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理昭玉,昭玉干脆也没问他,没主动去理他。
教陆宴知读书的那位教书先生,这几日头发都愁白了几根,整日战战兢兢的不说,偏生他比那三岁小儿还要难教。
有时候教书先生一念文章,陆宴知就会破口大骂那个写文章的人,教书先生吓得是面无人色,抖着身子不敢吭声。
末了,陆宴知骂完了后,还一脸疑惑的问他,怎么不继续说了。
教书先生都快哭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教下去。
就这样,过了几日,陆宴知心里头是愈发的不痛快了。
这日,他把书本一摔,吓得教书先生一个激灵,脸都白了几分。
陆宴知没理他,而是拧着眉问青衣:“青衣,你说,她看出本王生气了没?”
青衣心想,小殿下又不是眼瞎,她第一日就瞧出来了。
没等青衣说话,陆宴知大抵也觉着自己问的有毛病,于是气急败坏的开了口,“既然瞧出来了,那她为何不哄本王?”
他不同她讲话,她便也不同他说话了吗!
明明先前,只要他露出几分不痛快,沈昭玉就会轻声软语的说好话哄他的!
都说男子娶了妻后便会变,不曾想,这女子也是这般翻脸无情!
可、可他们分明还没有成亲!
想到此处,陆宴知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
青衣听到这,有一瞬间的无言。
不过还是哄道:“小殿下应当是想哄您的,不过不知缘由。您回府的第一日,小殿下就差身边的芍药姑娘来问小的了,想询问一番您是缘何不快。”
陆宴知听到此处,手下意识捏紧了书本,“你是如何说的?”
青衣忙道:“小的自然没敢多说,只说不知晓。”
陆宴知稍稍松了一口气,沈昭玉不知情。
青衣又问:“可要小的透露几分?”然后叫小殿下来哄哄您?
陆宴知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若是敢乱说,本王饶不了你!”
青衣明白了,得,这是不用哄了。
陆宴知又看向教书先生,吩咐道:“继续。”
“哎、哎!”教书先生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继续开始教他。
昭玉也觉着陆宴知有些奇怪,但也没搭理他。
就这样,又僵持了几日,尚府传来了些消息。
说是尚修明与尚老夫人大吵了一架,随即,叫人将许宜盈给关了起来。
而尚老夫人,则是气的晕倒了过去。
尚修明并不似是往日那般着急,虽说也唤了大夫来,可没在尚老夫人屋中守着伺候着,而是大步离开了尚府。
昭玉心里头十分好奇,这尚府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居然叫尚修明舍得斥责他的好表妹,还将人给关了起来,真是稀奇。
谁料,晚间,昭玉正准备歇息的时候,芍药便敲门进来了。
她瞧着模样有些着急,禀告道:“主子,门房来传话,说是尚修明尚大人此时在门口呢,说什么不肯走,在门外说要见您。而且,身上酒味挺重的,门房说他瞧着脑子有些不大清楚,似乎是喝醉了,您看该如何是好?”
第6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昭玉有些不大想见陆宴……
昭玉闻言,便是稍稍一怔。
尚修明的大半夜的来做什么。
而且还喝多了,不肯走,这是想同她耍酒疯呢?
昭玉又想到了尚府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心头颇为惊奇。
于是站起身,对芍药道:“伺候本宫穿衣。”
她出去瞧瞧尚修明,到底是发什么疯。
不知不觉间,时日早就已经过了上一世尚修明造反,以及她惨死的时间。
这一世她早早同尚修明和离,转而同陆宴知纠缠在一起。如今她没有死,却已有身孕,而尚修明,也不似上一世那般造反。
她心中始终疑惑,上一世尚修明到底是为何造反,而他背后之人又是何人。
是已经被处死的临昌王,还是另有其人?
