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桩关于学生的大事完满解决,池樱很是满意,对后续的教书生涯更有劲头了。看吧,生活就是这样,不停的出现状况,又不停的解决,日子就是这样悠悠不断的流着。
时间过的很快,一个周的时间倏倏而过,到了周末,池樱拿着罗梅托她带的钱去了罗梅家。
对于池樱的到来,罗家是举家欢迎,因为池樱已经托人带过信,说礼拜天会来的,罗家颇有准备,可谓是扫榻相迎。
池樱到时,饭菜已经做在锅里了,满屋飘香,闻着锅里的香味儿,池樱摇头叹息,他们估计是杀鸡了。
杀鸡在时下的农村那是招待贵客用的,可谓是最高的待客礼遇。他们这边少有养公鸡的,大都是养母鸡,可别小看了鸡的食量,养鸡也是很费粮食的,除了母鸡能下蛋换钱,公鸡一般人家是不大愿养的,太费粮食了。
罗家这是估计将家里的下蛋鸡给杀了待客。这可是一家子的油盐补贴的主要来源。
果然,池樱坐下没多久,饭菜就上桌了。看着这一桌菜,池樱叹息不已,这顿饭也忒贵重了。菜色看似不多,一盘辣椒干鱼,一盘豆腐,主菜是一盆鸡肉,主食是面条。这顿饭食对现在的罗家来说颇为不简单,差不多真是倾其所能拿的出来的东西了。
罗兴财客气的请池樱坐下吃饭,嘴里不停的歉意:“ 怠慢了,怠慢了。本来是想弄点米煮米饭的,可是米不好弄,我家婆娘她又不会做米饭,怠慢池老师了。”
池樱叹息摇头:“不用这么客气,寻常饭菜就可以了,搞的这么隆重我都不好意思了。说实在的,这些饭菜你们是舍了大己了,这鸡是你们的下蛋鸡吧?杀了多可惜。”
罗梅她妈王翠凤赶紧摇头:“哪里可惜了?池老师可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这么点子东西待客真是不好意思拿出手的,真是怠慢了老师,老师可千万莫见怪。”罗梅她妈一边说,一边拿起没人用的筷子给池樱夹菜。直把池樱的饭碗夹的满满的。
这是人家的心意,推辞太多就就是对人的不尊重。池樱可惜归可惜,可人家都已经做好了,那就用心享用,也算是对热情的回报。
打算就这样接受心意的,可池樱看着碗里冒尖的饭菜,终于还是招架不住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们也赶紧坐下来吃饭。”
罗梅还有两个妹妹。随着池樱招呼,罗家人坐了下来。看看坐在旁边的罗梅两个小妹妹,池樱飞快的把刚才罗梅他妈夹到她碗里的两个大鸡腿一人给了一个。
两个小姑娘吓的不行,哪里敢吃?罗兴财两口子也只说:“那哪行?那哪行,池老师,你快吃,莫客气。”
池樱故意沉了脸:“我这不是客气,我是老师,这学生坐在跟前,哪有我一个人吃独食的道理,这不是给我们老师抹黑的?你们两个赶紧吃了,要不然老师就生气了。”
一听池樱这个大帽子盖下来,罗家两口子也不好再说啥了,罗兴财对着两个女儿说道:“老师给你们的,赶紧了吧。”罗梅她妈悄悄的撇了头抹了把眼泪,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儿女呢?家里多久没有吃一次肉了?也难为女儿了。
这顿饭池樱吃的心酸酸的,这就是时下农村的现状,罗家的现状在农村更是别人艰难,父母丧失劳动能力,家里都是没成年的女儿,一个劳力都没有,想想都很艰难。
因为饭菜上的太快,池樱还来不及说话就直接吃饭了。
于是,等到一顿饭吃完,池樱才来得及跟罗家的人详细的说罗梅的情况:“你们放心,罗梅很争气,样样都很能干,周老爷子当场拍板用人了。周老爷子心善,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因为罗梅去县里啥都没带,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当场买了两套衣裳,买了些贴身的东西什么的用了二十,这是三十块钱,她托我带回来的,你们点点。”
