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是在和阿尔诺通讯,但是,对面的人却是殷衡,那么真正的阿尔诺在哪里?
心里已经有所猜测,温彻斯嘴角紧绷,沉默了良久,脸色才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恳切地商量道:“殷先生,很抱歉,看在我们合作了这么久的份上,恳请你放过阿尔诺,我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
当初就不应该相信克洛菲亚家族的鬼话,帮他们对付殷家,没想到他们这么无能,没有弄死殷衡,反而搭上了自己最看重的儿子。
和殷衡打了几年的交道,他很了解殷衡的为人,对于背叛者深恶痛绝,而且,这个男人最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之前对殷晏下手,但是为了取信于他,又在游轮上和殷衡合作,把克洛菲亚的人送去见上帝。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动声色地等他入套,这一次,殷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儿子!
殷衡目光淡漠,平静地看着到这种时候还企图和他谈条件的男人,薄唇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他长得极其冷厉俊美,这样的笑容越发显得绅士、优雅,斯文,温彻斯有点毛骨悚然。
须臾,他淡淡开口了,语气稍显玩味:“我坐在这里,温彻斯先生,你觉得坐在车上的人会是谁?”
坐在车上的人是谁?
话音一落,空气凝滞了一秒,温彻斯整个人都僵在了办公椅上,他不是没有想过殷衡会折磨他的儿子,毕竟殷衡并不是好惹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竟然直接送他儿子去死!
“你杀死了阿尔诺?!”温彻斯站起身,攥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浑浊的双眸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戾气,阴鸷地看着男人。
“不,”与温彻斯的愤怒和杀气相反,殷衡神色始终冷漠而从容,他面无表情道,“准确的说,是你和克洛菲亚,联手杀死了他。”
这辆车祸,本来就是给殷衡准备的,但是,最后坐在车上的人变了而已。
温彻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是殷衡给他的报复,告诉他与他作对的下场,尽管现在恨不得杀死屏幕里面的男人,但温彻斯还是努力让人自己冷静下来,不让愤怒左右理智,他的儿子当然不止一个,阿尔诺是最优秀,最得他看重的,也是他最喜欢的,这个仇早晚他会报。
就算他对付不了殷家,不是还有克洛菲亚吗?
看着温彻斯眼底的痛苦和恨意,殷衡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的表情,缓缓道:“温彻斯先生,你真的以为克洛菲亚痛下杀手的时候,不知道车上的人是谁吗?”
“什么意思?”
“就是你猜的那个意思。”殷衡冷漠讥诮地吐出一句话。
说完,液晶屏幕变成漆黑一片,通讯已经被单方面切断,独留温彻斯颓然地坐回原位,先是一脸惊愕,接着沧桑浑浊的鹰眸明灭不定。
殷衡的意思是,克洛菲亚明明知道车上的人换成了阿尔诺,却还是痛下杀手?
不!不能被殷衡牵着鼻子走!他肯定是故意这样说的。
但是,以克洛菲亚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车里的人被殷衡换了,他们却还是顺水推舟继续计划,这是为什么?是为了加深他对殷衡的恨意,让他这把刀被磨得更锋利!让他死心塌地地帮忙对付殷衡?
想了半天,温彻斯坐在办公椅上,苍老的脸上阴沉下来。
关掉视频通讯,殷衡面无表情地摘下金丝眼镜,吩咐了一句:“让人把总部的文件送到这里,明天下午,直接回国。”
陆锦然想提醒先生该休息了,看到面无表情的男人,话到嘴边又改成:“是,先生。”
说完,陆锦然就退了出去。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殷衡阖上眸,捏了捏灼热刺痛的眉心,过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给殷晏打了个电话。
殷晏接到电话的时候有些惊讶,随即就有些紧张了:“哥,你那边不是晚上十一点吗?”
“检查结果怎么样?”殷衡淡淡问。
殷晏松口气,原来是问他的手臂啊,“没什么问题,医生说,骨头没有错位,恢复得很好。”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尤其是殷晏中午不遵医嘱,吃的全是辛辣油腻的食物,面对一向严厉苛刻的哥哥,此刻很心虚,说了两句,就一起安静下来。
于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殷晏忐忑不已,正在考虑要不要老实交代的时候,就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低沉清冷的嗓音,试探又莫名的语调,“家里……没发生什么事?”
殷晏一阵茫然,坐在客厅沙发上,转头四下看了看,“什么事?”