思索间,芍药已经为她穿好衣服,挽好了发髻。
芍药瞧着有些担心,欲言又止的道:“主子,您要出去见尚大人吗?天色已经不早了,听说那位尚大人又饮了酒,可别发酒疯碰到您才好,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要万分注意。”
昭玉点了点头,道:“你去点十几名侍卫,随本宫一同出去。”
芍药应了一声,出去了。
没多久,侍卫已经在门口持剑站立,等着昭玉。
还有几个丫鬟小厮,提着油灯站在外头。
芍药这才扶着昭玉,出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大门一开,昭玉便瞧见了门口不远处,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影,用油灯一照,正是尚修明。
尚修明瞧着精神不大好,此时眼圈还微微有些发红,神情看起来极为痛苦难过,看上去挺像是唱苦情戏里头那男主角。
昭玉一瞧,心中有些好笑,这尚修明今日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走在公主府门前,看着尚修明淡淡开口道:“不知尚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旁边持着剑的侍卫也都纷纷上前,一脸警惕的看着尚修明。
尚修明遥遥看着不远处的昭玉,一时之间觉得恍如隔世。
昭玉与陆宴知之事,尚修明都知晓,更知道她怀有陆宴知孩子的事情。
他不由的苦笑一声,原来,昭玉早就已经与他愈行愈远了。
尚府之所以大乱,是因为尚修明终于记起了上一世的事情,原来那不是梦,而是上辈子,昭玉真的死了。
是他造反害死了昭玉。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他都对不起昭玉。
上一世,尚修明娶昭玉之前,本也算有情。不然也不会答应求娶,结果成亲之前,表妹许宜盈惨死,种种迹象表明,表妹都是被昭玉害死的,尚修明这才恨上了昭玉,始终不肯碰她。
就在后来,尚老夫人告诉尚修明,她们家与沈家有血海深仇。
尚老夫人是前朝遗孤,父母皆是被昭玉皇爷爷所杀,那也是尚修明的骨肉至亲,此仇不能不报。
尚修明一开始并不忍心,但尚老夫人坚持,还同他说,沈家人不仅害死了他的外祖父与外祖母,沈昭玉还害死了盈娘,若是他不肯,她便吊死在家中。
尚老夫人以死相逼,尚修明这才开始谋造反之事。
但是他并没打算杀昭玉。
后来发现许宜盈没死,将她接回了尚府中后,尚修明便不再恨昭玉了。他会反了沈家,叫母亲圆了心愿,但也不会杀昭玉,哪怕将来她是亡国公主,他也会为她换一个身份,叫她继续活下去。
她永远都是他的妻子。
所以,他将昭玉囚禁了起来,并没告知大邺已灭的事实。
尚老夫人与许宜盈自然是不会留下昭玉的。
于是后来,许宜盈偷偷去了昭玉的房中,将大邺国都已灭,她母后自缢身亡的事情告诉了昭玉,并一杯毒酒毒死了她。
尚修明回到府中,看到的便是昭玉的尸体,下人告诉她,昭玉得知大邺已亡国,赵太后身死,便服毒自尽了。他抱着昭玉的尸体痛不欲生,大哭出声,可也为时已晚。
直到昭玉死后,尚修明终于得知,其实他并不是尚老夫人之子,而是她抱来的一个孩子,许宜盈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因着许宜盈是女儿身,尚老夫人为了笼络住尚老爷子,才将亲生骨肉送给了一家人养育,几年后接入了尚府。
也正是许宜盈是尚老夫人的亲生骨肉,才会这样疼爱她,非要尚修明娶她不可。
而当初许宜盈遇到土匪身亡,也都是尚老夫人与许宜盈用的计策,为了让尚修明与沈昭玉反目成仇,让他将来好狠下心造反。而昭玉也不是自杀,是让许宜盈害死的。
这两日,尚修明终于想起了上辈子的往事,第一件事,就是将许宜盈给关了起来。
尚老夫人不肯,又哭又闹,尚修明冷笑着叫人请出来了以前在许家伺候的老人,将许宜盈就是尚老夫人亲生骨肉的事情抖落了出来,当即,尚老夫人是惊得面无人色,脸都白了。
随即,就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尚修人差人将尚老夫人与许宜盈严加看管起来,便离开了府中。
他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喝的是酩酊大醉,他没脸见昭玉,只有趁着喝醉了,壮一壮胆子,才找到了公主府来。
此时看着昭玉,他胸口便闷得难受,他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同昭玉说,但又实在不知如何说出口。
直到昭玉问他,他才终于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低声道:“昭玉,对不起,是我错了。”
昭玉听他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有些烦了,只淡淡道:“尚大人若无旁事,还请离去,本宫失陪了。”
说完,昭玉转身便准备回府中,尚修明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急道:“昭玉——陆宴知并不是良人,你莫要被他蒙骗,将来,他会有不臣之心!”
