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太妃被请过来劝架,匆匆忙忙的下辇进门,就看到一个少年蹲在门口捂脸偷笑,揪着耳朵:“少在这里听墙根!这是君子该干的事吗?”
林玄礼高高拱手,羞愧的退下,等她进屋之后又回来偷听。
屋里,孟眉娘咬死了:“刘清菁依仗有孕,什么事不敢做。迁高娘娘的灵位去景灵宫徽音殿供奉时,她刚刚封了婕妤,就敢当众无礼。”
刘清菁理直气壮:“官家只有一后一妃,凭什么你坐我立?你宫里有宫女佩戴驴驹媚。你是皇后,你了不起,你能请人做法,用染疫而死的宫人骨灰撒在我宫里诅咒我,就以为我也能派人干坏事吗?二位娘娘,福庆公主身边多少乳母保母,能像她说的,神不知鬼不觉,就有人洒了纸钱吗?”
孟眉娘厉声:“放肆!我没派人撒骨灰!”
那只是雷法的符纸灰。
怎么不劈死你这个狐狸精呢!
向太后拍桌:“都住口!”和朱太妃对视一眼。
宫里刚刚搜检过一遍,没想到两个照旧不安分。
但是刘清菁说的话在理,福庆公主身边重重关隘,严防死守,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她有多大本事,能收买公主身边的人,冒着杀头的风险替她撒纸钱?
退一万步说,虽然我们俩都不了解巫蛊诅咒,但要么是符纸、布偶木偶还要对方生辰八字、或者是头发指甲,还要作法念咒,哪有在对方床头扔两张纸钱就能诅咒人的。
说不准是她自己的纸片洒落,误认为纸钱。或者就是诬陷。
向太后:“你们两个成何体统!尤其是你,孟眉娘,真相尚未可知你就在这里大吵大闹,知道是你爱女心切,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诬陷宠妃!”
朱太妃也帮腔道:“娘娘说的很是。你说官家的宠妃行为不端,这不是说六郎没有识人之明吗!”
向太后恐吓道:“诬告反坐这一桩事不常见,可官家肯定乐意在这件事上反坐。”
刘清菁立刻跳脚:“查!求娘娘彻查此事,还妾一个清白,嘤嘤嘤,娘娘。”
向太后看她娇媚灿烂的样子就烦:“退下!”
然后拿陈后、卫后、王后等人恐吓孟氏。
赵煦在前面听曾布蔡卞汇报最近的工作,各地灾情,又看章楶刚送来的军报,看他如何调度得宜的骚扰西夏,以及关于西夏梁太后那个放荡妖妇的报告。忙完军政要务,才听说后宫里出了乱子,匆匆忙忙去看是怎么回事。
事情已经被太后太妃处理了。
刘清菁得意洋洋的叉腰:“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一定要生上几男几女,气死她!官家,你帮我。”
赵煦:“哈哈哈哈好!我帮你。”
转天上朝时,孟皇后被御史台轮番弹劾,身为皇后没有母仪天下的风度,又不能明辨是非,又不贤德,非常好妒。完全不符合皇后的标准,这明显是污蔑,还是不肯下本钱的污蔑。
御史们:但凡有个小木人写着生辰八字钉着针…我们也能考虑相信一下…
……
林玄礼:“我真是太为后宫的事担心了。”就后妃普遍比皇帝命长这一点,结合上六哥的身体素质,我非常担心他会被榨干。
李清照随口吟一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词嘲笑他。
林玄礼被这姐们气死,手下一乱,双陆棋又输的一塌糊涂,肉痛的示意童贯数钱给她:“下次不在这儿赌,去灵囿,在我养的大狮子前面打,看你怕不怕。”
童贯:“太可怕了。”
李清照笑嘻嘻的喝酒:“有个词儿叫狐假虎威,是什么意思?”
李哥哥在旁边一脸严肃的陪玩。既要确保妹妹的安全,万一喝醉了弄回家去,又不好胡乱插话影响他们的交情。
林玄礼摆好棋子,开始新的一局:“明天我和王繁英约架,你来看么?”
李清照:“不去,我又不是帮闲文人,不负责陪人玩的时候写诗助兴。除非你有韩偓真迹,古碑拓本,或者苏公也去。”
“拿了我这么多钱,连一首诗也不肯写。你的朋友中还有几个有钱输这么多的?”
李清照看看牌局,又看看他,强调道:“你没让着我。”有钱输是你的本事,能赢钱则是我的本事。“那么多人给你行贿,还没有人陪你玩?”
