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盈弯起眸子,挤出个讨好的笑,语调也放得温软,“陛下,您再考虑考虑嘛,毕竟那么多条人命,而且他们真没那么坏,不如您调查之后再决定杀不杀?”
霍致峥扫过她的笑脸,“嗯”了一声。
宋清盈,“……”
嗯是什么意思?这么高冷会没朋友的。
见她眼波流转,霍致峥浓眉扬起,“你在骂朕?”
宋清盈心里一个咯噔,两只白白嫩嫩的爪子举在身前摆啊摆,“怎么可能!陛下这么好,嫔妾怎么会骂陛下。”
“你觉得朕很好?”
“嗯!”
“哪里好?展开说说。”
宋清盈:……这是要她开始吹彩虹屁的节奏?
不过对她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她张口就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霍致峥像往常一样等她吹完了,慢悠悠的评价道,“回宫后多读点正经书,学一些新词,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朕都能背了。”
宋清盈,“……”
不是,什么叫正经书?通俗话本也是文学好吧!金瓶梅搁后世也是经典文学作品嘛!
她这边腹诽着,又听身旁男人道,“穆云朗封为安乐伯,穆家寨全部匪徒收编进军营,没出人命。”
宋清盈一愣,直直的看着霍致峥,确定他并不是在玩笑,她的眼中迸出光亮,脸上的笑意也真诚起来,“真的?嫔妾就知道陛下最英明,最公正了!”
“这下你尽可放心。”
霍致峥见她这般高兴,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语气还是一贯淡然,“既然已经醒了,就快些起身洗漱,外头已经在拔营,半个时辰后准备回京。”
“噢噢,好的,嫔妾这就起来。”宋清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霍致峥见她半点不避讳,眼底闪过一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朕在外头等你。”
说罢,他转身出去。
宋清盈看着男人离开的修长背影,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齐整的长袖长袍,忽然有点好奇,如果皇帝老板到了现代,看到街上那些小吊带超短裙的妹子,会是个什么反应?
应该会挺有趣吧。
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洗漱后,宋清盈发现外间的桌上摆着热乎的包子和肉羹,她抿了抿嘴角,所以刚才霍致峥进来,是专门给她送早饭来了?
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柔柔的,痒痒的。
然而想到自己心动的代价,她用力的晃了晃脑袋——
不行不行,不能心动。
囫囵吃完早饭,霍致峥再次掀帘进来时,宋清盈正对着梳妆镜皱着一张脸。
“你这是在做什么?”
“陛下,您说嫔妾还要不要乔装打扮?毕竟外头的人都不知道嫔妾的身份,只当嫔妾是个男子。”
宋清盈有些为难,毕竟在穆云朗跟前,她一直自称男子,要是突然以女装示人,莫名有些尴尬,像是骗子伎俩当场被拆穿。
霍致峥的视线落在她那张五官精致的小脸上,默了片刻,出声道,“等会得骑马赶路,你继续乔装比较方便。”
在宫里得到她在穆家寨的消息后,他立刻召集人马往这边赶,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就连营帐用具等皆是从三十里外的永康县驱牛车和驴车调运而来。没有马车的遮蔽,她个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多有不便,倒不如继续乔装。
宋清盈听到他的话,“啊”了一声,“要骑马?”
霍致峥只当她是觉得条件艰苦,解释道,“此次出来匆忙,许多琐事朕一时顾及不上,不过你不必太担忧,待到了永康县衙,便可安排马车回去。”
宋清盈面露苦色,她倒没那么娇气非得坐马车,主要是她不会骑马啊!