上一世,尚修明辅佐,共谋造反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陆宴知。
昭玉听到这儿,脚步一顿,她眉头紧皱看向尚修明:“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尚修明苦笑一声:“昭玉,我自知罪虐深重,配不上你,可是……”他用力一咬牙,道:“陆宴知也同样不配。”
昭玉心头愈发疑惑。
于是,遣散了两旁的侍卫,将尚修明唤进了府里头,找了一间空房间,叫芍药与侍卫在外头守着,她与尚修明独自坐在房间之中。
芍药有些担心:“主子,您就叫奴婢在您跟前伺候着吧。”
除了孤男寡女,夜间共处一室不合适外,昭玉现在怀有身孕,芍药实在是不放心。这位尚大人瞧着喝了不少酒,满身都是酒味,怪冲的,大抵是脑子喝的也不大清楚了,万一伤了主子这可怎么得了。
昭玉只淡淡道:“不必,你们在外头守着即可,若有他事,本宫会唤你们。”
芍药哪里知道昭玉心中所想。
昭玉今夜瞧着,尚修明便有些古怪,再联想到尚府之时,与他方才说的话,心里头便咯噔一下。
他说陆宴知日后会造反,这件事必须要同他询问清楚。
如今她一直摸不清陆宴知心中所想,对她又到底是抱有什么感情,所以对尚修明所说之事,心里头也有些没底。
对于前世造反之人,昭玉早就已经想了许久,也曾几次怀疑过陆宴知,因为如今临昌王已死,能有这个能力本事的,也就只有他了。
虽说陆宴知说的明明白白,并不想做劳什子吃力不讨好的皇帝,她也怀了陆宴知的孩子,可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而且瑜儿虽说羽翼丰了些,但是比起陆宴知的势力,还是差了不少,若是他当真有意造反,大邺就危险了!
于是,昭玉这才将尚修明给请了进去,问他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尚修明喝的确实有些多了,走路都有些踉跄,昭玉离着他远远的,生怕叫他给撞到。
二人进了屋里头坐下,昭玉也是寻了个离着他最远的地方。
“尚大人方才所说,意思是日后摄政王会造反?”昭玉一边问着,一边去瞧尚修明的脸色。
尚修明此时目光有些发直,正怔怔的盯着灯下的昭玉。
灯光下的昭玉,面容愈发白皙恬静,她目光正瞧着他,让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二人上辈子还未曾和离之时,俩人不争吵的时候,昭玉会去他书房中,有时候给他研磨时候,也会这般看着他……
他情不自禁的喃喃道:“昭玉,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昭玉一听到这儿,柳眉就蹙到了一处,心里头十分烦他。
若不是他说日后陆宴知会造反,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模样,昭玉压根儿就不会将他给请进来,现在他还有脸转移话题,问他们会不会回到以前?
他这是喝酒喝糊涂了,还是没睡醒呢?
昭玉嗤了一声,“得了吧尚大人,你最为心爱的表妹许姑娘如今都已经活着回到你身边了,你还来找本宫做什么?”别总是来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儿膈应她了成不成?
尚修明一听,便急忙解释道:“昭玉,我与许宜盈没有半分私情,如今,我已经将她关了起来,你放心,日后她再也不能伤害到你了!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尚修明这一世,心中唯一的人,只有你昭玉……”
他知道昭玉心中最重要的便是小皇帝沈瑜与赵太后,还有大邺的江山,这一世他会帮她好好的护着这些。所以,他借酒壮着胆子同她表明心意,只奢求着,这一世错事还没酿成,还有挽回的余地。
昭玉听到此处,蹙着柳眉看了尚修明一眼,看着他此时的神情,忽的意识到了什么。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尚修明,“尚大人,你以为,本宫在经历上一世后,还可能会相信你吗?”
尚修明脸色登时间惨白,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知道,上一世的事情她竟然全都知道!
昭玉看到他这个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难怪尚府这段时日这般反常,尚修明又是频繁这般,同上一世截然不同,原来,居然是也记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她心中有些嘲讽,尚修明想起了上一世之事,这样难过是为什么,别说是因为她死了之后,才后悔莫及,发现对她有情吧?
一想到这里,昭玉心头便是一阵讽刺。
再看尚修明,如今已经由惨白转成了灰白,他惨然一笑,眼神中也没了神采,他双眼有些发红,轻轻喃喃了一声:“难怪,你会这般厌恶我,拼了命的想要和离……”
他用力闭了下眸子,低头笑了一声,他还在奢求什么呢,他早就已经没了半分机会。
昭玉冷淡道:“你不必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这一世只要你不再造反,本宫尚可留你一命。如今,本宫只想知道,上一世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尚修明低声道:“上一世,与我合谋造反之人,是陆宴知。”
昭玉听完,心头便漏跳了一拍,面色也是微微一变。
她下意识捏紧拳头,另一只手则是放在了腹部。
接着又听尚修明道:“陆宴知此人天生反骨,不可不防,昭玉,你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