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时幻颜花给他留下的印象极其深刻，在陆拾贰死了这么多年之后，他还是记得那种排斥感。
路凡听得一愣一愣的，因为那句“代价是所有人都付不起的”，如果一定要付出代价，那代价是什么？代价付了吗？付代价的是她还是陆拾贰？或者陆拾贰的死就是代价？
而且……陆拾贰是为了跟言玉南在一起才吃的幻颜花，言玉南却说他因为幻颜花才排斥陆拾贰……
这该怎么说？造化弄人？
如果陆拾贰所有的绝望都来自于那一片幻颜花，那为什么一开始要被她遇见？
很多事情哪怕知道了其中一点细节，都没法再去回想，每想清楚一点都是针扎似的疼痛。
不是造化弄人，是作者改了设定。
陆拾贰该恨的，是作者摇摆不定的剧情，明明给了她身份，却要她死得悄无声息，甚至为此准备了多条路。
不管怎么走，陆拾贰最后都会死在玉灵仙境里。
剧情设定，就是最大的不可抗力。
路凡当场就被气哭了，她不明白，凭什么？就因为她没有作为女主出生？
突然掉落的眼泪吓了言玉南一跳，他从来没见路凡哭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你……老板娘？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掉了一会儿眼泪，路凡看言玉南越看越气，抬脚就踩：“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陆拾贰？你早点说她就不会死了啊！”
言玉南十分茫然：“对啊……我直说不就好了……为什么没说？”
见言玉南这个样子路凡就明白了，原著之内剧情不可抗，言玉南或许不是没说过，而是他和陆拾贰都不会记得说的剧情，他们要顺着剧情走完。
剧情修掉所有偏差，让所有人摆在作者希望摆的位置上，出场、扮丑……最后消失。
路凡叹了口气，擦掉眼泪：“行了，你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苏白音，不记得说也正常，叫纪灯来吧，我们问清楚情况，至少……如果人真的救不回来，至少用本来的面目见一次自己喜欢的人吧。”
“好。”言玉南轻声应下，确定路凡不再哭了才出去联系的纪灯。
而路凡靠在墙上偏头去看屋里男人小心照顾女子的样子，猜测那会是女子的谁。
如果他就是女子喜欢的人，那她算不算用自己的命换来一时温柔？这样真的值吗？如果他不是，这么照顾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万一还要看着她为别人而死，会不会难过到不能自已？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等到了言玉南和纪灯回来。
纪灯大概在路上听言玉南说过了一遍具体情况，到了地方就直接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说：“那是即墨家的现任家主，跟主子您类似，一样压着修为没选择继承神位飞升。”
路凡一听，下意识去踩言玉南。
“……为什么又踩我？”言玉南欲哭无泪，可是刚才路凡莫名其妙哭了，他现在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哦，你们太像了，一下子没忍住。”
“……”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其他就好了解了，路凡让言玉南看着两人，她去找周知易了解一下详细的情况。
神奇的，这个叫即墨染的男人确实跟言玉南很像，他跟言玉南一样有自己的仙境，并不跟仙界的人一块住，独占一方仙境，人称迟华仙尊。
跟言玉南一样，他也因为喜欢的人所以压着修为不肯飞升，想等结了道侣再一起飞升。
然而天意弄人，即墨染的道侣为了救人去世，两人的约定只能推到下一世，于是即墨染就压着修为去寻找爱人，找了许多年，并没有找到自己的爱人。
不过很多年后他身后跟了一条小尾巴——就是那个傻乎乎吃幻颜花的女子。
“那个女子叫宁枳，”周知易在纸上写下宁枳两个字给路凡看，“就是即墨染前世的道侣，名字不一样相貌不一样，两人之间还没有任何可以算得到的联系，所以即墨染一直没认出来。”
路凡好半天才理清楚这个关系：“啊，就是正主当了自己的替身？”
“可以这么理解。”周知易点头。
“可是……以即墨染的修为，怎么会认不出来呢？”路凡不理解的是这个，“而且，他后来又怎么认出来的？”
