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行?”龙旭阳坏笑。
秦雪彤整个人快烧起来,挣扎道:“放我下来。”
“不放。”
“龙旭阳!”
龙旭阳见她真生气了,哈哈笑着将她抱过院子里的水坑,才将她放到地面。
“刚才有个小丫鬟把水不小心倒在路上,怕你鞋子弄脏才抱你而已。”
秦雪彤反应过来自己被逗弄,又气又急,怒瞪他一眼,提着裙摆往走廊而去。
“生气了?”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秦雪彤走得更快。
“还有件事,刚才秦府送你一封请帖,要不要看?”男人好整以暇地说。
秦府的邀请函?
秦雪彤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平静地走到他跟前,“什么请帖?拿来!”
伸出白皙的手,摊在龙旭阳面前。
龙旭阳不再逗她,从怀里掏出一封精美的请帖放进她掌心。
秦雪彤当场打开,快速扫视两眼,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秦府这么快就要为苏茜办宴?”
邀请函是苏茜送来的,邀请她参加月底秦府为她举办的宴会,到时候向外公布她嫡女的身份。
“当然要去!”秦雪彤拿着请帖,嘴角含笑,她真心为苏茜高兴。
龙旭阳望着她兴奋的模样,道:“到时候我陪你。”
秦雪彤笑着将请帖收起,“好。”
说罢,两人又对视着陷入沉默,脑中均想起刚才的吻。
“我先回去了。”秦雪彤不自在地别开头,转身匆匆沿着走廊回屋。
虽然没有回头,却知道男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背上,炙热温柔。
“小姐……”连翘和紫惠守在院子外,见人走了,连忙追过来。
秦雪彤走着走着,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现在,她有了爱她的、她爱的男人,有了爱她的、她爱的长辈。
世上最幸福不过的事。
今天的她为何如此幸运呢?
是不是梦?
就算是梦,也容她沉醉片刻吧。
“小姐?”连翘的声音唤回她的心智。
“怎么了?”秦雪彤问。
“难得看到小姐发呆呢,而且笑得好温柔,好甜美。”连翘给她倒了一杯茶。
秦雪彤摸摸自己的脸,“真的吗?”
“嗯!”连翘点点头,“总感觉今天小姐变得温柔开心了。”
秦雪彤问:“我以前不温柔不开心?”
连翘歪歪头,想了想说:“奴婢第一次在曲城见到小姐的时候,小姐看起来冷冰冰的,很不好接近,而且一点儿也不开心,像是……”
“像是什么?”
“听说西街那边有个西域来的马戏团,里面有种动物叫刺猬,小姐听说过吗?浑身都是刺,一生气害怕就竖起来扎手,小姐那时候特别像刺猬呢。”
“好你个小妮子,居然敢取笑我!”秦雪彤伸手挠连翘。
连翘咯咯笑起来,“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紫惠进屋见到这一幕,笑道:“定是你个丫头毛手毛脚粗言粗语惹到了小姐。”
“奴婢没有……”连翘讨饶。
等连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秦雪彤才放过她。
连翘揉着腰道:“总之,小姐现在比以前好多啦,看着挺开心的,以前不知为何总像心里藏着许多心事,冷冰冰的不好接近。”
是么?
秦雪彤想,原来连身边的丫头都能看得出自己的变化。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那人的影响。
她的眼眸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既然龙旭阳答应了她,今生今世只有她一个女人,那么,她也该使使力,争取做他的正妃!