就在她斟酌着该如何与霍致峥开口时,外头有小兵高声禀报,“陛下,一切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霍致峥应了一声,垂下眼,对宋清盈道,“你这边抓紧些,朕先出去看看。”
他刚转过身,倏然觉得袍袖一紧。
霍致峥侧过脸,就见宋清盈仰起小脑袋,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他,“陛下,您看能不能给嫔妾安排一辆牛车?驴车也行?就是别让嫔妾骑马。”
“为何?若朕没记错,你从前很喜欢骑马。”
还曾在马球场上争强好胜,险些将一位贵女撂下马,事后,她非但没有半分歉意,还嚣张跋扈的骂那贵女不长眼。
他听闻此事时正任禁军统领,禁军们提起永乐公主,既赞美她的美貌,同时鄙夷她的骄纵,总之,风评算不上好。
跟眼前这个会为卑贱土匪求情,主动提出坐牛车的女人,判若两人。
面对霍致峥深邃审视的目光,宋清盈紧张地心里直打退堂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是,嫔妾从前是喜欢骑马,但现在不爱骑了,甚至还有些害怕……”
她将她先前对霍蓉儿说的那番说辞,又与霍致峥说了一遍。
听到她是因为做梦梦到坠马而恐惧骑马,霍致峥脸上没有半分波动,看向她的目光分明写着“你这说瞎话的本事也就骗骗蓉儿,还想骗到朕?”。
宋清盈面上维持着尬笑,心里想着: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就这么个说辞了,你能怎么着。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息,还是霍致峥先开了口,“既然你不敢骑马,那就……”
宋清盈刚想松口气,又听他继续道,“那就与朕共骑一匹,有朕在,保管你不会摔下去。”
宋清盈:啊这……
也不等她拒绝,霍致峥大步离开了。
一炷香后,看着那匹高大健壮的黑色骏马,宋清盈一脸便秘表情。
更让她觉得不自在的,是周边那些兵将看她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暧昧中带着些好奇,好奇中又带着几分感叹?
“上马吧。”霍致峥走到她身边道。
宋清盈,“……”
她看了眼这高高的马匹,心头流泪,这……这怎么上去啊?
眼见着霍致峥和一些兵将都在看她,她咽了下口水,缓缓靠近那匹黑马,试探的用手握住了缰绳。
许是宠物随主人,这匹黑马性子很高冷,宋清盈刚靠近,它就喘着粗气嘶鸣了一声,鼻子里冒出白白的热气,吓了宋清盈一跳。
“陛、陛下,这马有点凶,应该是认生?要不我还是去坐牛车吧。”
她说着,脚下抹油,就要开溜,不料才低下脑袋,领子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拎起。
宋清盈:……忽然懂了福宝被拎起的感受。
霍致峥瞥见她这怂样,见怪不怪,只轻声道,“朕在边上,你怕什么,上去。”
宋清盈:嘤嘤嘤。
哪有这样的,赶咸鱼上架。
“陛下,那您先松开嫔妾的领子,嫔妾再试试?”
“嗯。”霍致峥松开她。
宋清盈重新磨蹭到黑马身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揪住缰绳,踩着马镫,就伸腿往马背上跨。
虽然这匹黑马很高大,但她爬上去的样子,艰难又笨拙,完全不是一个经常骑马的人该有的表现,就算心头有恐惧,但最基本的上马动作也不会生疏成这般。
她表现的,就像是第一次骑马。
霍致峥抿了抿唇,压下心底深处的疑虑,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
宋清盈正不上不下的卡在马背,满脑子都是“我的腿这么短该怎么办”的伤心蛙表情包,腰上忽然多了一双手,一阵强而有力的力道托着她往上,她很快就跨了过去。
她这边刚趴好,扭头就看到一道颀长身影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袍摆都快成一片残影。
“坐好。”身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放在腰上的手掌也收紧了些,有个将她往后扶正的力道。
宋清盈:救命,他的手掌好烫,脚指头都蜷缩了!
啊啊啊,她的背贴到他的胸口了,他的胸膛好硬!
啊啊啊,这个姿势好亲密,她现在满脑子马震的名场面,完了完了,她变黄色了!
当她在霍致峥的矫正下坐好后,整个人像是被他环抱住一般,鼻间充满着他身上淡雅好闻的气息,她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变得滚烫,胸腔里那只小鹿又开始哐哐哐撞大墙。
宋清盈:小鹿你特么争点气啊,别再撞了!
小鹿:哐哐哐。
营地的一干兵将们:是真的!陛下和这个小兄弟,是真的!
第70章 耳尖发烫(二更)……
下过雨后,气候愈发严寒,远处的山头在初照的阳光下升起一层朦胧的岚气。
宋清盈靠在霍致峥的怀中,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浑身发热。马蹄哒哒朝前行进,她的心咚咚响个不停。
她寻思着这会儿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又暧昧的气氛,可脑子却是一团浆糊,不知该从何提起,甚至还不合时宜的想着,天气冷了正好回宫可以打火锅吃了。
宋清盈:……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完犊子玩意儿!
霍致峥也感觉到她的局促,沉吟片刻,开口打破这沉默,“你很紧张?”
