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步安却连投宿都不敢,只买了些干粮和水,就回到马车里,摸黑赶路。
林瑶霜整个人浑浑噩噩,她好想回家,好想爹娘……
也不知道逃了几日,宋步安的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虚弱。
在宋步安又一次咳血时,林瑶霜咽了下口水,劝他,“不然还是找个医馆看看吧?”
赶几天的路,她连向路人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宋步安心中猜到或许是傅容景对他动了什么手脚,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去找个医馆抓些药。
他将林瑶霜捆在马车上,又堵了她的嘴,命车夫看好她。
林瑶霜心如死灰,这要她怎么逃?
可没多久,马车外就传来一阵尖叫声,“死人了!!!”
林瑶霜心里“咯噔”一下,想去看外头的情况,可车窗却被紧紧锁死。
她只能拿身子和头用力撞着车壁,发出响声,试图引起外头行人的注意。
“咚咚咚,咚咚咚——”
忽然,车帘猛地掀开。
是那个赶车的车夫,他一脸惊恐,伸手扯开林瑶霜嘴里的布条,“你男人死了,不关我的事。”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
林瑶霜一头雾水,等她大喊救命,被路人从马车里放出来时,她看到十米开外,宋步安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死状可怖,手中还提着几大包药材。
宋步安死了?
他就怎么死了?
林瑶霜双眼茫然,大脑一片空白。
那逃跑的车夫也被人逮了回来,哭着喊着说不干他的事,又伸手指着林瑶霜,字字铿锵,“肯定是她害的。这个女人攀高枝,跑到京城里偷汉子,是被她夫家逮回来!肯定是她怀恨在心,谋杀亲夫!”
各种目光四面八方的投来,林瑶霜的头顶仿佛炸起一声惊雷。
她呆立原地,百口莫辩,一阵头晕目眩后,直接昏死过去。
第122章 撒谎,明明是甜的
安宁侯府一日丢失两位千金的消息不胫而走,闹得京中人心惶惶,大好的四月天,贵女们却再不敢出门走动。
京兆府的官员们也都焦头烂额,加班加点的调查这桩案子。
宋清盈听到这八卦时,已经是三日之后,此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有了分晓。
“听说那林诗雨被卖去最下等的窑子,当天晚上就被糟蹋了,现在人已经疯了,见人就喊‘我才是侯府的千金,我才是真的’,疯疯癫癫,被侯府送去庄子上养病了。至于那林瑶霜,是被安宁侯亲自从大牢里接出来的,倒没受什么伤,就是经此一劫,受了不小的惊吓,哭着喊着不想呆在京城。”
霍蓉儿从琉璃盘里拿起一枚黄澄澄的枇杷果,一边剥着,一边叹息,“这林诗雨是活该,害人终害己,不值得同情。就是这林瑶霜,也忒倒霉了点,被林诗雨算计不说,还莫名其妙跟宋步安这乱党扯上关系。原本她就因着从前跟傅容景那事,名声不大好,现在又是被宋步安掳走,又是进了大牢……唉,这闺誉算是彻底毁咯。”
宋清盈惊愕许久,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走向。
原书里宋步安对林瑶霜关怀备至,是个标准痴心付出的温柔男二设定,怎么会干出这种事。这不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存心毁人清白吗?
“不过话说回来,小嫂子,你说宋步安身上的毒,是不是林瑶霜下的啊?如果真是她下的,那她也算是立了功了。”
宋清盈回过神,轻轻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吧。”
林瑶霜那么善良一人,应该干不出下毒这事。宋步安这毒,很大可能是傅容景下的手。
“也是,那种情况下她想下毒也难。”霍蓉儿这边唏嘘了一阵,吃了两颗酸酸甜甜的枇杷,又换了语调,轻松道,“不管怎样,宋步安死了,叛军没了主心骨,也嚣张不了多久。”
宋清盈心说,宋步安算是哪门子的主心骨,顶多一吉祥物,傅容景才是这幕后的大反派。
她转移话题,笑看着霍蓉儿,“等平了叛军,卫承昭也能回来娶你了。我可听说他在闽州屡立奇功,军中将士还送他一个诨号,叫做玉面修罗呢。”
霍蓉儿脸颊羞红,脚尖轻点雕花地砖,嗓门也变小了,“谁说要嫁给他了。”
“真不想嫁他?你皇兄可说了,他这样拼,都是为了多挣功绩,好上门跟你提亲呢。”
“哎呀,小嫂子你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对了,你快尝尝这枇杷,可甜了。”
霍蓉儿塞了两枚枇杷到宋清盈手中,宋清盈笑着接过,也不再打趣她。
姑嫂坐着品茗吃果子,直到傍晚,福宝和桑桑俩孩子下学归来,霍蓉儿才起身离开,去慈宁宫陪秦太后用晚膳。
福宝每日都会跟桑桑一起上学放学,因着桑桑暂住昭阳宫,福宝晚上都留在昭阳宫吃晚饭。
福宝长得清秀,眉眼可见长大后的英俊,桑桑自是不用说,洋娃娃一般精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叫人心都化了。两个孩子一起看书做功课,一起荡秋千撸富贵儿,倒真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宋清盈看着他们两小无猜的嬉戏,有时都忍不住在心里磕cp,青梅竹马什么的真是太萌了!