罗兴财拿着这钱,神情怔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王翠凤颤颤的伸出手摸着钱,眼里了泪花花直闪:“我闺女争气着呢。她爹。”
罗兴财瓮声瓮气的答着:“是呢,是个争气的。”唉,都是他这当爹的没用,才要娃娃撑家。
说完事儿,池樱也没多呆,就要赶紧回去。这十多里山路得要走好一阵子,得要早点走。罗兴财两口子也知道这个情况,没多挽留。客气了几句后,王翠凤拿了个篓子出来非要塞给池樱:“也没啥好东西,老师莫推辞。不能让老师空手走的。上次本来都是要给老师的,老师急急忙忙的走了,上次空手让老师走真是不应该的。”
池樱一看,是一篓子干菜跟干菌什么的,下面还有二十来个鸡蛋。
这里的人客气,客人登门,走时一般是要送点东西出门的。池樱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拿东西出门,他们定是不依的。
池樱看着篓子里的鸡蛋,上次带罗梅去县里那回,罗梅来她宿舍的时候可是给她拿了一篓子鸡蛋的,足有三十来个。那估计就是他们家里的全部存货了。
这才过去一个礼拜,冬天本来鸡都不怎么下蛋,因为吃鸡,池樱方才还特意多观察了一下,罗家的鸡可不多,就三四只母鸡的样子,这恐怕不是自家鸡下的,如果没猜错这鸡蛋一定是找村里人借的。池樱哪里能收这个?
池樱蹲下来,把鸡蛋拣出来,把干菜放了进去:“有干菜就行了,鸡蛋你们自己留着吧,上次带给我的还没吃完呢,放久了也坏了。”
说完,池樱背着篓子起身,罗兴财两口子连忙拉住,非要塞给池樱,池樱摇头坚辞不受:“你们别跟我客气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这送东西量力而行就行了,你们家现在也正艰难,该简省的还是简省些的好。行了,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这些干菜我也正用的着,我拿走了。”
罗梅母亲还想劝,却是被罗兴财拦住了,对池樱歉意道:“老师真是仁义心肠。既然老师好心,我们就领受了,等过后宽裕了我们再好好感谢老师。”
池樱回到宿舍,已经是下午时分。现在初冬时节,天黑的也快了好多。时候不早了,寄宿的学生们也纷纷归校了。好几个学生都来池樱宿舍这边烧开水,这是大家做熟了的,也不用池樱吩咐的,大家自觉自己去打水,自己上水烧。
来这里烧水的人池樱现在已经非常熟悉的了,左不过就是那几个学生。不过,今天却是来了个意外之人,说是意外,其实也不陌生,这也是池樱班上的学生,叫徐盛,不过,年龄却是很小,不过十二岁左右,是池樱带班的初二年级学生里面年龄最小的。
这个孩子池樱关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这孩子身上穿的很是艰难,可谓是补丁摞补丁,但却干净,针脚也细密。
孩子虽然穿着寒素,但长相却是十分出色,即便是因为常年缺营养而显得气色不大好,但气质却是很出众,甚而有几分贵气。举手投足都是很有教养的样子,人也非常的有主见。在一众学生里面,他算是鹤立鸡群的。
尤其是学习成绩也是出人意料的好,非常的好,基本上门门满分。
作为老师,对学习好的学生天然的多了几分关注,几分喜欢,几分关爱。因为这孩子性情上很是孤僻自尊,池樱关照起来也是费了几分小心的,时不时借由学习的奖励几颗糖,一个麦饼子之类的。
原因无他,这孩子太过瘦小,太过营养不良了,池樱很是怜惜,家里本来就有两个半大小子跟他差不多,平时有些东西准备的多了点,池樱顺便借由学习的理由送一些给他。
这娃虽然很自尊,从不因为生活的问题来麻烦池樱,但是在学习上他是从来没有胆怯过。通常在教室里面缠着池樱请教学习问题最多的就是他,问池樱借书最多的也是他。在他的世界里,仿佛学习是最重要的,其它一切都是可以不在乎的。