不能等着别人送到她面前,有些东西,该争取的,自己也该去争取。
第70章 苏茜的宴会
天色放晴一天,又飘起小雨。
雨丝细细,润物无声。
亭台楼阁均被打湿,朦朦胧胧。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一袭粗布麻衣,被风吹得飘飘摇摇,蓝衫的老者站在阁楼上举着酒杯,冲远方的山水遥遥致意,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老者喝完酒,摇头晃脑地念叨。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柔软的女声接过诗句,念出下半阙。
老者转过头,眯起朦胧醉眼看向来者,随后放下酒杯拱手道:“老夫当是谁,原来是未来的三皇子妃。”
阁楼的楼梯口,雪肤乌发的少女亭亭玉立,闻言落落大方地笑道:“刘大人。”
阁楼喝酒的蓝衣老者,正是刘巍刘大人。
自龙旭阳从皇陵出来后,刘巍也跟着受到皇帝特赦,回到金陵。只是刘巍虽然回到金陵,却并未官复原职,闲赋在家,每日饮酒赏景,好不快活。
“哎!”刘巍举手摇摆,“别叫我大人,小老头现在乃一介布衣,当不起大人二字。”
秦雪彤用袖口掩唇轻笑,“大人说笑了。”
“三皇子妃请坐。”
“别。”秦雪彤学着他伸手摇摆,“别叫我三皇子妃,八字没一撇呢。”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一个笑得豪爽,一个笑得明艳。
“这么说来,我们均乃布衣,就不要讲那么多虚礼,坐。”刘巍掀开下摆,豪迈地坐于桌前。
秦雪彤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招招手,连翘提着篮子放在桌上,又默默退下。
“大人,回金陵也有些时日,特意来慰问大人身体如何。”秦雪彤指着桌上的篮子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大人尝尝吧。”
刘巍不客气地打开篮子,看到里面全是爱吃的糕点,喜笑颜开,“谢谢秦小姐!”
他在皇陵里蹭吃蹭喝,脸皮已经锻炼得奇厚无比,也很喜欢秦雪彤坐的点心。
别的不说,秦雪彤心思灵巧,做的点心色香味俱全,非常合他的胃口。
两人边吃点心边闲聊,就像在皇陵时一样。
“现在风调雨顺,家国安定,为何刘大人要吟这样一首诗呢?”秦雪彤问。
刘巍捏着点心,嘴角还挂着渣滓,坦然道:“仅仅因为喜欢那句山雨欲来风满楼罢了。”
秦雪彤轻笑,“无风不起浪,刘大人怕不是嗅到金陵有了变化?”
“哎,没有。”刘巍摇头晃脑道,“小老头儿我刚刚等在阁楼里,吹了一阵风,淋了一阵雨,有感而发而已。”
两人相视而笑。
小老头胃口挺好,聊着聊着就吃完半篮子点心,拍拍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秦小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秦雪彤微微一笑,“没别的,就最近不太开心,特地到刘大人这里散散心。”
刘巍想了想,“秦小姐的官司小老头已经听说了,咱们交情在食物,不在身份,放心吧,你依旧是我刘某人的朋友。”
秦雪彤捂嘴轻笑,“就知道刘大人不会看低我,只是,这金陵里像刘大人一样的人,很少。”
刘巍摇头,“秦小姐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秦雪彤叹气,“雪彤当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有一个人的看法雪彤不能不在意。”
刘巍疑惑:“谁?三皇子?他不是那样的人。”
秦雪彤摇摇头,“自然不是他。”
刘巍皱眉,“那会是谁?”
秦雪彤道:“自然是陛下。”
刘巍拿糕点的手顿住,默然不语。
秦雪彤观察他的神色片刻,站起身,朝刘巍深深鞠躬,“刘大人,请助雪彤一臂之力!”
刘巍连忙放下糕点,伸手去扶她,等伸出去了意识到手脏兮兮的,又连忙收回来,“秦小姐,你别这样,咱们好好说话。”
秦雪彤直起身,黑亮的眼睛诚恳地望着刘巍,“刘大人,若您能得见陛下,能否为雪彤说说情?雪彤与殿下真心相爱,希望陛下成全。”
刘巍道:“这……”
刘巍隐约知道皇帝反对这门婚事,和三皇子闹过矛盾。他才从皇陵出来,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毕竟,婚事并未关乎国家社稷,他用不着为此惹恼陛下。
不好明着拒绝,刘巍委婉道:“秦小姐,不是我不帮你,老头现在乃白身,陛下都没召见过我,如何说情呢?”
秦雪彤唇角勾了勾,轻叹道:“刘大人,雪彤认识的人不多,能为我说话的更没有,这才想起刘大人,若是刘大人也不帮我说话,那我……”
晶莹的泪花从眼眶里滚出。
刘巍见她哭,心头一软,又看到桌上的点心,想起在皇陵里日日蹭吃蹭喝,不帮忙说不过去,想了想道:“秦小姐别哭,如果老头能见得天颜,必然会为你和殿下的婚事求情。”
刘巍性格正直,刚正不阿。一开始不想蹚浑水,现在又觉得不帮秦雪彤于心不忍,无情无义。
“陛下亲自指婚,金口玉言,万万没有反悔的道理。”刘巍朝天拱拱手,“何况婚约在前,仅仅因为身份改变而想退婚,实乃不义。”
秦雪彤知道老头犯了轴,开始拉大道理,万一真像他这般对着皇帝一顿说,估计吃不了好,便提醒道:“陛下并未毁约,当初陛下指婚,并未指定是正妃还是侧妃。”
“这……”刘巍哑然,明明当初陛下指婚为正妃,虽未言明,却人尽皆知。秦雪彤说得也对,陛下要耍赖,无可奈何。
秦雪彤提醒道:“刘大人可记得谢家?”