不过她也就偷偷磕,毕竟还是俩孩子,万一俩人处着处着,处成兄妹情了呢,长大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
这日夜里用过晚膳后,桑桑和福宝留在宫里做功课,宋清盈则拉着霍致峥去散步。
这个时节,御花园的花儿开得繁华绚烂。
吹着温柔的晚风,宋清盈与霍致峥聊起宋步安的事。
“陛下,我打算明日派个御医去安宁侯府看看,那林姑娘怪倒霉的,好好踏个青,却遭此无妄之灾。”
“这些你安排就好。”霍致峥拉着她的手,“今日接到军报,叛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最多七日,便能平息叛乱,天下太平。”
宋清盈眼睛亮起,语气透着惊喜,“真的?那太好了!”
经历过战争,她越发珍惜和平的生活。
“是,总算可以太平了。”霍致峥心情也不错,捏了捏掌心柔软的小手,“你也能安心准备你的贵妃册封礼。”
说到这,他停下脚步,幽深的黑眸一错不错的盯着宋清盈,认真道,“你会不会怪我,只给你贵妃位?”
“嗐,这有什么。”宋清盈摆手,“我知道我的身世有诸多麻烦,贵妃位已经很好了,再说了,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咱俩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贵妃和皇后不过一个名头,没多大区别。”
如果霍致峥封她当皇后,保不齐朝野又要闹出什么风波,宋清盈觉得没必要。
知足常乐,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霍致峥见她这样豁达,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头却始终缺憾。
她可以不争,他却想给她最好的。
从她千里迢迢推开小木屋的门,张开双臂抱住他的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要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她值得。
是夜,月朗气清,万籁俱寂。
宋清盈慵懒的窝在霍致峥的怀中沉睡,在清香安神的龙脑香里,她昏沉沉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奶奶,奶奶手中拿着一捧鲜花,慢悠悠的在路边走。
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她看着花轻笑,嘴里似乎喃喃说着什么。
宋清盈凑近,想听奶奶到底在说什么。可还没等她走近,面前的一切变成一片浓郁的黑色。
她皱起眉头,好似在半梦半醒之际,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男主已死亡。”
宋清盈一怔,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微暗的光线,模模糊糊能看出床帷的样子。
“怎么了?”霍致峥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刚醒来的性感沙哑。
宋清盈仰头,额发蹭过男人的下巴,轻声道,“没、没什么。”
刚才那个声音是她的错觉?还是她在做梦?
“做噩梦了?”霍致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耐心哄道,“不怕,我在。”
“嗯。”宋清盈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颗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应该是幻听吧。
她这般想着,很快又昏沉睡去。
三日后,闽州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报——傅容景死了。
宋清盈去紫宸宫送八宝甜汤,从霍致峥嘴里得知这个消息时,险些没把汤洒了。
“他是怎么死的?”
“逼到绝路,自投于海。”霍致峥将她错愕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拿过她手中的汤匙,拉着她到身侧坐下,检查着她的手,“烫着没?”
“没烫着。”宋清盈轻笑一下,心里默默消化着那个消息,忽的想起什么,又问,“那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霍致峥道,“三日前,穆云朗与卫承昭半夜带兵袭击叛军,傅容景带着一队人马准备渡船逃跑。卫承昭穷追不舍,将傅容景逼得无路可退。傅容景不愿束手就擒,投海自尽了。”
是在半夜死的。
宋清盈眼睫轻颤了两下。
先前傅容景搞诈死,就是弄了个被弃海域,尸骨无存的幌子。这一回……
“陛下,能确定他是真的死了吗?”宋清盈有些担心傅容景又使诈。
“你是想他死,还是想他活着?”