池樱照顾这孩子的自尊,送东西都是找由头给他,但却也不惯着他。对于他不肯来自己这里烧开水,池樱没有开小灶给他。
班上别的人都是谁要谁自己打水,这个烧水的事情不难,没道理要格外关照。何况一个男孩子,喝冷水就和冷水吧,只要身体好,喝点也无所谓,还能锻炼身体的。池樱在这方面从来不优待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来自己这边烧水的选择一点都不难,他愿意就随时来,不愿意也就罢了。没道理对他格外关照。
因为这孩子格外自尊,池樱让班上的学生过来烧水什么的,他是从来都不来的。可今天他竟然过来了。池樱微微有些吃惊,多了几分注意。
这孩子太过瘦小了,十二岁的人跟现代十二岁的孩子身量完全没法比的,瘦小的跟七八岁的孩子一样,但劲儿却是不小,池樱家那铁皮桶他能稳稳的提上大半桶的。
徐盛的劲儿不小,可到底还是矮小了些,一个不小心踩到一个小坎儿差点绊倒,池樱连忙出手稳住了他,徐盛有礼的低声对池樱说了谢谢。然后弯腰往烧水壶你灌水。
随着这孩子弯腰灌水的工夫,池樱从他不合身的衣裳袖口还有腰上,发现这孩子身上到处都是伤,伤痕淤紫很严重。
池樱大惊,连忙扯住:“你这是怎么了?”
徐盛慌忙扯过衣裳,拔腿就想跑的:“没什么。”
池樱哪里能让他跑的?使劲扯住了他,这一上手才发现,这娃身上很烫,是发烧了。
池樱脸色沉的不行,扯过他要检查。这娃个子不大,力气却是不小,在池樱手上挣扎着要跑,池樱叫过池文骏:“文骏,把他给我按住了。”
徐盛哪里是池文骏的对手,顿时被池文骏按的死死的。池樱捞起他的衣裳一看,顿时眼泪都差点下来了,这孩子身上全是青痕,一看就是被人用东西抽过的,乌紫乌紫的,有的地方快要渗出血了,打的真是叫一个狠。
再看孩子腿上,还有几道大口子,伤口很深,刚才跟她这一撕扯,有的地方又快流血了。
池樱愤怒了,这是谁竟然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池樱气的鼻子只呼哧,瞪着徐盛:“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谁打的?”
徐盛抿了嘴不说话,池樱瞪着他半晌也不开口,僵持了一会儿,这娃到底撑不住了,忽而眼睛一闭差点倒在了地上,池樱大惊,连忙叫过池文骏:“文骏,把他背上,我们去医院。”
怪道这娃今天要过来烧热水,估计是实在撑不住了。池樱忍不住心里恨恨,他家里的人怎么回事?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把孩子打成这样,打成这样不说,孩子都病了还让他来上学,也不给他看看,真是忍心?也不怕孩子出事?
池樱拿了手电,拿了钱,让池文骏背着徐盛出门。徐盛却是不肯了:“老师,我不去医院。”
池樱瞪了他一眼:“终于舍得说话?问你话也不肯说。你看看你,自己身上这么烫不知道么?再不找医生看看,你会很麻烦的。不想烧傻的话,就不要说什么了,跟我走就是了。”
徐盛黑白分明的眼睛唰唰的看了眼池樱两眼,终于抿紧了嘴不再说什么,跟着池樱去了医院。现在医院都下班了,只留了个住院的医生。听明了池樱他们的来意,医生让徐盛躺在病床上让他检查。
池樱最为关心的是徐盛身上的伤,皮外伤也就罢了,池樱怕这娃受了内伤,打的这么狠,也不知道脏腑、骨头受了伤没有?这公社也没有X光机,也照不X光,照也照不了,只能靠望闻问切了。
因为不确定,池樱仔细的跟医生唠叨了一番,一再的请医生仔细看看。见多识广的医生也是被徐盛身上这么重的伤痕给吓了一跳,医者父母也忍不住骂了几句畜生。
医生很是细心的给徐盛检查身体,让徐盛脱了衣服,一寸寸的摸着,是不是按按,敲敲:“这里痛不痛?这里呢?”
