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礼:绿化也是大问题,还我绿水青山。怎么秃成这样……哦我想起来了,汴梁城外的树林都砍了当柴火用啦!这羊得有一岁了吧?这么瘦只能炖到骨肉分离,拆下来蘸芝麻酱韭菜花吃,这要是烤着吃就剩不下什么,炒着吃塞牙。要是加一条肥鱼进去一起炖会无敌鲜美,极适合拌饭吃,嘌呤有点高,但痛风也值得!
在窗口张望,往前都瞧不见,只能看到一对对宦官、宫女的依仗,不知道六哥在多远的地方。等停下来休息时希望能见一面,不知道他看了百姓的样子,有甚么心得。
龙驹凤辇都有标配的仪仗队,每个人的前后依仗按顺序排列,往前瞧越过自己的开路仪仗,就是九哥的仪仗末尾。
前行了半日,停下来有地方官敬奉贵人饮食,侍卫们就开始啃自带的干粮。
林玄礼灵巧的一闪一躲,从保母手里溜走,坐在马车边上往下一滑,蹲下泄力,站起来就往前跑。
班直、神卫都在制服外加了白罩袍,看到有个穿着丧服不饰珠玉的小孩,就知道准是先帝的儿子,当今官家的兄弟,连忙拦住他:“郡王要去哪儿?宫外杂乱,不要乱走。”
被他这么一拦,保母跟了上来,一把抱起来:“小郎君不要乱跑,外面有狼。”
林玄礼自以为帅气,其实在别人看起来就是奶声奶气的说:“我要去陪我娘,还有六哥。”
走过来官家身边的大宫女,三十多岁的年纪:“官家吩咐带遂宁郡王去见陈娘娘。”
“六哥呢?”
“官家在和朱太妃共进午膳。”
往前走了二百米,才到先帝嫔妃行列的末尾。
陈美人已经升职加薪,提高了一级,还没有工作项目,可以整天摸鱼,除了没有网之外简直是理想世界。
林玄礼被抱到车上,看她面前摆着一张像凳子一样的小桌,几个大大小小的白瓷斗笠碗,搁着香油烹豆腐,小葱拌豆腐,葫芦炒肉,野鸡丸子汤,并一小碗米饭。对面也摆了一张小桌,饮食是一样的。
陈美人却没动筷子,手里只是抚着一个定窑白瓷婴儿枕。
这枕头很眼熟,不只是现代社会经常被人提起探讨睡觉时脑袋疼不疼,前段时间还拿给林玄礼避暑用,他觉得半夜一睁眼不知道头脚朝向时看到一个通身雪白栩栩如生的小孩,巨他妈恐怖!就坚决不要。
“娘,你不吃饭么?”
“我不饿。”
林玄礼倒是很饿,小孩子总是很饿。香油煎的豆腐有点酥脆,洒了一点点盐,激发出豆腐的鲜香,很明显没放别的调味料,但这样煎的豆腐是最鲜美柔软的。小葱拌豆腐无需多说。菜葫芦切丝晾干炒肉,口感和肉类似,更加入味,吸满了汤汁,还加了点醋,好吃到可以原谅肉在下锅翻炒之前没加黑胡椒淀粉蛋清腌制一会的错误。唯独野鸡丸子汤不好,一层鸡油微微有点冷凝,汤里有骚腥和泥土味道,明显没处理干净。哎,野味嘛,吃的就是这口。
陈美人就看他没心没肺的一顿大吃,还伸筷子把自己碗里的煎豆腐也吃了几块。
林玄礼吃的小肚溜圆,又饱又暖,一抬头,看美人脸上似悲似喜:“娘,你怎么了?干嘛这样瞧着我?我真饿了。”
陈美人幽幽的抚着瓷枕吟诗:“应门寂已闭,非复□□时。况在青春日,萋萋绿草滋。妾身似秋扇,君恩绝履綦。”
林玄礼哄了她六个月,耐心几乎耗尽:[虽然没听懂但是我知道你大概什么意思。寂寞小寡妇是吧?]
[比起失恋我还是喜欢探讨BBQ,再不然咱们聊聊党争也行啊。]
[秋季肥鸡被炖成这样,我真有点伤心。]
“什么意思啊?天凉了,还抱着瓷枕干什么?一年四季,随着季节更换衣服用具才不会生病。旧的东西又不扔,明年还会用。”
哄了她一会,不见有什么成效。还是去找六哥吧。
官家赵煦独自坐在龙辇中,看起来微微有些高兴:“佶儿,下午行路时师父不讲课,你跟我坐在一起,还能说说话。”
“哇,还有这种好事,难怪六哥你高兴。”
“我高兴…是为了方才和我娘一起用了午膳。在宫里,少有闲暇。”赵煦高兴的力气都大了,一把抱住胖弟弟拖到膝盖上,单手捂住他的嘴。
林玄礼吓得一激灵:[你这样真的很像恋*童*癖]
[虽然你也是未成年,我也嗑过骨科,但现实就不对了]
[妈妈救我!]
