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陈娇回到家,高兴地向刘桂红显摆六个咸鸭蛋。
刘桂红奇怪道:“哪来的?”
“沈骋怀给的啊。”
刘桂红顿时眼睛一瞪,手虚指她,“真是靠不住啊靠不住。叫你送个东西,你怎么把别人家的东西拿来了。”
陈娇抬抬下巴,“人家就乐意送我,我有什么办法。”说什么没别人可以送,那不就是想送给她吗,她也只是盛情难却而已。
刘桂红看不惯她这样子,直接把咸鸭蛋收了,在她震惊的目光下说:“充公!”
陈娇瞪目结舌。
“妈,妈你不能这样……”
“怎么不能了?我是你老娘。”
“……那你好歹给我留个啊!”
刘桂红一转身,甩开她的手,“没门!”
陈娇只能眼睁睁看着咸鸭蛋被她带走,连个蛋壳都不给她。
刘桂红把咸鸭蛋藏到自个屋里,又返回来灶屋,一进门,对上傻女儿的瞪视。
她:……
“你这什么表情?怎么了,几个咸鸭蛋就要跟我做仇人了?”
陈娇脖子一缩,小声嘀咕:“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她把沈骋怀和李亭午等下来吃饭的事说了,叫她煮多点,熬粥时下多几把米,不要那么抠……
刘桂红白了她一眼,“用你说。”
她打算把昨天剩的鱼全上了,还有留着过年过节吃的腊肉割一些出来,再准备个青菜和汤。
好像也不是很多……
想到他们都是年轻的小伙子,整天干活肚子估计也饿,那就再搞个韭菜炒鸡蛋,既简单又对男同志好。
饭还没煮好沈骋怀和李亭午就来了,而且还不是空手来的,两人都带了粮票和肉票,把刘桂红急得直说他们太客气,硬是不肯收。
他们说不过她,只得又把票收好。
等所有菜都起锅后,刘桂红招呼他们坐下,待坐定之后将韭菜炒鸡蛋放到他们面前。
“年轻人多吃这个,对身体好。”
两人看清这盘东西,齐齐沉默了一会。
但人家一番好意,且没明说什么,他们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正经地道谢。
陈娇本来还想说她喜欢吃不要端走,但听到这句立刻把话咽下去了。
她目光扫过他们二人,觉得补不补的没什么所谓。反正没对象,万一有力无处使,不是更憋屈。
沈骋怀本来还不觉得什么,直到一抬眸,望见坐在正对面眼神隐含深意的陈娇。
他:……
再一看,她已经低下头开始干饭,沈骋怀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她怎么可能懂。
陈娇吃饭从不含糊,因为她要是敢矫情就没得吃了,所以每一筷子都是稳准狠。
沈骋怀很不想注意她,但偏偏余光里全是她,不用怎么关注也能把她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
他发现她真的很爱吃鱼,其他菜都不怎么夹,只针对那盘鱼,但许是昨晚被鱼骨折腾怕了,她吃得非常小心和专注。
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陈娇抽空瞥了眼,只看到沈骋怀刚好低垂下去的眼睫。
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内点了油灯就放在两桌中间,昏黄的光辉映射在他俊逸的脸上,影影绰绰的,衬得肤色宛若白玉般无暇,五官如山峦起伏,清微淡远而利落。
真好看呀……
对着这张脸,她能多吃半碗粥下去。
陈大富多少也知道这两个年轻的男知青,只是来往不多也没机会了解,昨晚更是没说上几句话。
这会闲不住,问道:“听说你们是北方来的?”
沈骋怀放下筷子,“是的,从首都来的。”
“首都?那怪远的。”陈大富说:“你们没打算在乡下谈对象吧?不然回不去咯。就算回得去,拖家带口的也不行。”
沈骋怀沉默片刻,道了声是。
陈娇想到了一墙之隔的陈秋蝉,再看看李亭午,哼哼几声:“那可未必。”
不过他们下乡这么久了,她还没看到李亭午和陈秋蝉接触过。
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暗通款曲了,还是两人还没正式碰过面?
感情线原来发展得这么慢的吗?
