,你们还觉得离谱。俗话说,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耶律信奴倒吸一口冷气。
魏季礼和张叔夜相视苦笑,他俩都坚定的怀疑萧奉先,没想到敌人就在宝座上。
先把耶律信奴问了问,引荐了一番,送他出去暂且安顿在远处。
种师中以手加额:“官家,难道辽朝和金朝结盟了?”按理来说不可能,信上写的也不像。但他学到了,不要对辽主以常理推断。
林玄礼摆了摆手:“那不重要,我们既然来到中京附近,总要和其中一家结盟。而这一家只能是辽。”
天祚帝是蠢货,斡鲁补野心勃勃,两人都不适合结盟,但不能同时对付两个国家,深入腹地之后再临阵倒戈,就不说道德上的问题,光是丢脸就够够的了。
到时候青史留名,后人都会指指点点,说大宋君臣凑不要脸,吃了人家燕云十六州,十万大军赶到交战中京城外,一看金国兵强马壮,当场给跪,临阵倒戈,那成什么了要脸不要?大仁大义的局面和做全了,咱不能崩人设。
有人怒道:“天祚帝如此昏聩,坑害大宋,官家,我们还要帮他们抵御金国吗?”
魏季礼觉得他说得对:“官家,请三思。”
“官家亲自率兵,顶风冒雪来到中京城,而天祚帝以此报答官家。”
他们还是不太能相信这个荒诞可笑的答案,纷纷开始头脑风暴,推测出很多阴谋论来。
林玄礼听他们议论了一会,有心拿出自己的大计划来,又担心他们走漏风声,或者是被教傻了极力反对这个损招。现在急需一个坏坏的老婆来出谋划策,别人都不行,这个计划可以执行,可是谁都不能告诉:“种师中,张叔夜,你们怎么看?”
种师中谨慎的说:“臣以为应该打,有两条原因。现在打退金国,保住辽中京,完成这次盟誓。这样有两件好处,第一,官家言必诺行必果。第二,以金人虎狼之心,将来必然要与大宋争锋,刀兵过处,生灵涂炭,良田宅院都被摧毁,现在在辽国境内和他们交战,让金人见识见识我军的雄风,即便糟蹋了村镇,那也是辽国的村镇田舍。可以避免在大宋边城处来回交战。”
他这话一说,反对派都觉得有道理,只怕军粮维持不上。
张叔夜也支持开打: “我们在辽国境内打,辽人见了大宋神兵天威,必然纷纷来投奔。这耶律信奴不就是见了辽军被金兀术大杀特杀,金兀术被我们杀的奄奄一息,这才良辰择主而事,赶过来来投奔官家嘛。”
谢宝也支持打,见解不同:“来都来了,十天的路程,倘若打,能在中京城里过年,再得一些辽金两国的财货,赏赐士兵。若是不打,来回二十天,空耗财力兵力,士气也会衰弱。”士兵们出国打仗,为的就是发家致富,立功受赏,这官家带着他们行军二十天,不战而返,会影响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