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相熟的人还能说什么,只能长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但让大伙没想到的是这两口子收养的三个女儿,来的时候都是面黄肌瘦小黄毛,等被孟太太教养了几年,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唇红齿白了。
这还光是长相上的变化,这三个女儿,跟着孟太太识字算术,打起算盘来那是一把好手,尤其是那个最小的女儿,叶三娘,连算盘都不用,心算的速度比起积年的老账房来都快!
这样品貌俱佳的姑娘,肯定是百家来求啊!
叶家大女儿叶大娘,五年前嫁到了季家,叶员外夫妻给陪送了三十六抬嫁妆,一间铺子。
叶大娘嫁过去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不光是生子有功,打理着自己的嫁妆铺子,出息是所有妯娌的嫁妆收入加一起都比不上的。
叶大娘嫁得好,叶二娘行情更高,直接嫁给了刘府丞家的三公子。如今三年过去,膝下也有了一儿一女,管家理事那是一把好手,极受夫家看重。
现如今叶府里还没嫁的,就剩下个十六岁的三娘了,要不是孟太太放出话来,说自己家的女孩儿,要留到十八才成亲,来提亲的早就把叶府门槛踏破了。
不过也传出消息,叶府的那位大儿子一直都没有下落,叶员外年过六十,肯定要为自家的后事做准备,兴许就要让三娘招赘呢!
众人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大娘二娘收为养女的时候已经八岁和六岁,且大娘的亲生父母还在,二娘也有个亲舅舅,再说断亲什么的,总也还有些个勾连,只有三娘是不到三岁的时候,被人贩子给卖到这里的,说这女娃是北边相城人,全家都在北蛮犯境的时候被害了,只有一个小女娃娃被大人护在身下,等到敌兵走了以后才哇哇大哭。
几经周折被卖到了南都城,人贩子将她的来历说得清楚,说是叶家是善人,将这孩子卖进来也是积阴德。
那人贩子倒也没说错,叶三娘从小在叶府长大,受到的教导最多,据说也是最聪明能干的。
因此叶员外夫妇让她招赘守灶倒也入情入理。
今日叶员外过寿,半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代表,而已经出嫁的两个养女也带着夫婿娇儿前来祝寿。
热闹过后,宾客散尽,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叶府正院的小花厅里,却点起了烛火,原本和乐欢快的气氛似乎有些变味。
叶父坐在主位上,脸色微沉地看着堂下站着的二女儿和女婿。
“二娘,你们走吧,以后这个府里,不欢迎你们一家人!”
叶二娘神色复杂,忧虑羞愧恼怒都杂糅到了一起。
“父亲,之前的事,真的是一场误会!”
叶父冷笑了一声,“误会什么?一个当姐夫的,借着喝醉,闯进只有小姨子的房里?还拿自己的小女儿当借口!二娘,我看他这个异想天开,也是有你在里头插了一脚吧?”
“没想到我一把年纪,居然也看走了眼,养出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女儿!”
“岳父息怒!小婿真是的酒醉得糊涂了,听下人说小囡在那间厢房里歇息,就想过去看看女儿,真不是故意要唐突三妹的!”
“哼,你们两个怕不是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别说你的酒量向来就好,今天也不过就喝了三杯而已,后头的老夫看得清楚,你都全倒在了袖子里,若真是喝醉,旁边就有给宾客们歇息的屋子,哪里用你四处乱走?平时也不见你对小囡上心,怎么到了喝酒的时候,想起她来了?”
叶父来了古代十五年,什么都经历过了,唯独还没经历过这古代的宅斗。现在真的身在局中,只觉得气血上涌,血管要崩。
他收的这三个养女,此初都觉得孩子们乖巧听话,对于儿子不在身边的老两口来说,也算是安慰。
但没想到的是,家庭教育虽然重要,但也架不住大环境如此,大娘二娘哪怕是学会了老妻的许多本事,却没学到自强自爱的内核。
大娘嫁进去的就是普通商家,顶多也就是有点小心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二娘自从嫁到了做官的人家,就学会了不少让他厌恶的习气和手段。
三个月前,传出他们要给三娘招赘,二娘就频频上门,都是带着礼物和孩子,刻意地讨好他们和三娘。
他一个大男人还没想那么多,反而孟太太最先发现了不对。
二娘居然想撮合二女婿和三娘!
这可真是雷他娘给儿子开门,雷到家了!
他一开始还不信呢,等留心观察了一番,发现果然是这样!
这特么的是什么狗屁心思?
