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又不知所措,却又很安心。
睡觉前,梁皙手一直覆在肚皮上,很难想象,这下面居然有了个小生命,还是她的孩子。
她好像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这回事。
第二天,梁皙起了个大早,推掉一上午的工作去医院做检查,被沈冽裹得严严实实,那严阵以待的架势,都恨不得把她无菌隔离起来。
梁皙本来有点紧张,看到沈冽昨晚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结果今早比她还紧张,又想特别笑。
她被围巾挡住大半张脸,闷声直乐:“至于么,去个医院而已。”
沈冽神色未变地把口罩递给她:“现在流感,戴上口罩。”
梁皙觉得,要不是家里没有隔离服,沈冽极有可能会让她把隔离服和护目镜之类的都穿戴上。
严肃正经得好笑又可爱。
医院的检查结果毫无疑问,梁皙就是怀孕了,大概7周。推算日子,应该是在她去怀城找沈冽的时候有的。
梁皙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那晚沈冽发烧刚好没多久,气氛被推到那了,手边没有避孕套,她想着应该是安全期,就做了。
没想到,一个晚上的功夫就中标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孕期没满三个月,沈冽怕会动胎气,胎儿不稳,没有把消息公布出去。
梁皙的办公场所也逐渐从公司转移到家里,工作量有所减少,大部分活动都推了,推不掉的,就让公司其他高管代替出席。
满三个月后,公布了梁皙怀孕的消息,梁沈两家乱七八糟的亲戚梁皙不想应付,统统交给沈冽去处理,她只亲自亲自见了江家人。
到怀孕中后期,梁皙将大部分的工作下放,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安心养胎。
她向来要强,在生孩子这事上也不例外。
待在家里,几乎把市面上叫得出名字的、有关胎教的书全部买回来看了遍,遇到不懂的地方,还翻阅文献,力求将问题研究透彻。
其余时间,请国际知名钢琴家和小提琴手到家里来,给孩子做胎教,甚至是从肚子里就开始多语教学,以期孩子出生后能更快的熟练掌握多种语言。
孕妇生活梁皙也适应的非常好,在万分完美中,唯独有一点不好——随着肚子越发沉,她人也跟着越来越懒了,半点都不想动,只想懒洋洋的躺着。
沈冽隔三差五拿手机看家里的远程监控,然后跟着打电话过来:“梁皙,你三点钟不是约了瑜伽老师吗,可以起来准备准备了。”
梁皙没动:“我让她回去了,不想动。”
“医生说,你要做适量的运动。”
“但是你老婆说,她一点都不想动。”
沈冽:“我回来陪你一起做?”
“……”
梁皙恨恨地挂掉电话,给瑜伽老师重新打电话过去,让她马上过来,今天的课程继续。
上次沈冽说这话,梁皙没信,然后没过一小时,沈冽真从公司里赶了回来,陪她在跑步机上走了半个小时,之后也没走,直接把工作都带回了家。
晚上,每隔半小时就让她站站,让她吃水果,让她多喝水,像极了上学时候的教导主任。
梁皙烦不胜烦,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威胁过,绝对要报复回来!
所以,沈冽好几次视频会议到尾声,她就会掐着点儿走进书房,隔着根网线,但也算当着沈冽下属的面,一会儿说宝宝想听歌,一会儿说宝宝想听故事,要爸爸现场唱歌讲故事。
立刻、现在、马上。
别人不知道,但周助理心理阴影面积,确实是比他家的三室两厅还大。
谁能想到,上一秒耳机里还在讨论跨国公司收购协议的细则,沈总声音无波无澜,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下一秒,就从耳机里听到他嗓音温柔的在唱摇篮曲。
然后,他听到老板娘说:“声音太小了,宝宝说没听到。”
老板把摇篮曲中英双语又在唱了一遍。
这已经不是在摇篮了,这是在合棺啊。
他的棺。
见到老板干了蠢事后,明天还能去公司上班吗?
夭寿了!
是事实,第二天还要上班,要把沈总昨天留下的烂摊子处理好:跟昨天开会的各位高管一一打招呼,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沈总回头,吓得众人闭嘴,结果只为牵老婆上舷梯这事早已经在高层中传遍,当时听一遍震惊一遍,跟沈冽雷厉风行的作风简直判若两人。
没想到,这次来了个摇篮曲,牵手上舷梯什么的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至此,沈冽说一不二的形象在高层间局部崩裂。
-
到最后一个月,沈冽直接把大部分工作都挪到家里,陪梁皙一起待产。
说起肚子里一天天都在长大的这块肉,梁皙有感情,可有时候又有点烦,她的腰全没了不说,四肢还浮肿,这辈子就没这么丑过!