沈骋怀心中莫名一动,忍不住看向她,却见她的视线投在他旁边的人身上。
他转头,李亭午正在专心一致埋头吃饭。
他吃饭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沈骋怀垂眸。
李亭午刚准备喝汤,旁边的人手一伸,差点把他刚盛好的一碗汤打翻了。
他急忙稳住,正要开口,一道极淡的声音飘来:“抱歉。”
他都道歉了想来也不是故意的,李亭午说了句没事,端起碗喝了一口,顿时对这位刘婶子更佩服了!
简简单单的汤水怎么做到这么好喝的,这厨艺绝了!
陈大富道:“你们这么熟,是下乡前就认识的?”
刘桂红看他老缠着人说话,不耐烦道:“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让孩子们好好吃饭。”
沈骋怀和李亭午忙说没事。
见他们态度谦逊有礼,陈大富愈发缠着他们说话了,连其他人也时不时问上一句。
刘桂红多次阻止都没用,气得她也问了句:“你们看着也才二十岁左右,以前谈过对象没?”
两人俱是一怔,异口同声:“没有。”
刘桂红点头:“男同志还好,不用着急。”说着瞥了眼认真干饭的女儿,心想她就该好好找一下了。
一顿饭下来,大家互相熟悉不少,发现这两个男知青还挺好说话的。
而刘桂红从他们话语中泄露出来的几分信息,猜测他们的家境不差,甚至很好。
还住得很近,出入都有人把控,家教严格……
刘桂红看他们的谈吐举止,心想他们家里应该是有军人出身的,精神气不一样。
就是再好也跟她家傻女儿无缘,离得太远了,而且这么好的家世,父母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长久地留在乡下。
估计在乡下谈对象都不给。
饭后不久,二人准备回去。
刘桂红挽留了下,而后跟他们说:“你们家离得远,又没有亲戚朋友在这边,以后要是不嫌弃常来婶子家吃饭,千万别客气。”
他们应好,态度十分谦逊,看得刘桂红心里满意又惋惜。
如果是本地人多好……
她一定会让自家傻女儿大胆上,拿下哪个是哪个,都不亏。
刘桂红见他们来没带手电筒,把闲着的三儿子叫来,“提着油灯送送小沈小李,黑灯瞎火的,别走到田里去了。”
沈骋怀说:“不用送了。今晚有月,没那么暗。”
“没事没事,一趟路而已。而且现在蛇都还没冬眠,晚上经常出来活动,得小心。”
陈娇本来吃饱撑着想遛个弯,听到这句立刻退缩了,也跟他们说:“安全要紧。”
待他们走后,刘桂红叹了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了?”陈娇问。
刘桂红:“可惜他们那么好的条件。”
陈娇凑过去,小声说:“原来妈是看上他们了啊。想要他们做你女婿?”
“看上也没用,不适合。”
陈娇赞同道:“确实不适合。”
一个是女主的官配,一个不知根底,但估计跟李亭午差不多。而她现在的身份就一小村姑,女主光环都没,不敢有想法。
过了会儿陈娇收拾碗筷,发现沈骋怀和李亭午碗底下都压了肉票和粮票。
她赶紧拿给刘桂红看,惹得她又是一声叹息:“多好的同志啊……”
陈娇:“真大方啊……”
真想做他们的妹妹,吃穿不愁。
……
看着曹建新又来替她们干活,陈娇望天无语。
他也真有毅力,为了达到目的这么能忍,也不怪陈秋蝉上辈子那么信任他,如果是自己估计也信了他一腔真情。
中场休息时,曹建新把自己带来的粮食给她们,是素馅包子。
陈秋蝉问:“是你自己做的?”
曹建新笑说:“我哪有这么好的手艺。是知青院里一个女知青做的,我拿粮票跟她换几个,因为觉得你会喜欢吃。”
虽然那个女知青并不想收他的粮票,可他不想落下把柄,还是给了。
陈秋蝉咬了一口,“还不错。”又叫他吃,不用专门给她们留。
曹建新:“我不饿,看着你们吃就行。”
陈秋蝉低眸浅笑。
这幅郎有意妾有情的画面看得陈娇一阵牙酸,只觉得他们一个比一个还会做戏。
怕自己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陈娇起身。
“你们吃,我附近走走。”
望着她纤细的身姿渐渐走远,曹建新心里有些遗憾。
可为了回城,这点遗憾又算什么。
中午下工,陈娇和陈秋蝉结伴回家,不过等踏进门陈娇发现家中的气氛不对劲。
特别是刘桂红,一张脸又白又青的,像是在强压怒气,而陈大富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看看其他人也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连平时最为淘气的几个孩子也噤若寒蝉。
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吵得那么凶?
