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了你家的事了……”
“然后呢?”
马柴山:“我想说,我一个人在乡下不用花费什么,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给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不还也可以。”
陈娇微怔,说:“借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粮票肉票,吃的用的……”
陈娇更疑惑了,“我为什么要借?”
马柴山:“因为你家最近不是很困难……”
陈娇无语凝噎。
半响,忍不住笑了。
“谢谢你,不过我家还没困难到这个地步。”
她本以为他将她拦下,是又要解释他跟那个女知青没什么关系,但没想到是来说这个,倒是一腔好意。
只是他好真的好,拎不清也是真的。
这年代对男女关系明明把控得那么严格,他却还不懂得跟异性划下距离,尤其是在追求别人的情况下。
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心,但他的态度模糊不清让人误会是真的。
如果只有他一个选择,陈娇愿意花点力气调=教一下。
可她不是非得选他,所以没必要。
陈娇温声道:“马知青,我们以后就做朋友吧。”除此之外的,不要再想了。
马柴山怔住。
他不是糊涂人,自然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只是不等他开口,她已经与他擦肩而过,没再给他一个余光和笑容。
马柴山回身,怔怔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突然,他想起什么,跑了几步要追她,“陈同志,不要走那条——”
只是话没说完她走得更快了,马柴山只得黯然止住脚步。
“陈同志。”
陈娇正站在别人家墙角下,眼馋墙内的一棵石榴树,陡然被叫了一声忍不住心虚。
她回过身,“沈知青。”
沈骋怀向她走来,目光扫过伸出墙头的果实,再看看她眼神飘忽的样子,忽然明白她刚刚为什么一动不动站着了。
他本以为她……
沈骋怀抬手握拳,抵在唇边掩住笑意,也没有揭穿她。
正想说什么,突然响起一声:“汪——”
“汪汪汪——”
第一声像是提醒,紧接着一阵密集的狗吠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来索命的,凶狠至极。
陈娇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跑!”
沈骋怀当机立断,拉着她就跑。
陈娇被拉得一个趔趄,可他的手很稳,没让她摔下去。
她跑出好几步还抽空望了下,只见一只瘦小的京巴狗跑了出来,分辨了一下动静,然后朝他们跑来。
“狗,狗追过来了!”她叫道。
沈骋怀回头看了下。
那狗很小只,但跑的速度不慢,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甩开倒不难,可她明显快跑不动了。
他目光扫过周围,看见别人家放在门口的大水缸,当即拉着她过去。
“抱歉。”
陈娇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被他拦腰抱起,放进了水缸里。
水缸里有半缸子水,底下湿滑,陈娇险些摔倒了。
沈骋怀扶了一下,等她稍微站稳后才撤开。
“站在这不要动,不要出声。”他丢下这句话,迅速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陈娇惊慌失措抬头,看见他做出引诱狗的举动,而那只狗也被他吸引了注意,向他追了过去。
陈娇紧紧咬着唇,心中又急又怕,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免得他还得分神来顾及自己。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眼馋一下别人家的水果,都没伸手摘呢也能被狗追杀。
陈娇浑身僵硬地站在水缸里,担心地想他要是被狗咬了怎么办,她拿什么赔他啊……
还有,他怎么还不回来?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沈骋怀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眼前。
陈娇大大松了口气,还未说话已经哽咽:“你再不来我都以为你被狗咬死了……”
沈骋怀闻言哑然失笑。
可下一刻发现她眼中的水光越积越多,很快一滴滴从眼眶滚出,在白皙的脸颊上滑出一道道湿痕。
沈骋怀顿时手足无措,“怎么哭了……”
陈娇垂下眼,“对不起。”
她像做错了事,低眉敛目满是自责。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也没被咬。”
沈骋怀说:“是我的说话声引起它的注意,所以才连累了你。”
陈娇摇摇头,哽咽着:“不是,它肯定是知道我嘴馋它家的水果了,狗是最灵的。”
沈骋怀失笑。
她的想法怎么这么独特,让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道:“我为我刚刚的唐突道歉,对不起。”
“什么?”
他正经说:“未经你的同意,抱了你。”
他不说陈娇都没当回事,何况是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怪他。
陈娇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沈骋怀说:“不要哭了,水缸里的水快溢出来了。”
陈娇哭得头脑发懵,闻言真的低头看了下,随即骂道:“……有病。”也不知是骂他,还是骂自己。
她嗓音微哑带着鼻音,沈骋怀居然被骂得……有点高兴。
“先出来,小心点。”
沈骋怀扶着她从水缸里出来,望了望这半缸子水,问她:“你知道这是谁家吗?”
陈娇摇头,慢慢止住了眼泪。
陈家村人口不少,她也只有住得近的认识一些,其他都没怎么关注,不知道这一家是谁。
“那只能先对不起他们了。”他说罢,突然把水缸一推,将里面的水都倒掉了。
陈娇瞬间破涕为笑,古怪地看他,“你干嘛?”
看着她重新露出的笑容,沈骋怀也挂上笑意,道:“也不知道他们喝不喝这缸水,所以先倒掉了。”
陈娇点头,上下看了他一圈,问道:“你真的没事?”
“没,我把它甩掉了。”
陈娇这才彻底松口气,随后看两人现如今的状态,又忍不住笑。
他们真的好衰,好几次碰一块就会发生奇怪的事,都不知道是谁克谁。
明明上一刻还在哭,这会又笑得出来。
沈骋怀狐疑问:“笑什么?”
陈娇不说,笑得更厉害了。
她笑靥如花,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沈骋怀虽然不知道她笑什么,但也不禁莞尔。
沈骋怀将她送到家门口,说:“那口水缸你不用在意,过后我去说。”
刚才他们本想跟那户人家说一下,然而他们家中无人,两人只得先离开。
陈娇应了声,又问他:“刚刚叫我是有事吗?”