梁皙直接把自己的崽叫做“烦人精”,每天问一句,小烦人精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再不出来,她都要烦死了。
有时候自己说着说着,就莫名生起了气,什么话也不说,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情绪化得像是个小孩。
沈冽会立马放下手头的事,上来哄她,逗她笑,直到她从情绪里走出来。
临近预产期,待产地点从家里换到了医院,“真的要生了”的迫近感铺天盖地袭来。
梁皙云淡风轻的,看起来对这种迫切感适应得很好,还一口一个小烦人精叫着,恨不得崽当场出来都好。
到晚上,沈冽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看到梁皙坐在床头,无声留着眼泪。
这好像是她怀孕以后,第一次哭。
沈冽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然后拿纸给她擦眼泪,温柔道:“怎么了?”
梁皙抽噎,手搭在肚皮上,担忧道:“沈冽,我都不会当妈妈,小烦人精出来以后,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不会,”沈冽说,“他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想出来,能快点见到妈妈,不会不喜欢你。”
梁皙两只眼睛红红的:“真的吗?”
沈冽耳朵贴到肚皮上,过了几秒,跟梁皙说:“真的,他刚刚跟我说的。”
“那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
“想给你一个惊喜吧。”
梁皙又忧虑道:“可是生了孩子,就会变老、变丑,等我老了、丑了,你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她又流下眼泪:“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我要当先提出离婚的那一个,是我甩了你。”
“离婚?”沈冽看着她,“我回去就把结婚证烧了。”
梁皙被他逗笑。
沈冽用下巴蹭蹭她额头:“变老一点,配我刚好。”
他比梁皙大两岁。
梁皙埋在他胸口闷笑,伸手掐他:“你想得美。”
第65章
伴随着“哇”的第一声哭响,小烦人精在千呼万唤中,平安来到这个世界。
护士把小烦人精从产房里抱出来,沈冽看了眼,是个健康男孩。身后,梁沈江三家人齐齐围上来,愣是从眉眼都还没长开的小脸里看出,眼睛像梁皙,脸像沈冽。
沈冽问护士,产妇的情况怎么样,听到“生产过程很顺利”,他终于松下了口气。
梁皙从麻醉里醒过来,从沈冽手机里看到小烦人精的照片,当即皱了眉:“好丑,这谁的孩子?”
沈冽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你的。”
梁皙差点没昏过去, 第一反应是把孩子拿回来,她重新生一次,她的孩子,怎么能从颜值上就输在娘胎里!她不允许!
但也没办法。
孩子生出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取名字。
梁皙想了想:“就叫沈烦人好了。”
沈冽笑意不甚明显:“那你是什么,烦人的妈妈?”
“……”
沈家族谱上,这一辈男孩是“翔”字辈,梁皙不喜欢这字,不肯让小烦人精跟辈。翻了一晚上字典,恨不得把整本字典里所有寓意美好的字都用在小烦人精身上,拿不定主意。
最后,梁皙把字典一合:“就叫‘沈知行’吧。”
沈冽问:“知行合一?”
“不是,”梁皙说,“只是想让小烦人精知道,他不管干什么,肯定都能行。”
沈、知、行。
沈知行要知道,自己干什么都能行。
总而言之,沈小朋友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大名大家都不太叫,而是叫小名“噗噗”,因为沈小朋友一天到晚就在躺在婴儿床里,噗噗不停。
沈噗噗长开后,越来越白嫩干净,尤其是两颗眼珠子,像是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水润圆亮,笑起来时,眼睛一弯,嘴巴一冽,露出粉嫩嫩的牙床和一颗小米牙,格外治愈。
看护的阿姨总是抱着小噗噗说,他的眼睛跟梁皙特别像。梁皙一开始还不觉得,被说多了,像是洗脑,拿出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跟小星星对比,还真挺像。
因为小烦人精长得更像自己,梁皙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了好一段时间,还洋洋得意的跟沈冽炫耀:“你看,小烦人精长得更像我。”
沈冽点头:“你生的,当然跟你长得像。”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小烦人精逐渐长大长开,眉眼里那一抹沈冽的影子也越发明显。
到三岁的时候,简直就是翻版小沈冽,尤其是说话时那副从容不迫的小大人样子,像是得了沈冽的真传。
九月的第一天,梁皙和沈冽推掉工作,一起带着小知行去幼儿园报名。
这是小知行第一次来幼儿园,周围都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他左右打量着,觉得新鲜。
旁边,有小朋友听到自己要离开爸爸妈妈跟阿姨,独自在这待一天,压抑不住的哇哇大哭起来,嚎声撕心裂肺,撒泼打滚都不肯留在这。
小知行虽然性格比较淡,但怎么说都还是小孩,正处于想黏着爸爸妈妈的年纪,经常在家里,梁皙或者沈冽一回来,他就会搬起小板凳坐待旁边,和他们待在一起。
而且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待过。如果知道自己要一个人留在幼儿园,估计也很难搞。
两人之间,分配好唱白脸的人是沈冽,由他亲自跟小知行说这个噩耗。
“沈噗噗。”
小知行一脸“我已经是大男孩了”的大人神态,声音却是小奶音:“怎么了?”