林玄礼满脸沧桑:“唉,论起拍马屁,他们不如童贯。要说才干和值得相交,又不如苏先生王先生。我现在只想结识章楶,日思夜想啊。”
童贯满脸激动:“郎君!想不到郎君对小人的评价如此之高!小人三生有幸。明日,倘若郎君准许,小人想和王英较量较量。”他身高力壮,能背着现在青少年的郡王健步如飞的奔跑,也跟着郡王习武,为了投其所好,练的一身筋骨硬邦邦,比许多男人更有男子汉气概。自诩不会太差,倘若能赢一局,定然被他高看。现在高蜜被派出去打探消息,是个有用的人,那留下来陪玩的也得显显本事!
林玄礼:“好!明日你先上,消耗她的气力。我总归能赢一局的!”
次日清晨,还来不及出宫去约架,吃早餐时,就惊闻一件大事。
保母:“天爷,好大胆量。他们前段时间说大臣的是非,追贬吕公著、司马光、王珪,又责吕大防、刘挚、梁焘、范祖禹、刘安世等过岭,兴起同文狱,如今已经牵连到高娘娘。章惇想要…他胆敢谋划追废高娘娘!”
林玄礼读过历史,知道这事儿,章惇早就准备削减宣仁圣烈皇后的威望,只罢免她任用的官员,停止她的政策还不行,一定要削弱她本人的地位。历史上就这么干的,前两年还跟我做了政治交易。只是疑惑又崇敬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这样快?现在朝会还没散吧?”
“散了,留章惇说话呢。消息比人跑的还快。十一郎,你万事当心。千万不要含糊了君臣之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在这个美好的11月里,我要每天6000字!
【1】章惇…其实是个贤相。减税、减役、改善民生、支持边关军事开支。但用力过猛对百姓管束过于严格……怎么说呢,当时的百姓也没资格选择是‘能撒谎’还是‘能省钱’。
【2】看盐铁论。好想殴打贤良文学。死杠精,麻痹,唯心主义,吃我一记铁拳。
【3】就……孟眉娘试图斗法。刘清箐专心睡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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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昏君被追废吗?
高滔滔总共育又四子四女,现在只有三个默不作声的女儿还在人世。
人声鼎沸中,无人为她辩诬辟谣。
传说她在神宗死后想要册立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又传说她是故意选了个不贤良的皇后给官家添堵。
赵煦相信前者有些可能,但后者不一定,当年高娘娘在世时、孟眉娘没封后的时候,端庄娴静,说话虽然不令人称心如意,但也中规中矩,不给人添堵。
“她就是得志猖狂。小人嘴脸。”
朱太妃深以为然:“正是如此。皇后管理后宫,要什么宠爱呢?仁宗朝的曹皇后,先帝的向皇后,还不都是没有宠爱但道德高尚,懿言嘉行,地位坚若磐石,谁都动摇不了。要说起来,到也不能全怪孟眉娘,也要怪你。”
赵煦郁闷的揣手,不想被说教:“前朝事务繁忙,各地奏报喜忧参半,我只想舒舒服服的听些温柔抚慰的话,消遣一会心中烦闷,有什么不对的。”
朱太妃笑吟吟的抱着胖猫,撸大尾巴:“谁让你长得俊呢,宫外女子不知道你是谁,都要对你扔香包。你但凡长得歪瓜裂枣,不是人样子,再加上口臭狐臭脚臭,就算是官家,爱慕你的宫女也得几近于无。”
赵煦无语良久,摸摸脸:“……娘哎。”
回去看奏折,接连看到有人揭发高娘娘的政治问题,有人弹劾孟皇后不堪为后,有人弹劾刘婕妤嚣张跋扈:“召章惇入宫。”整顿一下风气吧!西夏的梁太后还在骚扰我国边境,各地的官员良莠不齐,你们就盯着后宫干什么。
提起高娘娘在世时,就觉得心口压抑憋闷,满是被压制的无力感,有种少年热血要喷涌而出。简单来说就是感觉又要咯血。当时能给自己慰藉和少许快乐的,先是赵佶,然后是刘清菁。
屡屡提起当年的往事,能令章惇打击敌对党派的灵魂人物——宣仁高皇后。
却也能让赵煦的心情时不时的回归到最低落的时候,他不怕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难捱,夜深人静时,侍寝的宫女离开之后,入睡时总是心头烦闷。
章惇进宫之后,有理有据的把之前说过的十条罪状重复并扩充了一遍,还添加了自己制造的证据,站起身,肃穆的拱手:“此十条重罪。高氏非但有名无实,且于国有害。臣以为,高氏老奸擅国证据确凿。官家,若要永断老朽奸臣的妄念,先得将她迁出太庙,废为庶人。”
赵煦沉吟良久,颇为心动:“古往今来,焉有孙儿废黜祖母的故事?”