刘巍恍然回神,哈哈笑起来,“秦小姐真是聪慧过人!好,若陛下召我,定然如实相告。”
秦雪彤躬身行礼,“那雪彤谢过刘大人。”
下了阁楼,连翘扶着秦雪彤走到马车旁,担忧地问道:“小姐,刘大人能劝得动陛下吗?”
秦雪彤爬上马车,面色平静,“我也没指望他能劝动陛下改换心意。”
之所以找刘巍,因为她猜皇帝应该要召刘巍回朝了,不然把他叫回金陵干什么,让他留在皇陵监工不好?前世皇帝十分倚重刘巍,今生应该不会意外,对刘巍的建议自然会慎重考虑。
当然,要想让皇帝完全回心转意,估计不大可行,但绝对能动摇他的决心。
要让皇帝不再阻拦,还得静待时机。
“回去吧。”秦雪彤进入车厢,靠着马车车壁,闭目养神。
连翘闻言,不再打扰。
两日后,皇帝召见刘巍。
御书房内。
身穿紫红官袍的刘巍,恭顺地拜见皇帝。
“平身吧。”皇帝抬手。
“谢陛下。”刘巍在书房中央站起身。
皇帝没让他坐,边看书边问:“最近都做什么啊?”
刘巍将自己的行踪一五一十地告知,皇帝偶尔问两句,最后笑骂道:“好你个刘巍,过得真是逍遥自在!”
刘巍陪笑。
皇帝道:“你跟三皇子在皇陵里呆了不短时间,觉得他如何?”
刘巍说:“三殿下勤劳勇敢,敢为人先,原本用不着他搬石头的,他却能和下苦工的一起搬石头,修建陵墓,品行坚韧,吃苦耐劳。”
皇帝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刘巍瞅着皇帝平静的脸色,又继续道:“殿下礼贤下士,同甘共苦,对先祖满怀崇敬,堪为国之栋梁。”
皇帝放下书,“刘大人对三皇子评价颇高?”
刘巍拱手道:“微臣实话实说,三殿下智慧过人,品性绝佳,秦小姐聪颖绝伦,痴心不悔,二位均是能吃苦耐劳、心性坚韧之辈。”
皇帝微微挑眉,“你天天在人家那儿蹭吃蹭喝,吃人嘴短吧?”
刘巍心想陛下消息灵通得很,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秦小姐乡野长大,自然比起金陵贵女要吃苦耐劳得多,虽不大会琴棋书画,却善于烹饪,也无盛气凌人之态,伺候殿下尽心尽力。”
皇帝用手指敲着桌面,“这么说,你赞同她做皇子妃?身份那么低,配得上三皇子吗?”
刘谦拱手,声音清晰平缓,“陛下,身份贵贱,对相爱之人来说并不重要。殿下和秦小姐能相互喜欢,是好事,若是陛下为殿下选个不喜欢的,就算身份高贵,殿下也不会高兴。”
皇帝不言不语。
刘巍上前一步,“陛下,别忘了谢家之祸。”
皇帝脸色沉下来。
刘巍道:“皇子妃的娘家势力太大,并非好事,若约束不严,便是大祸事。殿下已经足够尊荣,无需锦上添花,只求省心省事,自己欢喜即可。”
皇帝久久不语,御书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大太监李硕早已习惯此等场合,眼观鼻鼻观心,活像个木偶似的小心站在一旁,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
刘巍胆子忒大,脸上毫无惧意,安安静静地立在书房中央,等候皇帝发落。
好一会儿,皇帝挥手道:“下去吧。”
没同意,也没反对,无人知晓他的想法。
刘巍恭敬退出御书房。
皇帝坐在案台后,仔细品味刘巍的话,叹了口气,“说得也对。”
转瞬到了月底,秦政岳的官职在五皇子的授意下回到手里,一家人齐齐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