“还、还行吧。”
“等回宫朕教你骑马。”
“啊,不用了。”
“你不想学?”
“想是想,但是……”
她浑浑噩噩还没想好理由,便听男人语调一沉,“宋清盈,你会骑马,还要学什么?”
宋清盈,“……?”
草,他刚才是在套路她?!
宋清盈顿时清醒过来,大脑哇呜哇呜的响起警铃,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话还有什么漏洞。
“宋清盈,你真是奇怪。”
身后的男人低下头,炽热的鼻息轻轻拂过她后颈的肌肤,激得她尾椎骨都发麻。
相同的话,他先前也说过,那一回,他在她的脸上寻找人-皮面具。
是了,霍致峥这样聪明的人,肯定猜出了什么。
宋清盈强压住心头的慌张,故作镇定道,“陛下,您可能误会了,嫔妾说想学的意思,是您教的技巧可能不一样。可惜嫔妾现在对骑马心有余悸,不然还是想提升一下马术的。”
霍致峥听到她的话,只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
宋清盈悄悄吐了一口气,待气氛稍缓后,又回过头往后看了看,“陛下,怎么不见穆家寨那些人?”
“他们回寨里收拾行囊,晚点再跟上。”
“噢,这样。”宋清盈颔首,忽然记起一件事情来,“陛下,那寨子里的金银珠宝都充公了?”
“你连别人寨子里的银钱都惦记上了?”霍致峥的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置信。
宋清盈一噎,她觉得霍致峥对她可能有一些误解。于是她回头朝他解释,“嫔妾哪有那么贪财!只是穆大哥感念嫔妾救了桑桑,专门送了我一箱金银财宝。”
“你要了?”
“这不是盛情难却嘛,而且嫔妾不拿的话,他心里难免觉得亏欠,嫔妾拿了话,他也能安心些。”
“你倒是什么事都能扯出些道理来。”霍致峥淡淡道。
“……”
宋清盈这会儿只惦记那箱财宝的事,得知霍致峥并未将穆家寨的财宝充公,她心头是欣喜的——按照穆云朗的性格,他估计会将那箱财宝单独给她留着。
想到那箱财宝还是自己的,宋清盈嘴角忍不住翘起,那一箱起码上万两吧,发财了!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霍致峥垂眸,瞥见怀中偷笑的女人,手臂不禁收紧了些。默了片刻,他道,“此次你流落宫外受苦了,待回到宫里,朕会补偿你。”
这算是误工费?还是工伤补偿?宋清盈心花怒放,“真的吗?”
“朕何时骗过你?”
“那嫔妾先谢过陛下。”
听到她语气中压抑不住的轻快,霍致峥眸光温和了几分。
她既然这么喜欢钱财珠宝,他给她便是。
乌金山到永康县有三十里,最初骑马的新鲜劲儿过去后,宋清盈摇摇晃晃靠在霍致峥怀里睡着了。
一直到达县城里,她才醒来。恍惚间看到县令带着衙门一干人等在城门恭候,之后霍致峥就把她从马背上抱下,塞进了县令备好的华盖马车里。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了县衙门口。
“今晚先在这住一晚,明早再回京。”
霍致峥这般说着,看着宋清盈奇怪的走路姿势,浓眉拧起,“你的腿……”
宋清盈真要哭了,心说坐在马上不觉得疼,从马上转移到马车那两步也不觉得疼,啷个晓得从马车下来后,两腿腿心一阵火辣辣的疼。
说她是皮糙肉厚痛觉神经反应迟钝吧,也不科学,毕竟骑一个上午的马,腿心就磨破了,说明她皮肤还是娇嫩的。难道是薛定谔的皮肤?
“没事,歇一晚就好了。”宋清盈摆了下手,朝霍致峥展示了什么叫强颜欢笑。
霍致峥面色严肃,朝她走了过去。他本想着伸手扶她一把,转念一想扶都扶了,不如干脆抱着。
这般想了,他便也这般做了。
见状,县令及衙门等人,“!!!”震惊他们全家。
副将及一干兵将,“……”淡定淡定,小场面。
……
这日傍晚时分,穆家寨一干人才赶到永康县。
八百匪徒与三千禁军在城门外住帐篷,穆云朗和二当家、三当家带着桑桑一同来到县衙,县令按皇帝的命令备了酒席,招待他们。
大人们在酒席上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桑桑的心里却一直记挂着她的小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