这件事想一想就很快意,让你像看管囚犯一样盯着我,让你从不允许我插手政事,让你废黜先帝所有新政。但很可惜,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令人非常快意的事通常都不能做,有害。
章惇沉声道:“为天下计,请从今日始。昔日辕门立木,古未有之。汉武设推恩令,古未有之。如本朝之杯酒释兵权,古未有之。”
古未有之的事情有很多,官家要勇于创新,只要是对的就去做。而且此举可以杀一儆百,对太皇太后都敢废黜,还有谁能凭借功勋,和新政抗衡?现在新政通行天下,还有一点人阳奉阴违,暗中捣鬼,如果官家能将高氏废为庶人,必然天下震动,让人惊恐顺服。
赵煦还是没同意,在一段长时间的缄默之后,冷漠的询问:“此事对朕的名声有碍。”
我现在在某些人口中、日记中,已经成了昏君暴君,冒天下之大不韪追废祖母,还是血亲祖母,以后别人提起不孝的皇帝,必然有我一个。
章惇:“当年周世宗柴荣说,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官家今年方才二十岁,十年南北征战,出兵西夏、吐蕃,收复失地,开疆拓土,再用十年养百姓,官家方四十岁。到那时天下安定,百姓富饶,民风淳厚。孝与不孝,已经不足为提。”
“此事……容后再议。”先把风声放出去,再看看怎么样。替祖父废后,这真是石破天惊。话说回来,要是没有石破天惊的手段和胆量,又怎么敢推行新政呢?
国家贫困,正因为大量官员豪绅乡贤不服役不纳税,重税落在百姓身上,百姓不堪其负就逃跑,跑了之后税还是那么多,落在更少的百姓头上。现在章惇改革之后,他们交钱代替服役,也得缴税。这是将州城府县中,每一个有功名、有家世的士大夫都给得罪了。这在他们口中,就叫不仁,古未有也。
章惇深知不反对没动怒就是默许的道理,还需要继续造势:“遵旨。”
……
在两个班直的监视下,林玄礼坦然自若的关上房门,把他们关在门外,故意对着门口说:“王英贤弟,难得有闲暇见面,来亲个嘴儿吧。”
普通女子在这时候会羞恼交加的甩他一巴掌。
王繁英不普通,面无表情的迎上前去,从侧面单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脚下一绊就要把他撂倒在地。
林玄礼天天练武也不是白练的,她一凑过来就开始运气,准知道不会被亲一口。浑身肌肉收紧,双脚踩的实实在在,就连脚腕子都绷紧,如千斤坠一样。强大的核心肌肉如同铁板一样,就是不让她往后扳成功。
王繁英另一只手往前伸。
林玄礼立刻捂住胸口。很痛的!超级痛!
王繁英只好蹿到他背后去,试图锁喉。
俩班直在门口只听见衣物淅淅索索的声音,闷哼和喘气声,还有脚步声,以及咬牙角力的声音。赶紧扣门:“小郎君,不可如此。”官家就叫我们监视你无礼的行动。
林玄礼那顾上跟他们解释:“放手,我要使绝招了!”
王繁英森森冷笑:“你能把腿踢到脑袋后头么?”
林玄礼不是很想用那招,抓着她试图锁喉的手,往下蹲,想给她一个背摔,可惜小豪猪像拔萝卜一样卡着自己的脖子,似乎预判先机。
逼急了,只好大叫:“我今早上吃的糖蒜拌萝卜。”
王繁英立刻不玩了,不想被他放屁臭死:“三,二,一,放手。”
俩人都很坦诚,不纠结单次的输赢,只专注于自身的强弱,用对手来测试自己。
说放手,也就实实在在的放开手,没有故意欺诈来获取短暂胜利的丢人行为。
林玄礼拉开门往外看:“我们打架玩,有什么不行的?”
俩班直:“……是,行。”
只不过听起来不是很像打架。
听着声音都有画面了。
王繁英坐回桌子旁:“憋住。”
林玄礼一摊手,示意自己会尽力:“你身上怎么有点血味,受伤了吗?跟什么玩意打架去了?”
王繁英面色如常的喝茶:“看过黄帝内经吗?二七而天癸至。”
林玄礼秒懂,只是不太清楚现在这个年代月经叫什么:“那今天就不打架了,你注意吃点红糖烧饼?还是多吃点肉吧,吃点内脏什么的。哎?你还没到十四吧?”
[这个时间段貌似需要补镁和铁?]
[你永远也不知道一个好厨子能懂多少东西,客人是真不见外啊,除了不愿意当我女朋友之外什么都愿意跟我说。]
“打架还是能打的,姑且算是一点内伤,不碍事。”王繁英对于他懂这个也不意外:“男子二八而天癸至,你到了么?”
天癸指的不是月经,而是一种奇妙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