赵煦开开心心的在弟弟肥嘟嘟的耳朵边低声说:“我只跟你说,你不要对别人提及这件事。司马温公刚刚去了,消息才传来,几位先生哀悼去了,因此给我放假。可不许和别人说啊,朝廷上下全是旧党,要让他们知道我为此快意,在他们口中就和桀纣无差。”
他现在觉得自己没什么亲信,身边所有的老宫女都是高太皇太后派来的,肯定会跟他汇报。现在车驾外就站着宫女、班直。班直到是各官员子弟,不一定都是司马光一党,但也差不多,司马光他们一伙把王安石一党的人都排挤出去了。能分享这份快乐的人只有亲娘和粘人的十一弟。
林玄礼松了口气:“噢噢噢噢。”
官家摸着弟弟的小光头,兴奋的盘他,毛茸茸的摸着很有趣:“五月份的时候王相公驾鹤归天,十月份司马温公薨了,他们都去侍奉先帝。”可惜旧党不是群龙无首,文彦博、吕公著、吕大防、刘挚、 范纯仁、韩忠彦、曾布……等几十人还在。
林玄礼被盘的头晕,这时候也不好搭话,顺着说容易暴露自己知道太多,打岔又打断他的兴致。就像应对喝醉的老板的吐槽一样,用逗哏的方式托着他。
赵煦:“爹爹的用意极好,王相公只是急功近利……”
“是啊。”
赵煦:“元丰改制、熙宁变法、元祐更化…屡次改弦更张,朝廷法度反复无常…”BLABLA“嚯!”
赵煦:“《朋党论》BLABLA…王相公一贯执拗,诸事欠了思量,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哦你不懂,这句话是周公对称王说的。‘你们这些小孩啊,要像朋友一样融洽’那年好像是庆历一年还是二年,王相公二十一岁,仁宗称帝二十四年,你说说这话是不是过分。”
“哎,这么过分。”
听他吐槽了一下午,到晚上下榻行宫安寝。
晓行夜宿,每到一处都有官员率众郊迎,并跪迎皇帝、太后车驾。
行至永安时,做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官员韩绛率众郊迎。本来只需要拜皇帝、太后。对太妃不需要拜,韩绛又不是笨蛋,提前跪迎,望尘而拜。
朱太妃也在车里往外看,见老大臣如此恭敬,喜不自胜。
却不知道就这一拜,惹出一场大祸。
第9章 不是靠脸而帅
宋制规定皇陵要在皇帝死后七个月内建造完毕,而生前不可以建造。
宋陵都在一处,郑州、洛阳之间的巩义市,南有嵩山,北有黄河,除了宋朝现在所有皇帝总共六帝七陵——其中还有赵匡胤的爹——以及皇后陵、皇室宗亲墓、名将勋臣墓等二百多。寇准、包拯等人都葬在这里。
终于到了陵寝处,神宗爸爸葬入地宫中,称为永裕陵。
皇帝要亲自祭告祖庙,拜祖宗们。
其他人没有这份殊荣。
林玄礼满地溜达了一会,仰头看了半天,抓了一个长得最帅的班直,斯文儒雅,剑眉星目,不论怎么看都比别人更有气度。在社会上混的时间长了,有时候来一群学生聚餐,很容易一眼看出来,这群学生中谁将来会更有出息,谁会成为领导,谁有可能成为富商,一个人的性情很容易浸在脸上,和被腌透了一样。那种特殊的气度或许会被朝夕相处的人忽视,但眼力好的社会人却轻易能辨别出来。
班直就是禁卫军,这位制服帅哥看起来像是□□前头升旗的兵哥哥,不是靠脸而帅,跟我一样,靠的是气质啊,爱了爱了。
彬彬有礼的拱拱手:“你……你是什么职务?该怎么称呼?”
通过辨认服色和腰带细节来确定对方职务的高难度项目,他还没学会,对官制都不是很了解,上辈子还算熟悉,这辈子三年多除了重温脑海中的兵法之外,就是回忆各种烹饪技术和基础科技,别的都忘了。
这就好比是后世的勋章,内行人扫一眼照片上的勋章和勋历,就能知道这个人人是那个国家的、入伍几年、立下过什么功劳、击杀多少敌人、参加过那几场著名战争、受过什么荣耀嘉奖。
外行人:真亮!
帅气哥哥也躬身回礼,抱拳:“卑职三班奉职,种建中,参见遂宁郡王。郡王直呼下官姓名即可。”
听起来不是历史名人呢。
林玄礼也不失望,帅就够了,谁不喜欢多认识几个帅哥呢:“你叫我十一郎吧。带我去打兔子好不好?我想烤兔腿吃。”
有几名殿前班直兴奋起来:“官家在祭祖,不好弄出声响。”
“打兔子得走远一点。”
“种郎别让郡王失望。”
更多的人保持理智:“还是设套逮兔子吧,皇陵附近禁止伐木和打猎。”
“兔腿倒不如鹌鹑。”
当然禁止了,坟墓旁边都以长了美观的松柏为吉兆,万一被人砍秃了,很不吉利。
但拦不住百姓悄悄过来拾柴打草,有没有人监管。没逮着就算了,逮住了有人说情也由皇帝赦免。
打猎也不行,一箭万一射到哪位皇帝的陵墓封土上怎么办?坟头中箭。
保母跟在后面,双手悄悄伸到他腋下,一把抄起:“你再这样胡闹,我要去告诉朱娘娘和陈娘娘了!皇上在告祭宗庙,你要干什么?”