“没事就好。”说完殷衡就挂了电话。
殷晏有些莫名地看着被挂掉的电话,然后疑惑地环视一圈,家里能发生什么事啊?
第17章 殷衡,你不该奖励我吗……
第二天下午回国的时候, 长时间不休息加上饮食不规律,殷衡不出意外地又开始胃疼了,甚至有点低烧。
飞机上随行的团队中有医生, 开了药,暂时把症状缓解下来。
长达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终于在机场缓缓降落,此时的国内, 正好是下午四点,阳光明媚, 天空湛蓝。
慕容蓁像块望夫石一样, 独自坐在屋顶上, 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公路的尽头,等着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出现。
她这两天都不敢围着殷晏飘,这个漂亮精致的少年学谁不好,偏偏学殷衡,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酷萌酷萌的,让她总是忍不住想去捉弄他。
怕自己实在忍不住, 公主只好远离少年一点, 免得一个不小心就让他发现端倪, 那样殷衡肯定会很生气。
殷衡临走之前说,他今天下午回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说好今天下午回来, 下午都要过去了, 怎么还不回来?”公主一边荡起裙摆,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
刚刚说完没一会儿,就看见几辆漆黑的轿车从远处驶来, 公主眼睛一亮,车刚停好,她就飘身从三楼飞下去,围绕在高大挺拔的男人身边。
“殷衡,你回来啦?”她冲殷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话音刚落,公主就顿住了,男人下了车,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西装笔挺,眉宇间的威严冷漠如旧,英俊凌厉如旧,但是,肤色却是不健康的冷白。
只是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虚弱,普通人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殷衡,你生病了?”公主跟着老游医学了不少,望闻问切中的“切”没学会,但是“望”却比老游医还精深,毕竟,她见过的病例比老游医多。
殷衡微微挑眉,目光透过镜片看她,似乎有些惊讶于慕容蓁的敏锐。
公主正面对着殷衡倒退着往后飘,见他看过来,得意地扬起唇,“是不是很惊讶?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你是胃疼吗?要不要我给你开两副药……”
“哥,你回来了?”一人一鬼刚进入客厅,殷晏听见动静也走下楼来了,打断了慕容蓁的话。
他站在楼梯上,神色古怪,看了看殷衡,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空气,总感觉刚刚哥哥在看那里的人一样?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荒诞的念头抛到脑后。
也许最近这两天总感觉有人在窥伺自己,所以,变得有些敏感多疑了?
殷衡抬眸,目光在少年打着石膏的手上掠过,沉声询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殷晏左手扶着右手手臂,乖巧道:“还好,不动的话没有那么疼。”
殷衡点了点头,“如果没问题,就让邹正给你收拾行李,明天下午的飞机,他和你一起去塔门罗斯。”
“好,我知道了。”
明天,就是祖父的忌日了,殷晏对于殷衡的安排,向来没有异议。
看着精致漂亮的少年,慕容蓁撇了撇嘴,在殷衡面前真是听话又乖巧的弟弟呢,在邹正面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叛逆少年,要不是见过殷晏桀骜不训的样子,公主都快被眼前这个温顺得像绵羊的少年骗过了。
不过,她也不打算揭穿他,她猜,殷衡恐怕心里也是清楚的。
殷衡交代完殷晏,就走上三楼的卧室,慕容蓁也跟着他飘进来,大概是她都已经死皮赖脸地“爬床”了,殷衡现在对于她跟着进卧室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把她赶走。
不过,想要飘着去浴室就不行了。
殷衡松开黑色的领带,察觉到慕容蓁准备跟着飘进浴室,他回头,目光如剑,淡淡地瞥向她。
看着在无声警告她的男人,慕容蓁不但没有退开,反而扬起唇,笑盈盈地凑到他面前,邀功道:“殷衡,我这两天没有去捉弄殷晏哦!”
殷衡面无表情,淡淡地反问:“所以?”
“所以,你不应该奖励奖励我吗?”
公主已经做好了被男人拒绝,然后再软磨硬泡的准备,没想到男人只是浓眉微挑,淡淡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你、你答应了?”公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好像今天才认识他一样。
男人将西装外套放在旁边,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公主飘进宽大明亮的浴室,在洗漱台边坐下,毫不客气地看向男人,“我想要新衣服,你送给我!”
