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惜月从袖中取出一枚同心结,递上前,轻声道,“昭妃娘娘,你是二表哥的枕边人,我也腆着脸叫你一声小表嫂。这是我自己做的同心结,送给你和二表哥,祝你们俩能一直和和美美,相亲相爱。”
宋清盈微怔,“郑家表妹客气了。”
在郑惜月温柔又期待的注视下,宋清盈还是伸手接过那枚同心结,道了声多谢。
郑惜月屈膝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宋清盈垂下眼眸,看着手中那道精巧细致的同心结,纤浓的睫毛轻颤了下。
宝兰小声嘟囔着,“这表小姐怪有意思的,怎的送了这么个玩意儿。”
宋清盈耸了下肩,心说这哪是同心结,分明是少女破碎的暗恋。
不过这古代的表亲关系也太令人无语,十个表妹里有八个都喜欢自己的表兄,果然是古早言情文设定,苟得久了,啥事都能碰见。
千秋节结束的很是圆满,宾主尽欢。
秦太后对宋清盈的工作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办的很好,下回宫里再有什么宴会,你也来帮我搭把手。”
宋清盈心里哭唧唧,面上笑吟吟,“是,能为母后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一回到昭阳宫,她就累得瘫倒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霍致峥对她毫无形象瘫在床上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走到床边,弯下腰,将她拉起,“先去沐浴,洗完了随便你躺。”
语毕,大剌剌躺在床上的宋清盈忽然抬起两条手臂,直接勾住了霍致峥的脖子,一双清澈的水眸定定的看向他。
霍致峥眯起黑眸,“想要了?先沐浴再……”
宋清盈脸爆红,“什么嘛,谁想要了。”
霍致峥,“……不沐浴也行。”
看着俯身压来的男人,宋清盈连忙道,“不是,我是有事想问你!”
霍致峥“嗯”了一声,没再亲她,而是双掌向下,顺势将她给托了起来。
他本就生的高大,宋清盈被他这么一托,两条腿下意识圈住他的腰。
宋清盈:怎么感觉她这样像个挂在树上的考拉?
霍致峥挺喜欢这样抱着她的,不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见她一副愣怔的模样,他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心,“不是有事要问朕么。”
宋清盈从考拉姿势的羞耻中回过神,记起正事,上身往后倒了些,摆出个严肃的表情,“在我之前,你有没有对别的女人动过心?”
霍致峥眉梢微挑,“没有。”
宋清盈,“真的没有?我听蓉儿说过,在你们老家许多姑娘都想嫁给你呢。”
霍致峥,“她们想嫁,与朕何干?”
宋清盈眯起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的脸,似是想从他的脸上寻出一丝端倪。
霍致峥一脸淡然,由着她瞧。
等她观察的差不多,他语调透着几分慵懒,“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清盈撇了撇唇,才不肯承认她吃醋了,只道,“就随便问问。”
霍致峥压根不信,扶在她腰上的手稍稍用力,将她往他这边拉了些。
他低下头,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磁沉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诱惑般,缓缓响起,“胆子好大,敢对朕撒谎。”
宋清盈被这暧昧的气息压得呼吸急促,小声说了句“没有”。
“真的没有?”
“……”
宋清盈的心咚咚直跳,又不想承认自己拈酸吃醋,索性扬起脸看他。
停了两秒,她伸长脖子,吻上了男人好看的薄唇。
霍致峥呼吸一滞。
随后,宽大的手掌捧住了她的脸,他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清盈水眸潋滟,气喘吁吁对他道,“你是我的,只能喜欢我。”
霍致峥将她拥入怀中,高挺的鼻梁深深埋进她馨香的肩颈处,一字一顿,“是,朕是你的,只喜欢你。”
谁也抢不走。
***
太后的千秋节过后,宫内一切如常。直至四月的尾巴上,平叛的王师凯旋归来,朝野内外为之振奋。
那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城门大开,百姓们手捧鲜花、绢帕、水果、香囊,夹道相迎。
主将陆英,副将穆云朗和卫承昭,身披铠甲,骑着高大健壮的骏马,在万众瞩目的欢呼声中,领着大军进城。
而在大军之中,最吸引目光的莫过于中间的一辆囚车和一辆拖着棺材的板车。
囚车里还喘气的那位,是叛军首领陇西王赵雄。
而棺材里躺着的那位,是前朝太子宋步安。
第93章 庆功宴(一更)
初夏时节阳光充沛,庭院里的蔷薇花开得繁盛,花叶交映,在墙角翠绿芭蕉叶的映衬下愈发娇艳。
素白丝罗糊着的雕花窗牖敞开,清风吹拂,花香入室,这片馨香的静谧却被一声惊诧给打破。
“宋步安死了?!”
