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忽然不敢再看,下意识把头埋下去,却忘了这样一来,他们好似在交颈相拥。
外面的争执还在继续,嗓音较为年轻的男声道:“是你说老房子这里藏有东西,我才跟你来的。怎么我跟你来了,你就找不出了?”
“是真有。但,但不知道怎么不见了,可能是谁……”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了,你再不给我票子再不给我东西,她就不跟我好了!”
这句点燃了陈奶奶的怒火,不再好声好气,而是怒骂道: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脑子里有屎的,那骚寡妇比你大那么多岁,跟你这么多年一点好处没给你,你还老给她东西,你知不知道人家是把你当傻子?!”
陈小叔:“我乐意!”
陈娇:……
确实是脑子里有屎。
陈奶奶:“你乐意个屁!你东西都给她了,我吃什么,你孩子吃什么!”
陈小叔:“不给她,她不跟我好,我还有什么用。”
“难不成你离了她就活不下去?!”
“不会,但你能找出第二个愿意跟我好的吗?”
陈小叔忽然软下声:“她要是不跟我好了,以后我在大队里更抬不起头了。你想想没有女人愿意跟我,多丢人啊。”
陈奶奶板着老脸不说话。
“大哥二哥家好东西那么多,你再去几回,他们会给你的。我也没那么混账全部都拿走,你和孩子不也得吃饭……”
声音越来越远,是他们从这里离开了。
后面那段话陈娇听得眉头直皱,算是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到底咋回事了。
待动静彻底远离后,陈娇的心神才回到此处。
她这才发现她跟沈骋怀靠得极近,两人在这处逼仄的角落里呼吸纠缠,体温互染。空气中有股说不出的气息,是野薄荷的香气,也有老建筑物腐朽的味道。
她抬头,四目相对。
第24章 他的目光无比幽深
他的目光无比幽深,沉甸甸的如有实质,一寸寸从她脸上掠过。
陈娇呼吸不由发紧,想躲开他的注视,可心底的一股气在作祟,像是在较劲般让她硬是不肯退让。
光线从破损的屋顶穿过,像一束小灯光落在她脸上,她如蝶翼般的眼睫,似小山丘的鼻子,嫣红的唇瓣……
沈骋怀从未如此之近地看过她,胸腔内陌生的躁动,似即将爆发的火山,蠢蠢欲动。
他竭力忍下这股冲击他理智的情绪。
无声对视片刻,陈娇还是没忍住,迅速撑着他站起来。
她明明早已身经百战,这种场面也只能算小意思,可却莫名有小小的紧张和羞涩。
陈娇故作自然问他:“你没事吧?”
沈骋怀动了动几乎僵硬掉的双腿,声音低低:“没事。”
他一偏头,陈娇看到他白皙的额头上红了一块,是刚刚撞到的那处。好好的一张脸上红了一片,别提多碍眼了。
陈娇心虚:“是你一声不吭的吓到我了,我不是故意的。”
沈骋怀瞥了她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他下工了打算回知青院,在路上看见她的身影,想找她说马柴山的事,后来看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嘛,便叫了她一句。
不料她那么大反应,把他搞得措手不及。
但其实那一刻,不是没有挣脱的可能。
是他心中隐秘的心思,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挣开,甚至……
他弯身,替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篮子,从这荒废多年的旱厕里出去。
想起那两人不堪的对话,沈骋怀问:“他们是谁?”
陈娇简单说了下关系,顺便怒斥他们不要脸,而后才想起问他:“找我有事吗?”
本来是有事,但经历刚才的事,沈骋怀这会哪里还有心情说,遂摇头。
“没什么事。”
“那你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陈娇指指全掉在地上的野薄荷,“摘这个。”
她本来是想抄近路回家的,谁知道撞见陈奶奶跟她小儿子吵架,也还好她下意识躲起来了,不然让他们看见估计这会被缠着不让走了。
这点小事沈骋怀自然是答应她了。
两人往她刚刚摘野薄荷的地方去,这次为了快,陈娇没像刚才一样精挑细选,是以不用多久便摘了不少。
沈骋怀把送她回家了才回知青院。
太阳已经下山,秋夜的风微凉。
一路回到知青院,沈骋怀体内陌生的热意才随着夜风消散。
李亭午这次没等他一块吃饭,待他进了门指指桌上,说:“我吃好了,你也赶紧吃了吧,估计凉得差不多了。”
“没事。”
他从面前经过时,带起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惹得李亭午不由抽抽鼻子,刚想问,就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野薄荷,放到桌上。
一片片的有点蔫吧了,也不知他藏了多久。
李亭午讶然问:“从哪来的?你不是不喜欢薄荷吗?”