宋清盈“啊”了一声,诧异的看向霍致峥,忽的意识到什么,哭笑不得捶了他胳膊一下,“我肯定希望他得到报应啊,你想什么呢。”
“那你方才听到他的死讯那般紧张。”
宋清盈抿唇笑,舀了一勺甜汤喝,故意摇头道,“哎哟,太酸了!陛下,你说我明明送的是甜汤,怎么这样酸呢?”
“是吗。”霍致峥黑眸微眯,“那我尝尝。”
倏然,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宋清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吻了个面红耳赤。
说着正事呢,怎么一下就又跑偏了。
不知多久,缱绻的吻结束。
修长的手指在她微红的唇瓣摩挲了两下,霍致峥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撒谎,明明是甜的。”
宋清盈脸红到不敢看他,论起撩人,她比不过他。
“卫承昭已再三确认他绝无生还的可能。”霍致峥低头吻着她的发梢,“放心吧,便是他活着,也再翻不起任何风浪。”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那天半夜突然冒出的那句幻听,宋清盈心里的疑虑也打消了。她将甜汤端到霍致峥面前,“那你快喝甜汤吧,喝完也好处理政事。”
“你喂我?”
“你又不是小孩子……”
“谁规定只有孩子需要喂?”
“不喂。”宋清盈脸颊发烫,避开他炽热的目光,手指缠着他的衣带,小声道,“还有人呢。”
“那我喂你。”
霍致峥舀了一勺甜汤送到她嘴边,喝一口汤,停下来亲一亲,还要故意逗她似的,夸句真甜。
宋清盈简直羞得没脸见人,这种场景放电视剧里,妥妥的奸妃与昏君白日宣-淫。
殿内的宫人们憋着笑,纷纷识趣的退下。
第123章 册封贵妃
不出两日,闽州叛乱已平,前朝余孽宋步安、叛军首领徐万昌、幕后军师傅容景皆已伏诛的消息,传遍了京师。
百姓们欢歌载道,或是赞扬穆云朗和卫承昭的赫赫战绩,或是痛骂叛军该死,傅容景弃明投暗的可恶,还有人聊着聊着,提起前阵子被寻回的安宁侯嫡女林瑶霜。
“这安宁侯家的小姐也不知是犯了哪门子的煞,不但跟那吃里扒外的傅容景好过,还跟前朝太子有牵扯,这样的女子,以后哪里还敢有婆家要?”
“唉,也是个可怜人,听说被接回府后,一直卧病在床,现在还没好呢。”
“不是说贵妃娘娘派了御医给她瞧病?难道病得这般严重,宫里的御医都瞧不好?”
“谁知道呢。不过哪家姑娘遇到这糟心事能这么快好?可不得好好缓一缓。”
“说的也是。”
外人七嘴八舌说着,安宁侯府内,林瑶霜的小院却格外的宁静。
清风吹拂着门帘,窗口洁白的玉兰花轻轻摇曳着。
“恶人自有恶报!”丫鬟舀着汤药吹了吹,觉得不烫了,才送到林瑶霜的嘴边,“姑娘,那些人都得了报应,再不会来打扰您呢,您尽管放宽心,抓紧养好自个儿的身子最重要。”
林瑶霜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的靠在床边。
配合着喝完一碗苦药后,她呆滞的眼珠微动,看向丫鬟,“你说,他真的死了吗?”
丫鬟愣了愣,面色犹疑,“外头都是这样传的,说是跳海了,尸首都被鱼给吃光了。”
林瑶霜沉默片刻,语气平静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丫鬟担忧的看她一眼,难道自家小姐还对那傅容景有情?她有心再劝,可到底主仆有别,只好起身先行告退。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进屋内,莲纹香炉里升腾起的烟气在空气中行迹婀娜。
林瑶霜的手轻抚上胸口,柳眉微微皱起——
很奇怪,在听到傅容景的死讯时,她的心莫名一阵刺痛。
可她的理智告诉,她并不悲伤,顶多是有些惊愕、唏嘘,仅此而已。
那阵刺痛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某种身体的自然反应似的。
手轻轻放下,林瑶霜的头枕着床柱,莹润的美眸盯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
她想起几日前,随御医一同前来的昭阳宫宫女,替贵妃娘娘转述的话:“我们娘娘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林姑娘不要为外界的流言蜚语挂怀,堵不住旁人的嘴,咱就堵好自己的耳朵,安好自己的心,随他们去说,你只管过你的自在日子,珍惜你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