沈骋怀没想到她还记得。
那会他叫住她,其实是想问她是被马柴山纠缠了吗,但这会他觉得……
“没什么事,是想问下你家的事处理得怎样?需要帮忙吗?”
陈娇心想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主动上门说要给帮助。
闲着要做大好人?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啦,现在没什么事了。”
沈骋怀颔首:“那就好。进去吧。”看着她进去,他才转身。
“妈。”
刘桂红转身,脸上带着怒火,想说她原来还知道回家,但在看见她的模样后吓了一跳,“你又怎么了?!”
陈娇没隐瞒她,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下,想趁机从她这里讨点好吃的。
谁知道刘桂红听后只给她一个白眼,说她:“你个小馋鬼,石榴有什么好吃的,全是籽。”
“也幸亏人家小沈够意思,不然把你丢在那,你现在只剩下一副骨头了!”
陈娇一阵恶寒,“妈你干嘛说得这么可怕……”
刘桂红摆手,“算了算了,先去收拾下。你要记住,你又欠了人家的人情了。”
“知道了。”
“还知道……”刘桂红小声嘀咕:“人情欠多了,就得用人还了。”
沈骋怀回知青院洗漱过后,再次去找那户人家。
这次他们有人在了,待他说明来意后一个劲说没事,也不肯收他带去的赔礼,在他要走时还叫女儿出来送他。
沈骋怀婉拒,悄悄把赔礼留下,迅速离开了。
李亭午见他回来了又走,没过多久又回来,好奇问他:“干什么去了?”
沈骋怀道:“弄脏了别人的水缸,去道歉。”
“??”
道歉?
他?
不对,重点是水缸。
李亭午:“你怎么弄脏别人的水缸了?”
沈骋怀挑眉:“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
没有,他不问了,行了吧。
李亭午撇撇嘴,觉得他今天怎么有点嘚瑟。
深夜静谧时,沈骋怀忽然睁开眼,直愣愣盯着床帐。
半响,抬手盖住脸。
他都梦见什么啊……
不愿去深想,可她细细的轻泣声,却仿佛还在耳边穷追不舍,让他直面心底的罪恶。
今天不该多看她落泪的样子的。
……
被刘桂红叫醒时陈娇还在发懵,抱着被子又眯了一会才想起今天要去公社。
可她困死了,最近几天没睡好,连做梦都是被狗追。
刘桂红还站在床边,看她又要睡过去,拔高音量:“还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陈娇抬起手,“再给我五分钟。”
“……”
啪——
屁股突然挨了一掌,力道不小,瞬间把她的睡意驱赶了。
“妈!”陈娇气急败坏坐起来。
刘桂红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说:“最近长了不少肉啊,屁股大了很多。”
“……”
陈娇又羞又恼,但奈何不了她,谁叫这是她妈。
折腾半天后她终于收拾完毕,她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去吗?”
“不是,秋蝉妹跟你大伯母也一块。”
陈娇点头。
没过一会,陈秋蝉她们过来叫门,四人在朦朦胧胧的天色中走向公社,一路上讨论着要买什么。
到了公社她们这次没有分开,一同前往供销社,不过到了那发现有人在吵架。
是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互相骂得老凶了,骂完对方又开始攀比,比男人比孩子。
一个说我儿子在厂里上班,另一个说工人算什么,她家儿子是警察。
刘桂红八卦,逮着一个路人问:“这怎么了还吵上了,大姐你知道吗?”
“还能怎么了,为了位置呗。不过那短头发的挤就算了,还故意用手肘捅人,也不怪别人跟她吵。”
陈娇看向那个短头发的大婶,心想等下得避开她,免得被捅了。
这一场吵架持续了很久,直到供销社开门才偃旗息鼓。
往里面冲的时候陈娇有意避开了短头发的大婶,好在大家的方向不同,没发生什么事情。
刘桂红凭一己之力,硬是带着她挤了进去,只是跟陈秋蝉母女俩冲散了。
不过都是大人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刘桂红迅速把自己要买的东西买了,才领着她去看布料,一边念叨:“不要只选好看的,得选耐用的、耐脏的,知道吗?”
陈娇看着花纹不是团花簇锦,就是颜色沉闷的布,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
她倒是想选好看的……
挑了半天她无法下定决心,刘桂红却没耐心了,说她:“随便得了,你长得又不差,穿什么都行。”
陈娇摸摸自己的脸:“也是。”
刘桂红:……
她随口一说,她怎么还嘚瑟上了!
把布料买了后她们去找陈秋蝉母女,因为来时路上说好了等下一块去警局找刘大舅。
只是找到了人却发现她们在跟别人吵架,对方正是那个短头发的大婶。
刘桂红眼睛盯着那边,突然把东西丢给她。
陈娇手忙脚乱接住,“干嘛?!”
“我去劝架!”刘桂红说完急匆匆跑过去。
看着她这架势,陈娇觉得她哪里像是去劝架的,分明是去火上浇油的。
果然,她身块往那一站,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了。
第28章 是他心思龌龊
“你是谁?没你的事,给我让开!”短头发的大婶毫不客气道。
刘桂红说:“哎呀有什么事好好说嘛,干嘛非得吵架。”
大婶啐了声:“你知道个屁!”
刘桂红本来想好好说,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嚣张,顿时也不满意了。
“对啊,我就知道一个屁,就是我男人的。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个,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周围的吃瓜群众发出一阵哄笑。
“你你——”大婶被噎住,抖着手指头半天,说不出下一个字。
刘桂红翻个白眼,语气极其轻蔑地道:“我的屁不可能吧,我都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