沈骋怀回想起那小小空间里萦绕着的气息,淡声说:“喜欢。”
他才发现,原来薄荷味这么好闻。
第25章 也不知道以后嫁人了会怎……
陈娇回到家被刘桂红说了一顿,说以为她摘个野薄荷把自己给搞丢了,又说她不靠谱,有个什么事不能交给她,唠唠叨叨老半天都没停。
陈娇不敢顶嘴,但心里不大服气,刘桂红一边念,她就一边嘀嘀咕咕。
刘桂红一回身,看见她小嘴动个不听,眉毛一挑,“你在骂我?”
“……”
陈娇不应她,依旧念个不停,声音细细小小的。
刘桂红凝神一听,才听清她在说: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刘桂红抄起锅铲,作势要打她,“你不想吃鱼了是不是?!”
陈娇听到这句立刻怂了,大声丢下个“吃”就跑了,把刘桂红气得一阵深呼吸。
半响,又忍不住笑了。
都十七八了还这么孩子气,跟六岁的大牛似的。
愁啊,也不知道以后嫁人了会怎样。
鱼不小,刘桂红只上桌了三分之一,添了其他食材进去勉强凑一盆。
尽管如此,端上桌的时候,大家的眼睛还是直楞楞盯着。
刚放下,一双双筷子同时出动。
因为他们都不吃鱼皮,陈娇第一筷子就把鱼皮夹走。入口软滑细嫩,没有鱼鳞的残留,满足得她忍不住眯眼。
要说刘桂红的厨艺是真的好,没什么调味料,却能把食物的味道发挥到极致。
待吃下去后,陈娇把今天看到陈奶奶他们吵架的事说了。
本来好好的气氛被她一番话下去,大家面色各异,但又不能不说,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刘桂红皱眉:“看样子那老不死的这几天可能又要来。”
陈娇:“想想就让人倒胃口。”然后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黄兰兰开口道:“来就来呗,要是你和爹不想跟她撞上,那就让我来。她别想从我这儿扒走一根毛!”
“唉,主要是闹得难看,街坊邻居看笑话。”刘桂红叹了声。
“看笑话就看笑话,总不能每次来都给她东西,咱们一家老小不要吃喝啊?”黄兰兰嗤之以鼻。
如果她是个慈祥的奶奶倒也罢了,但她跟蚂蝗似的只会吸血,谁受得了。
陈大富说:“能赶走就赶走,赶不走只能破点财了。”
让他说对这个老母亲还有多少情义,那是没有的。他还记得小时候他跟陈大贵两人遇到她,还没说话呢,她已经像见到鬼似的赶紧避开了。
等他们长大了可以自力更生了,她又想起他们了,是个人真干不出她这种事。
黄兰兰不服气,还想再说,刘桂红直接道:“吃鱼不要说话,别……”
话未说完,陈娇突然放下筷子,冲到外面去。
她卡到鱼骨了。
全家:……
“吃鱼不要说话,不然会被鱼骨卡到。”刘桂红淡定地把话说完。
听着她的咳声,大家都没怎么在意,毕竟谁没卡过鱼骨,随便咳一咳就出来了。
可大半天过去,她咳声不断,人也没进来。
刘桂红叫了她一声,见她没应,心中感觉不妙,忙放下筷子出去看。
陈娇蹲在屋檐下,咳得双眼泪光闪闪,都没把喉咙里的鱼骨清出来,甚至微微一动便刺痛难忍。
“咳不出来?”刘桂红拍拍她后背。
她点头,眼睛一眨,泪珠子流出来。
刘桂红看得心疼,说:“我去搞点醋喝喝看?”
陈娇觉得不太可行,但还是同意了。
然后几口醋下去把她酸得眉头直皱,连个嗝都没,更别提鱼骨了。
陈大富出来,说:“吃点东西吞一吞?”