他一开始也被雷得不轻,不过跟妻子一琢磨,倒也明白了二娘的脑回路。
他在南都城起家,主要是靠着改良了几种纺织机和提花机,开办了自己的纺织作坊,生产出的布料,很快就是南都一绝。
这些年,虽然也对外出售改良织机,但样式最好效率最高的,始终是叶家的作坊。
大概二娘的夫家,就是盯上了他这个老绝户了。
只要把三娘也娶进门,他们家又是本城做官的,势力够大,那整个叶家,将来还不是就归了他们姓刘的?
当时他们看出来二娘不怀好意之后,就拿话点明了,又找被撩拨得有点晕乎的三娘谈了话,让小姑娘意识到她二姐其实不是最想她而是要坑她。
这之后,二娘就没再有多余的动作,他们只当她死了这个心。
没想到趁着寿宴,二娘两口子买通了几个下人,就想来个生米煮饭。
当然了,虽然他们买通了人,但孟太太管家自有一手,在这种宾客云集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让在自己的府里发生丑闻的。
二女婿才进了房,就让三娘身边的下人们给请了出去。
二娘后续想带着人去撞现场的计划,自然也就泡了汤。
叶父现在看着这两个人,就跟看见苍蝇那么恶心。
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当然,也得亏不是亲生的,说脱离关系就可以脱离拉倒。
“好了,我叶府容不下二位贵人,趁着天色还早,二位快请吧!”
刘三郎见岳父这么不讲情面,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岳父这样就未免有些绝情了吧?”
“三娘招赘,能招到个什么样的,但凡好男儿,谁会愿意招赘呢?倒不如嫁给小婿,姐妹和乐,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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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叶父还没说话, 就见叶父身的的屏风里冲出一个人来。
这人手里抄着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就朝刘三郎打去,“给老娘滚!老娘的闺女, 就是去做姑子,也不会便宜了白眼狼!”
刘三郎起初没防备,还真的挨了两下, 不过他妻子叶二娘动作快, 赶紧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攻击。
看到相公被打,叶二娘脸色难看得紧, 可是却不敢还手,因为出手的,正是她养母孟太太。
“阿娘,您听我说啊!我向您保证,只要三妹嫁过去, 我一定掏心掏肺地待她, 她跟我是平起平坐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叶二娘跪倒在地, 眼含热泪的样子, 显得十分真诚。
然而孟太太却照着她呸了一口。
“我呸!糊涂油蒙了心的玩意儿, 你以为你那个窝是个什么香饽饽不成?谁特娘的稀罕同你平起平坐?当初你要嫁给这家伙,我就看着他贼眉鼠眼, 不像个好人, 可你倒好, 就看上了刘家的权势,要死要活地非嫁,行吧,女大不由娘, 嫁就嫁吧,你嫁出去的时候,我们给你三十六抬嫁妆,还有铺子,比起大姐儿只强不差,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吧?你呢,倒是把胃口养大了,打起我叶家全部家业的主意来了!”
“告诉你们,白日梦还是趁早醒得好!”
叶二娘被骂得满脸通红,她从来没见过养母这么不留情面的模样,早知道养父母宁愿三妹名声受损,也不愿意妥协,她是绝对不同意相公这个计策的。
“岳父岳母看来对小婿有很深的误会啊,既然如此,小婿就先回去了,待岳父岳母想明白了再来。”
刘三郎这回是趁兴而来,败兴而返。
不过虽然没能得计,但相信叶家这两个老的,会想明白的。
叶家的产业都在南都城,而叶家要是跟刘家反目,还怎么在这南都城呆下去?总不能叶家两个老的,能舍得离开南都城,再去寻个新地方吧
这世道如此,外来户总免不了受些欺压,更何况还是没儿子的绝户?
叶父冷笑一声,“不必了,我话就放在这儿,叶家的三闺女,出家做姑子也不可能给人做妾,你怕不是还打着以势压人的主意吧?明天我就公告全城,叶府跟二娘脱离关系,你们刘家这个亲家,我们高攀不起!”
沾上这么一门贪得无厌的得势亲戚,让他连南都城都不想呆了。
刘三郎听到这儿,也冷笑起来,“叶员外倒是好大的气性,没了我们刘家帮衬,叶家的买卖能这么顺利?”
多少人都打叶家独门工艺的主意,还不是刘家在背后撑着?
可是叶员外呢,也不过是就是年礼给的厚一些,平时竟不见他有多的表示!