陈娇脚步迟疑地挪到最近的陈全武身边,“三哥,怎么了?”
陈全武压低声回她:“家里遭贼了。”
“什么?!”
陈娇一时没忍住惊呼出声。
刘桂红因为这一声回过神,开始骂骂咧咧:“老不死的现在越来越嚣张了!再这么下去还有日子过吗?老娘以后日日夜夜咒她每吃下一口东西,肠子就烂一截!”
能被刘桂红叫作老不死的,除了陈奶奶还有谁。
陈娇心中惊疑,但也不敢去问刘桂红,怕火上浇油,只得又看向陈全武。
陈全武把她拉到角落里,将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原来不久前刘桂红先下工,打算回来煮饭,谁知刚到家门口就发现不对劲,门大喇喇开着,院子里一片狼藉,连鸡都没了两只,剩下一只老母鸡瘸了腿躲在院子里的杂物堆里。
刘桂红急忙又去灶屋看,里面更是一片惨状,能翻的都被翻了,连大铁锅都被打破了底。
这一看哪里还不明白,家里原来是遭贼了!
还不止她一家,隔壁大伯家也没能幸免。
可这一条巷子十几户人家,独独他们两家遭殃,这贼是谁压根都不用多想。
但正因为知道是她,才让人更恼火了。
陈娇了解到是什么情况后也震惊了。
这陈奶奶完全没有下限啊!
看刘桂红气得面色发白,陈娇小心翼翼上前。
“妈,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自己。”她扶着刘桂红坐下,给她倒了杯水,一阵安抚下来她的面色才渐渐好转。
慢一步回家的黄兰兰看到这个情况,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怎么了?!家里遭贼了?”
陈全文给她解释了一番。
黄兰兰听罢双眉一挑,抄起放在院子里的木棍就要冲出去。
“不把她的腿打断,我黄兰兰不做人了!”
陈全文知道她是来真的,连忙把人拦住。
谁知她这会在气头上力气还挺大,差点被挣脱掉了,忙喊了一声:“幺妹,快来帮忙!”
陈娇:……
这都什么事啊!
好不容易把黄兰兰也安抚下来,隔壁陈秋蝉一家也过来了,一看他们这边的情况就知道差不多。
陈大贵叹了口气,问道:“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几十年了他们真是被折腾怕了,她一次又一次,这次干脆来个大的。
刘桂红猛拍了一下桌子,“咱们找个机会也偷偷上门搞她去,不然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她真心没想到那老不死的现在这么嚣张了,上次偷肉,这次直接抄家了!
“她得了东西肯定会好好藏起来,咱们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
陈娇说:“而且她会有提防,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这次是因为他们没准备,所以才让她得逞了,而她做贼心虚,他们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得到。
陈秋蝉赞同道:“她这么明目张胆,想来也不怕我们上门。”
刘桂红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难道就这么算了?”
要是这口气硬逼着自己咽下去,她想她会短命几十年的。可仔细一想,还真拿她没什么办法,她不要脸不怕别人说,上门说理估计还会被缠上。
陈娇想了下,说:“不是遭贼么,那咱们报警啊。”
刘桂红眼睛倏地一亮!
对啊,遭贼了那就报警啊!
陈秋蝉点头:“是个办法,只是不知道她怕不怕。”
刘桂红站起身,“不管了!她不让我们好过,她也别想有好日子!”刚好她大哥在警局工作,报警不愁没人理。
下定决心后刘桂红风风火火开始准备,怕那老不死的去而复返连最后一只鸡都没留住,她叫家里的男人都待在家,准备带着能顶事的黄兰兰一块去公社。
陈娇也想去,但想到那么远的路还有点心理阴影,好在陈秋蝉和陈大伯母也要去,干脆叫上陈国栋开拖拉机送她们。
只是拖拉机到了半路突然熄火,因为没油了,她们几人只得被迫下车。
陈娇愤愤地想,大堂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待走到公社几人又饿又累,只凭一股气撑到公安局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