林玄礼想了想皇帝的美貌母亲,又想起自己的漂亮亲妈,算了算了,被美女翻白眼总不是什么好感觉,责备我不懂事,我还真有点自责为什么不让她们省心。[古代真是害人,要是现代社会,倆三十岁升官发财死老公的美女,我可以试着追一追的。]
[呸,纯洁点,别这么饥渴。长到十五六岁,这次国家会给我发女朋友的。]
“好么么,你放我下来,我不去了。种郎,你带我在这里走一走,我想看看陵前的石像生,好不好?”
种建中微微迟疑:“只要禀明太后和陈娘娘,卑职自当从命。”小孩出门得告诉娘。
保母知道他第一次出宫绝对不会安分,抱着他去一一禀告,只觉得奇怪:“你从哪儿听说了石像生呢?我何曾给你讲过这个?”
林玄礼心说不好,我懂得太多了,言多语失:“在路上打盹时,好像听到有人说石像生雕的好,又说什么在陵前。我装作知道的样子。”
保母正色道:“郎君何必如此,年少时正该勤学苦读、好学不倦,凡事穷究义理,知道的便是知道,不知道的事情,哪怕是到了耄耋之年,也该不耻下问。孔夫子尚问道小儿,郎君问一问路上听见的石像生是什么,想去亲眼瞧一瞧,增长见闻,谁又能阻拦你?”
林玄礼:“是啊,我不该自作聪明。”
早知道一句话能招惹你这么多话,我就应该说是你跟我说的,让你怀疑自己去。
保母又单手抱着他继续往前走,扯下腰间的荷包给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自己拿蜜饯吃。”
林玄礼又说了一次废话:“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我都三岁多了。
保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这地方深浅不一,你万一崴了脚,在这里可不得了。”倒是有太医,但是不吉利啊!
向太后正在百无聊赖、昏昏欲睡:“那有什么可看的。哀家也去看看。”
好了不用问陈美人了,直接可以去。
2个望柱,2头象,2个驯象人,2个瑞禽石屏,2只甪端,4匹马,8个控马人,4只虎,4只羊,6个客使,4个武官,4个文臣,2个镇陵武士,共46件,加上宫城四神门外两个狮子,南神门内两位宫人和陵台前两位内侍,共60件。
林玄礼看完之后暗挑大拇指,心说真好看!这新的就是漂亮啊![科普一个小常识,这是北宋皇陵,但徽钦二宗都不在这儿哈哈哈哈]
[本傻叉和我傻叉儿子都被抓走了嘿嘿嘿]
[全须全尾而且摆放整齐一点破损都没有,现在真是北宋造像艺术的巅峰啊。太美了!爷哭了!]
为了抱大腿,一路上装模作样的扶着太后,实际上只是拉着手。
太后出门就前呼后拥,开路的班直数十人,跟在后面的宫女太监数十人,单是脚步声就吓得兔子一顿乱钻,高高的草堆中斑鸠、鹌鹑各种野鸟一顿乱飞。
道路宽阔且有些高到恐怖的杂草——比三岁小孩还高,还有许多枯黄的狗尾巴花,相对而立的石像生静默无言,白天看尚觉得森冷威严,若到了黑夜,也必然……是个拍恐怖片的好地方!
[咋就没人从皇陵拍惊奇博物馆呢?]
[石人动起来有什么意思,要是皇帝们的棺材板压不住了那才有意思。]
[也不知道赵匡胤和他弟弟在九泉之下见面时能说点啥。]
[反正赵佶得被打成猪头。哎?这已经有小说了。]
看了一圈,向太后评价:“之前送神宗下葬时,只觉得高大,走近了一看,果然高大雄伟。先帝处处想施行新政,不知道他想不想改这皇家威仪。哼。”
林玄礼不好不接话,正在筹措用词时,向太后的体己侍女接过了话头:“还是娘娘您做得对,高娘娘也跟您一条心。”
看完之后,向太后又二次坐车去看刘后的陵墓,欣赏了一会。回去吃饭。
次日,官家还要去祭庙。
盛大的仪式得依次进行,就算有随行的老师写。
林玄礼又找到帅气的种小哥哥,试图挂在他的手腕上:“你教我练武射箭好不好?”
种建中蹲在地上与郡王说话,诧异道:“郡王未满四岁,为何急于练武?卑职不善弓马,只能开七石弓,师从大儒张载,是蒙恩补入三班奉职。”
林玄礼上辈子就挺爱射箭,虽然屡射不中,怎么练都不准,但是按时去射箭馆报道,人缘也很好,几个教练搞生酮减肥时全靠他教烤五花肉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