一通检查下来,医生对池樱道:“还好,都是皮外伤,内里没有大问题。回去给伤口擦点药,淤青的地方不要揉,过几天等它自己散开。“
说完,医生很是细心的给徐盛用碘酒擦了伤口,又打了一针退烧药。开了一些云南白药啥的让带回去服用外敷。
一通折腾过后,徐盛的烧退了下去。可池樱也不敢直接就将人放回宿舍,万一呆会儿再烧起来可怎么办,还是先观察观察。池樱把徐盛带回宿舍,安排他跟池文骏小哥俩一起睡。反正那床够大,睡三个少年足够了。
徐盛受伤了,最是要保持干净,池樱烧了热水,让他好好的烫了脚,身上也擦洗了一遍,然后就跑到灶头去给他烧了一碗糖水鸡蛋。
看着端在自己面前的一碗满满的荷包蛋,徐盛喉头剧烈的耸动了几下,小眼神也是剧烈的挣扎着。
池樱知道这娃的自尊心格外重,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碗怼了过去:“赶紧吃了。都做好了,不要浪费了。我刚才可是听到你肚子咕噜噜直叫,你恐怕是没吃下午饭就来学校了吧?别跟我假客气,你身上伤的不轻,都发烧了,肚子再饿,要是饿出个好歹再晕倒了,可是麻烦的很,赶紧吃了。”
小家伙眼睛慢慢起了雾气,伸手接过汤碗,嘴巴蠕动道:“谢谢池老师。”
徐盛一直就像个桀骜的石头,浑身都竖着屏障,难得这么温顺的时候,这孩子一温顺,连头上的呆毛都顺了不少,看起来萌萌的,池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的呆毛:“行了,快别客气了,赶紧吃吧。”
徐盛耸动着鼻子,这么香甜的滋味,他好像从出生以来都没有享受过。徐盛飞快的拿着筷子一口鸡蛋一口糖水的吃了起来,一大碗糖水鸡蛋很快下肚了。
肚子里有货,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青白的脸色也红润了好多。徐盛悄悄觑了眼池樱,仿佛在想,老师要是问自己要不要说之类的。
看着这家伙自以为隐秘的小眼神,池樱忍不住心里喷笑,到底还是小,虽然平时看起来老成持重的,到底还是年龄太小了些,根本藏不住事儿。
不过,现在池樱却是不大想问了。这娃既然不想说,恐怕是有难以启齿的地方。逼问苦主太难受了,不行的话,她还是先侧面了解一些情况吧。
许是用药打针了,又吃好了,徐盛一夜平安过去了。没有再发烧,早上起来也甚是精神。
对此,池樱松了一大口气,还特意让他蹦了几蹦,看看他内里到底有没有问题。但见他灵活的蹦跶的时候,池樱彻底放下了心,没受内伤就好。
对于徐盛不肯说什么,池樱也不再多问,这又不是现代,遇到这种的说报警虐童什么的,这时节,要是家里长辈打孩子,旁人还真是不好说什么。只要不打出好歹就没人管的。毕竟在世人的眼里父辈管教儿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
班上的学生家里情况池樱是有粗粗了解的。这徐盛好像父母都没有了,跟着祖母过活,家里还有一个叔叔。莫非是他叔叔打的?他叔叔为何要打他?
池樱满腹狐疑。决定这个礼拜天,她要去徐盛家家访一下。池樱没有先跟他说什么,这娃这么倔强,她这么早跟他说要家访,恐怕平白添了他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