宋清盈坐在菱花镜前梳妆,因这消息太过震惊,她头上的假髻险些掉下来。
宝兰赶紧将发髻扶住,急急道,“主子,您小点声。”
宋清盈轻抿着唇,心头满是不可思议。宋步安就这样死了?好歹也是原书的男二,好像也没蹦跶几下,怎的这么早就挂了?
宝兰拿着象牙梳子替她整理着碎发,一边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外面都在这样传,那陇西王赵雄被废了双腿,留了一口气,被送到天牢里了。另外一口棺材里装着太子的尸首,说是大军攻入陇西王府,在后院的井里找到的,人泡在水里脸都肿了,可吓人了……”
宝兰也不敢说太细致,怕吓着自家主子。且虽说主子与太子一向不和,但到底连着血脉,听着这事怕是心里也不舒服。
宋清盈却捕捉到重点,“找到的时候脸都泡肿了,又怎么能确定那具尸首就是宋步安呢?”
宝兰道,“那赵雄亲自认下了,他派人杀的宋步安,见大势将去,就想拖个人陪葬。”
宋清盈沉默了。
这样说,宋步安真的死了?
她怔怔的坐在菱花镜前,心底也说不上是怎么感觉。
先前她以为剧情引力在暗中作用,可现在男二说死就死,让她对未来的发展更加迷茫了。
“主子,您也别太难过……左右他死了,对咱来说也是件好事。没有他在外一直闹腾,陛下对您也能多几分信任与怜惜。”
宝兰挑了根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恭敬问道,“今晚庆功宴,用这根步摇如何?”
宋清盈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可以。”
宝兰细心给她打扮着,待梳妆的差不多,门外传来瑞香的通报,“娘娘,桑桑小姐来了。”
宋清盈将目光从镜中艳丽的脸庞挪开,笑着答道,“快让她进来。”
只听得一阵清脆的银铃响声,身着绯罗衫子,下着红紫间裙的桑桑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她梳着双环髻,左右各簪着一朵珍珠绢花,像只从花团锦簇里飞来的小蝴蝶似的。
“小宋姐姐!”桑桑高兴地走到宋清盈跟前,行了个礼。
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姑娘,宋清盈笑容温柔,“桑桑今日这身裙装真漂亮。”
桑桑提着裙摆转了一圈,笑得纯粹又清澈,“因为要见到爹爹了,爹爹说我穿红裙最好看!”
自正月一别,从隆冬到初夏,将近四个月时间没见,桑桑无一日不盼着自家爹爹早日归来。
总算让她给盼着了,今晚就能见到爹爹,和爹爹一起回家了!
桑桑望着窗外还明亮的天空,从未这般期盼着夜幕降临。
不过在夜色来临之前,倒是福宝先跑了过来。
桑桑大大方方的与她的阿淮哥哥展示她的新裙子,分享她即将回家的喜悦。
福宝替她高兴,又有点小失落,“那你以后都不住宫里了,我就不能经常来找你玩了。”
“我总是要回家的嘛。”桑桑踮起脚,伸手拍了拍福宝的肩膀,笑眸如弯月,“不过我们可以在太学里一起玩呀,而且有空的话,我会来宫里找小宋姐姐玩。”
福宝这才重新高兴起来,“好,那以后我早些把书念完,就能去找你玩了。”
俩孩子做下约定,又一块儿去外头玩秋千。
不知不觉中,日头西斜,火红绚烂的晚霞铺满天际。
宋清盈带着俩孩子一同往丽景殿去。
穆云朗老早就在盼着了,一听到昭妃娘娘驾到,他立刻坐直身子,朝着门外看去。
只见辉煌灯光下,一道倩影翩然而至,身侧牵着的两个孩子宛若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殿内众人的目光霎时就被吸引了,似乎每一次昭妃的出现,都能给人一种全然不同的惊艳。
“爹爹!二叔!”