周知易听罢，笑着拿出一本老旧的账本翻开给路凡看：“是有人下了单，要将宁枳身上与即墨染所有的联系都清掉的，包括他们的姻缘、感觉、联系，以及，即墨染并没有认出来，他是再一次爱上了自己的道侣，即使道侣换了一个样子来到他身边。”
路凡沉默了一会儿，拔出刀插桌子上：“就算你这么说也改变不了他变心的事实！”
“路老板，这怎么叫变心呢？他爱上的是同一个人啊，如果真的按你的说法，难道宁枳爱的不是即墨染吗？”周知易好笑地回道。
“这不一样，即墨染有记忆，宁枳没有，对宁枳而言她只是遇见了一个她必须要去爱的人，而即墨染是明知道自己应该有爱人，还爱上了身边跟着的小女孩儿！”路凡激情反驳，越说越气，将周知易的桌子扎得满是洞。
闻言，周知易哭笑不得，这种事吵不出结果的，因为这事情本来就有两个角度，可以说即墨染变心，也可以说他无论在何种境地，都只会爱上自己心底的那个人。
路凡骂完也冷静下来，跟周知易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会赔你桌子的。”
周知易摇摇头：“没事，不用赔，这单子从我这出去的，你看看要不要处理吧，还在时限中，如果你愿意，找到下单人终止也行。”
经周知易提醒路凡才发现，这个单子竟然还是进行中。
单子的内容是抹去即墨染及其道侣之间所有的联系，一共要抹灭宁枳的三世，如果算上死去的那一世，那宁枳这一世是第二世。
“什么人这么毒啊？三世有缘无分，那将来可能永远都没有缘分了啊，如果真的满了三世，即墨染他等到诸神黄昏都等不到道侣啊！”路凡震惊到语无伦次，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毁人姻缘的。
周知易指着下单人说：“这个是代理下单人，一般不愿意自己出面下单的就会去这个地方请人匿名下单，中间会隔上好几批人，所以很难找到最初下单的是谁，至于接单人，是那个被贬的桃花仙。”
蛮荒之地只有一个被贬的桃花仙——被傀儡师连累下来的。
傀儡师在诸神黄昏之前爱上了自己的傀儡，触犯天规被罚到蛮荒之地，永生永世不得出；桃花仙因为帮傀儡师牵了那一道姻缘，也算是违背了天规，就一块下来了，简直难兄难弟。
路凡嘴巴张了张，还是没忍住骂骂咧咧：“老子就没见他干过人事*&%……”
周知易哭笑不得地打断路凡的谩骂：“凡凡，先停一停，主要是这一单给的钱特别多，但是要分期给，这个数。”
“……”路凡闭嘴了，要是她早生几十年，可能接单的就不是桃花仙而是她了。
鉴于下单人财大气粗，路凡准备回去问问纪灯认不认识天界仙界修真界这么有钱的人，那个数字真不是一般的世家能给出来的，对方身份应该不简单。
回到医馆，路凡发现即墨染和言玉南已经互相回忆过一遍当年了，毕竟两人脸上都是唏嘘。
“即墨染是吗？”路凡拉开椅子坐下问。
即墨染坐在床边，还握着宁枳的手，抬头回道：“是，路老板是要写药方了吗？”
“唔……”路凡执笔沉思许久，决定还是先说清楚情况，“开药之前，我觉得您应该先知道一件事为好。”
“什么事？”即墨染顿时紧张起来，“是关于宁宁的吗？”
路凡歪歪头调整情绪，同时一把拉起言玉南挡自己前面，随后大声吼：“其实她就是你那个死去的道侣！”
回声在屋子里传了一遍又一遍，声音消失之后是一阵凝重且疑惑的沉默，就连纪灯和言玉南都忍不住转头去看路凡。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即墨染：“你……说什么？”
路凡悄悄从言玉南身后探头：“我去查到了你们的一些事，听说有人下单请人把你跟你道侣的联系都抹除了，所以你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出来这是自己的道侣，但是你还是爱上她了。”
话音刚落，即墨染身边的气场突然凝结成刀刃，其中一片咻的一声冲着路凡过来，无形的刀刃划过，在路凡脸上拉出长长的一条口子。
言云南眉头一皱，立马用灵器撑起屏障护住路凡：“老板娘，没事吧？”
路凡毫无反应，过了很久才缓缓抬手，抖着碰了碰脸颊，沾了一手指血，随后路凡眼睛都瞪直了盯着指尖的血迹。
“老板娘，只是个小伤口，一会儿就好了。”言玉南已经暗示纪灯去让即墨染冷静下来，他试图安抚路凡，拉起自己的袖子去给路凡擦脸。
“有一说一，”路凡缓缓抬头，脸都是扭曲的，“爷要弄死他。”
第29章 永远
“冷静，跟他在这打起来不合适，这是神医的医馆，不合适啊。”言玉南擦掉路凡脸上的血迹，用一个小小的治疗术帮她愈合伤口。
路凡忍了又忍，脸上就算被言玉南治好了还是想打人：“冷静不下来了——”