她的声音清灵婉啭,就算是正常说话,也让人感觉娇滴滴的,不过,慕容蓁眉宇间天生带着几分高贵傲慢,让人分不出她是撒娇还是命令。
“衣服?”殷衡的目光逐渐下移,在慕容蓁身上扫过。
慕容蓁今天梳着高|耸的双刀髻,发髻顶端插着两只粉色芙蓉石桃花簪,花蕊上垂下长长的流苏,垂在脑后,眉心画了花钿。
身上的衣服也是粉白的齐胸襦裙,外罩轻盈飘逸的白色烟纱长袍,绣摆和裙摆处镂绣着粉色桃枝,手臂上挽着长长的薄纱披帛。
像一只刚刚化成人形下山的桃花妖,灼灼秾李,清丽脱俗。
殷衡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凝,从他见到慕容蓁开始,就发现慕容蓁从来不穿重样的衣服,这些衣服首饰和她拿出来的那些古董不一样,全部是寻常人看不见的。
见殷衡就那样沉思地看着她,也不说话,慕容蓁伸出纤细素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殷衡,你在看什么?”
让慕容蓁吃惊的是,殷衡这次竟然也没有拒绝,反而淡淡道:“怎么送?”
公主一喜,以防他反悔,立即从空间里拿出一大叠雪白的宣纸,宣纸一出空间就一张张地竖起来,飞到半空中,然后整齐地排成几排。
每一张宣纸上都画着衣服、首饰或裙子,全部都是时尚的现代服饰,只不过,有些地方做了修改,融合了许多古典元素。
这些都是慕容蓁从电视剧人物的衣服上得到的灵感,再加上自己的喜好,给自己量身定制的衣服。
“呐,殷衡,今天晚上子时的时候,先点四柱香请鬼香,然后再把这张符纸连同这些画一起烧了,就可以了。”
说着,殷衡面前就出现了香炉,四柱香,还有一张黄色绘朱砂符文的符纸,东西都准备得齐全,显然是有备而来。
殷衡视线稍移,最终停驻在那张符纸上,明黄色符纸被折叠成三角形,可以看见上面鲜艳的朱砂符文,像是刚刚画出来的。
他正要伸手拿起那张黄符,公主却忽然把他面前的东西,以及漂浮在半空中的画全部收回空间。
“不可以打开看!殷衡,”公主急急地说,“这样就不灵了。”
其实打开符纸并不影响什么,不过里面有她的生辰八字,这个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殷衡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蓁,问:“所以说,符纸也是你自己画的?”
“当然了,”公主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小得意,笑盈盈地看着殷衡,“我早就说过,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一般的和尚和道士都没有我厉害。”
佛珠的主人中自然有一些方士,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装神弄鬼的神棍而已,但也有几个真才实学的天师,除了抓鬼灭鬼以外,其他本领她都偷学了不少。
笑着笑着,慕容蓁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因为,她发现男人漆黑的眼睛已经犀利地微眯起来,紧紧地盯着他,目光实在是太过清明锐利了,仿佛透过她的笑看穿了什么。
殷衡:“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自己烧不就好了。”
公主笑容有些凝固:“……”
果然,还是让殷衡发现了盲点:)
可是,公主才不会告诉殷衡为什么不能自己烧呢!不然,岂不是会被他抓住她的另一个致命弱点?
她随口胡扯一个理由,振振有词:“你以为我不想自己烧吗?可是只有人类烧的才有用啊。”
也不知道殷衡信不信,只是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最后还是答应了帮她这个小忙。
……
殷衡祖父忌日的这天早晨,就连一向喜欢穿着艳丽张扬的慕容蓁,也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裙,安安静静地飘在殷衡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和殷衡说话。
虽然,按照年龄来说,殷衡已经去世的爷爷在她面前都很年轻了,但是,她还是打扮得很素净地应应景。
更何况,这套裙子也是殷衡“送”给她的。
秋雨寥落,从凌晨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天色昏沉,细细的烟雨氤氲成雾,殷衡和殷晏穿着纯黑色的西装,举着两把黑伞,在墓碑前放下一束白菊。
同行的还有陆锦然、邹正以及一些慕容蓁之前没见过的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黑伞,沉默无声地跟在两人身后。
这个墓园应该是单独的,周围并没有其他陵墓。
殷晏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笑容慈祥的老人,眼神有些怀念,缓缓开口道:“爷爷,好久没来看您了,我现在又长了一岁,正在哥哥曾经就读的公学读书,成绩还不错,我手臂上的伤也不要担心,很快就好了……”少年声音低沉,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相比较殷晏的絮叨,殷衡显得很安静,修长的手中举着黑伞,静默地看着照片上的老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晏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哥哥已经把佛珠手串找回来了,您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