陈娇猛摇头,绝对不可行。
胡小鹃:“我听人说,碗里装点水,碗上筷子架十字,好像挺有效。要不要试试?”
陈娇犹豫了下,点头。
玄学么?或许可行,毕竟她这个异世人都能到这了。
然而一碗水喝进去,陈娇发现鱼骨还非常顽固地刺在她喉咙。
玄学也不可行……
陈全武拎着油灯在她面前蹲下来,“啊,张嘴,我给你看看。”
陈娇依言张嘴。
陈全武皱着眉头,盯了老半天,说:“看不见在哪里。”油灯的光线不够明亮,又是大晚上的,还真看不见。
陈娇脸一垮,表情绝望。
她吃鱼吃得那么小心,居然还被漏网之刺给卡到了,没天理啊。
在其他人都围着她打转想办法时,黄兰兰慢悠悠把饭吃完了,见她鱼骨还没出来,随口说:“前几天沈知青不是帮陈老狗孙子夹出鱼骨了,找他去啊。”
刘桂红一拍手,“对对对,找他找他!”
陈娇不太乐意,因为太糗了。
她要脸的!
刘桂红想拉她去知青院,陈娇不愿意去,急得刘桂红戳她额头骂她走几步都懒,然后只能让陈全武去知青院请沈骋怀来。
沈骋怀吃完饭,洗漱好,由于时间还早,跟李亭午两人都还睡不着觉,索性在油灯下下象棋。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靠近也未在意,现在还没多晚,有人走动很正常。
直到门被敲响,有人叫道:“沈知青,你在家不?”
声音并不熟悉,沈骋怀猜测着是谁,以及犹豫着要不要装已经睡下了,反正门窗都关着,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沈知青,我是陈全武,陈娇的三哥,有点事找你。”陈全武心想说他爹的名字他可能不熟悉,但他妹是整个大队最好看的,没人会不认识。
话音落下不久,跟前的门打开。
沈知青站在门口,挂着温和的笑意问他:“原来是陈同志,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全武少有跟知青打交道,还是这种一看就跟他们乡下人不一样的,难得有点拘谨。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我家幺妹她……”陈全武有点说不出口。
沈骋怀向前一步,“她怎么了?”
李亭午在后头伸长了脖子,心中好奇那小村姑怎么了,还找到他这来。
陈全武:“她,她卡到鱼骨了。听说你之前帮老狗叔的孙子夹出鱼骨,所以想请你帮下忙。”
沈骋怀、李亭午:……
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事。
但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沈骋怀说:“你稍等下。”
他回屋中拿了一个小铁盒,和一个手电筒,外套也没穿便跟他出了门。
虽然事不关己,但李亭午也跟了上去,问道:“她自己咳不出来吗?”
陈全武:“咳不出来,试了别的办法都不行,都急哭了。”
沈骋怀抿抿唇,无声加快了脚步。
第26章 她不会喜欢上这个人了……
发现李亭午也跟着来了,陈娇忍不住蹙眉。
沈骋怀来也就算了,他来干嘛,看笑话吗?
对上他含笑的眸眼时,陈娇觉得他就是来看笑话的。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亭午愣了下,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瞪自己。
不等他露出什么神情,她已经气呼呼转过头去,看得他一阵好笑。
刘桂红还以为得等上一会,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到了,忙说:“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叫你们来。”
沈骋怀谦逊道:“不碍事,婶子不用客气。”
他目光扫过坐在桌边的陈娇,她双眸水润,眼皮泛粉,确实是哭过的样子。
注意到他的眼神,陈娇微微侧身,躲开了。
嫌丢人。
刘桂红向他说了一下情况,叹了声:“都不知道她怎么吃东西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鱼骨卡到。”
陈娇:……
有苦说不出。
沈骋怀道:“不急,我看看。”
刘桂红拉了拉陈娇,“张嘴,给沈知青看。”
陈娇红唇紧抿,不想张。
刚刚都没漱口,也不知道牙缝里有没有藏东西,又吃鱼又喝醋,她感觉一张口能熏死人了。
她名媛圈一枝花是要面子的!
刘桂红性子急,看不惯她扭扭捏捏的样子,准备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