怒吼着，路凡掏出弓、弩，举起来就对着即墨染一通乱射，言玉南本以为自己的防护法阵能拦住的，没想到路凡用的弩、箭能破防，一下就咻飞出去了。
纪灯听到声音，急忙闪开到一旁，继而再看向即墨染就发现路凡射了十几支剪出去，竟然真的有一支伤到了即墨染。
到了即墨染这个修为，路凡是不可能打中他的，随后纪灯了一下那支箭的方向，如果即墨染不挡着，就会射穿宁枳的头……
即墨染丢下可以灼烧伤口的箭，伤口很快愈合，不过至少冷静一些了。
但是路凡没冷静，还准备继续攻击的时候被言玉南抢过弓、弩，路凡瞪他：“你干什么？”
“差不多得了，就只是个小伤口，而且那个女子就在他身后，你的武器用起来没个轻重，等会儿把人给弄死了。”言玉南说着，反手将弓、弩递给纪灯，让他收起来先。
现在路凡不太冷静，估计很多年没受过伤了，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在打脸，所以言玉南能感觉出来路凡特别生气。
提到宁枳，路凡又想起来这人倒霉了一辈子，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好歹知道个前因后果吧？
“哼，看在宁枳的份上，今天放过你！”路凡瞪着即墨染，随手写了几样特别难找还不对季节的药让即墨染去找，“知道这是你谁就行了，赶紧去找药，前因后果等她醒了再说。”
即墨染默默接过药方，消失在屋子里，他这么爽快离开，是因为担心，也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吧。
爱的人换了个身份到自己身边，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拼了老命追，一个心底动摇为了曾经的爱人犹豫不决。
不管是谁做的，都太令人恶心。
路凡见人离开，气顺了些，去找自己的冰淇淋，发现早化成原来的样子了，而且她不知道重新冻起来还能不能吃，只能倒掉。
言玉南看着路凡沉默地走来走去，试探着问：“不给她看一下吗？”
“……”路凡回头看他一会儿，跑去拉了椅子坐到言玉南对面，“你想听他们的事情吗？”
敢情您是在想找人说这个呢？
言玉南其实不太关心这些，但是看路凡的样子好像是想不明白某些事情的样子，便点头：“你如果想说就说。”
得到肯定的回复，路凡开始叭叭地把之前在周知易那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打发即墨染离开就是想等幻颜花的药效过去，可是这事吧……我如果把宁枳给救了，再把真相一说，会不会两个人之间就有了隔阂？”
宁枳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谁都不知道，路凡是怕万一宁枳醒来真的如同那个单子一样对即墨染失去了爱情，那等于这一世她跟即墨染的联系也没了。
就算两人愿意放下这一世的种种再次在一起，难道心里就真的不膈应吗？
有时候两个人分开，只需要在当中埋下一颗很小的种子，随着时间流逝，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就是两人缘分已尽的时候。
言玉南听着路凡的一堆担忧，他其实有些无法理解：“那是他们的选择，你为什么在担心？”
“就是……”路凡低头拧着自己的手指，“觉得他们还是有机会在一起的，姻缘也会有，就这么浪费一辈子，太可惜了。”
“老板娘啊，如果他们自己本人并没有要继续的想法，你这个行为跟拆散他们的那个下单人有什么区别？”言玉南还是觉得人家两个人的私事，莫掺和。
路凡双手捧脸叹气：“爱情太难了，我想不明白，那就听你的，先把人弄醒，然后交给他们自己决定吧。”
言罢，路凡去找当时药不死给她开的药。
因为人已经昏迷了，药不死说当时他是配了药浴，煮了路凡好久才醒的；药浴的作用是促进幻颜花的毒素，一方面争取提前让改变样貌的效果结束，另一方面通过药浴排出沉积的毒素。
路凡哼哧哼哧弄完了所有的药之后先煮一轮，等熬出味道了再让言玉南用修为帮忙把药水全部弄进浴桶里降温，等温度合适之后小火保持温度——煮宁枳。
纪灯在帮忙烧火，看到路凡拿着药材路过，忙问：“这个火势可以吗？”
“再小点儿。”路凡看了一眼后说。
“再小火就没了。”纪灯没好气地一边应声一边扒拉开柴火。
路凡站在梯、子上回头：“一看你就是没做过饭的，文火慢炖，火就是要很小才能熬出味道来啊！”
这个说法让言玉南和纪灯目瞪口呆，言玉南捏诀运水的手都顿了顿：“老板娘，你真的不是在煮人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