“哼!我叶家做的是正当生意,不偷不抢,童叟无欺,若是靠着亲家权势才能做下去,那倒不如趁早关张!来人,还不赶紧送客,以后瞪大了眼认清楚了,这两位可不再是我们叶家的亲戚,以后互不来往!”
孟太太这会儿倒是深悔起来,当初就不应该收养这个心眼多的二娘!
如果只是商户给官府中人上号的关系,刘家未必会起吞下叶家的心思。
只有二娘这样长期在叶家生活的,才能给刘家更多的情报和底气。
他们这是活脱脱给自己弄了个内奸啊!
几名下人应声上前,“二,刘三公子,三娘子,请吧?”
刘三郎和叶二娘再呆下去,也只能更加面目无光,只得寒着脸朝外走去。
然而打从院外,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一个人。
“老爷,太太,大喜啊!”
“门外来了一位公子,长相跟老爷和太太都有些像,他说是咱们府里的大公子!特意从泽兰赶来认亲的。”
这个消息,就如同惊天炸雷,把全场的人都给震住了。
叶家两个老的,为啥要收养女,还不是因为家中独子与他们失散了多年么?
叶家这些仆人们,这几年其实也都在忐忑,主要就是担心,万一老主人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可就悬乎了。
而叶大娘,叶二娘两个及其夫家,之所以心思浮动,可不也正是这个原因?
如果来的真是大公子,那叶家的最大困难,可不就都不是事儿了么?
就算叶家不想在南都城了,有老爷的精明,太太的能干,还有叶家的家底,去哪个地方不行?
叶二娘和刘三娘两个人也就像是迎头受了一击,“这,这不可能吧?”
“别是听说叶家的事,前来冒认的?”
同样吃惊的,还有叶父叶母。
自打叶家发家之后,听说叶家独子失散前来认亲的,每年都有那么两三起,也就是这两年才算少了。
之前这样上门认亲的,叶父连见都不见,只要一听门房大致说来人是什么样子的,就让门房给几个大钱,打发了事。
因此南都城里,就有好些人觉得,叶家这个独子,一定是早就送了命,叶父叶母心知肚明,所以才会一听来人形貌,就直接否认。
而这回叶父跟叶母对视一眼,都有些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们家叶昭,可不就是长得跟他们两个都有点像?
重点是从泽兰来的!
“快,快请进来!”
叶父叶母几乎同时都站了起来,不自觉地就走出了厅,来到了院门口。
叶母走到院门口,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便宜白眼狼女儿女婿还没走。
“两位快离了我叶家,我家有要事,不能招待外人。”
叶昭走进大门,在几名喜气洋洋的仆人拥围之下,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一处院落外。
正好略过了刘三郎夫妻,目光对上了身穿古装的叶父和叶母。
虽然事隔十五年,叶父和叶母两个人的相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是身材比从前略发福了些,眼角嘴角的皱纹多了几条而已。
“父亲,母亲!”
叶昭快走几步,伸开双臂,将已经热泪盈眶的老父亲和老母亲拥在怀里,亲人相见,都是喜极而泣。
这个场面,看呆了所有人。
这,这就认出来啦?
这位大公子,居然是真的?
叶员外孟太太总是对外人说,他们的独子会找到的,也因为这个,连收养孩子都是只收养女,就怕占了大公子的位置……
但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音信,就有不少人觉得,叶员外孟太太他们怕是思子成魔,自己骗自己了。
如今这位叶家长子,还别说,的确是跟叶员外和孟太太都有些像。
而且叶大公子一袭青衫,身形高大飘洒,年轻英俊,哪里像是快三十岁的人呢?
有这样好的儿子,难怪叶员外和孟太太看不上养子和女婿了。
虽然叶府里来了天大的喜事,刘三郎和他娘子还是被扫地出门了。
刘三郎只觉得晦气。
“这特娘的也太巧了吧?”
他才想出了个好主意,能白得一注大财,结果叶家的儿子就回来了。
这样就算他真能娶三娘为妾,叶家那独门的技艺,恐怕也与他无关了!早知这样,他何必做恶人?
叶昭从水镜里看得出来,叶父叶母过得很不错。
但他完全没想到,叶父叶母居然收了三个养女。
看着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一脸好奇地对着他行礼,还称一声哥哥,叶昭是懵的。
等到叶父叶母将他拉进内室,关好门窗,一家人说些私密话时,叶昭才知道,今天在他没来的发生的闹剧。
叶昭听了只觉得无语。
得亏他及时穿越过来了,不然在这个时代,叶父叶母就算再思想超前,技术厉害,也是有心人欺负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