“待会你进去以后,自己找到教室,有问题直接问老师,或者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小知行问:“那你和妈妈呢?你们不跟宝宝一起进去吗?”
他自称宝宝。
“幼儿园只能小朋友进去,”梁皙蹲在他面前,好声好气说,“所以,只能噗噗自己进去,爸爸和妈妈不能进去,”
小知行两条淡淡的眉毛皱起来,不解道:“只能小朋友进去的话,那为什么妈妈不可以进去呢?”
他看向沈冽,有理有据道:“爸爸不是昨天还说,妈妈也是个小朋友吗?”
站在小知行身后的幼儿园老师听着,掩唇笑了笑。
梁皙老脸一红。
事情是,昨天小知行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在沙发上放了半个小时回温。他看完绘本,正准备喝,发现他的牛奶已经惨遭老母亲毒手,喝得一滴都不剩。
小知行委屈又生气,不跟妈妈说话,迈着小短腿去找爸爸控诉。
喝牛奶这件事,确实是梁皙故意干的,但她本来只想喝一口,逗逗崽子。然后想起来,自己这两天有点感冒的迹象,就干脆全喝了,想着带回去给他重新拿一瓶,然后就把这事忘了。
沈冽得知情况,做出一脸公正严明的样子:“噗噗,妈妈不跟你说,就偷偷喝你的牛奶,确实是妈妈的不对。”
小知行点头。
沈冽继续说:“小朋友都喜欢喝牛奶,妈妈也是小朋友,也喜欢喝牛奶,噗噗能把那瓶牛奶让给妈妈喝吗?”
小知行无奈道:“好吧,让给妈妈。”
-
得知爸爸妈妈不能陪自己,要一个人在陌生的幼儿园待一天,小知行表现得相当淡定,直接跟两人挥手再见:“好,宝宝会好好呆在这的,你们走吧。”
这么好说话?
梁皙试探地往身后指了指:“那爸爸和妈妈走了?”
小知行:“你们走吧。”
梁皙却没动,转而说:“你先进去,看到你进去了,爸爸妈妈再去上班。”
小知行淡淡然点头,转身走进幼儿园。
他背影高大的全然不像是个三岁小孩,起码五岁。
三岁的五岁大男孩往前走三步,忽地抓着书包带转身,跑回两人面前,紧紧抱住梁皙的腿:“妈妈,放学的时候,你要按时来接宝宝回家。”
梁皙摸摸儿子细软的发顶,蹲下身:“妈妈肯定会准时来接你的,放心吧。”
得到再三保证,小知行才一步三回头的走进幼儿园,虽然很不舍,但跟旁边哇哇大哭、群魔乱舞的小孩们比起来,已经能称作是成熟稳重。
梁皙得意地拍拍沈冽,眼角眉梢都在说,“瞧见没,我儿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梁皙也没走,她拿出手机,打开教室的监控,想看看自家崽崽如何在一群哭天喊地的小朋友里脱颖而出。
监控视频里,小知行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拽拽的,没什么情绪,是个走冷酷路线的酷boy。
然后,这位酷boy慢慢把头埋进胳膊里,趴在桌上,小肩膀开始一抽一抽的哭起来。
那一下,梁皙瞬间红了眼眶,心被人紧紧揪在一起。
沈冽把她抱住,先把老婆的情绪安慰好,然后两人一起走进教室,把小知行的情绪安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