桑桑见着穆云朗和自家二叔,眼睛都亮了,脆生生唤了一声,又扬起小脸看向宋清盈,“小宋姐姐。”
宋清盈怎会不懂小姑娘的心思,松开她的手,轻声道,“去吧。”
桑桑朝她甜甜一笑,扭身就朝穆云朗他们的位置跑去。
穆云朗被桑桑扑了个满怀,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抬眼看向宋清盈,朝她拱手感激一拜。
内宫妃嫔与外男不好交谈,宋清盈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缓步往上座走去,秦太后和霍蓉儿早已到了,郑霍氏与郑惜月坐在离秦太后不远的一张桌上,可算是给足了这位老姑奶奶面子。
互相见了礼,宋清盈施施然入座,没多久,霍致峥也来到殿中。
他穿着绣日月飞龙纹饰的衮服,头戴金冠,这副装束比上朝时多了几分随和,又比常服多了些庄重威严。
皇帝来了,发表一番激励人心的致辞,与此次平叛大军的将士们一起喝过三杯佳酿,庆功宴也算正式开始。
殿中笙歌曼舞,杯中美酒香醇。
打了胜战将士们高兴,皇帝更是高兴,今日是敞开了喝,一杯酒接着一杯酒。
宋清盈见他喝那么多,也没打算拦,反正这酒度数不高,而且霍致峥的酒量很好,压根不用她操心。
倒是身侧的霍蓉儿,今夜有点反常——
宋清盈瞥过霍蓉儿因着醉酒微红的脸颊,轻声劝道,“公主,你少喝点,待会儿喝醉了要头疼了。”
霍蓉儿打了个酒嗝,“没事,我酒量好着呢。”
宋清盈,“……”
她还想再劝,忽然听到秦太后与郑霍氏道,“姑母,您看右侧正数第三位的那位红袍郎君,他就是先前我与你说过的卫小将军。”
郑霍氏顺着秦太后的目光望去,当看到那位身姿挺拔如劲竹的俊秀少年郎,浑浊的老眼为之一亮,“啊呀,真是位俊俏郎君,那样好的家世,又这样厉害的本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呀。”
眼光得到肯定,秦太后颇为得意,“我看中的人哪能有错。我可听说,赢了胜战的消息一传回京城,京中不少名门闺秀都想要嫁去威远侯府呢。”
郑霍氏心里自是一万个满意,只是……
她侧眸看向身侧的孙女,见孙女没怎么往卫承昭那边瞧,心头不免担忧,这小丫头莫不是还没对皇帝死心?
其实按照他们家的身份,能嫁去威远侯府那真是郑家祖坟上冒青烟。若不是皇帝太后是重恩情的,孙女这身份嫁个五品左右的官员都算是高嫁了。
“惜月,太后娘娘这是给你挑了门顶顶好的亲事啊,你仔细看看,觉得那位郎君如何?”
闻言,郑惜月往下看了一眼,的确是丰神俊朗的好儿郎,可她瞧着心里是半点波动也无。
面对郑霍氏和秦太后期待的目光,郑惜月还是露出一抹笑,“是位年轻有为的好郎君。”
郑霍氏和秦太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隐秘的笑了下。
对面的宋清盈见着这老太太专用的八卦眼神,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俩老太太是想给郑惜月和卫承昭牵线?
可她没记错的话,霍蓉儿好像对卫承昭也是有点意思的?
宋清盈轻抚了下腕间的珠串,偷偷打量着默默喝酒的霍蓉儿,小公主是为这事不高兴了?不能吧,就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要真看上卫承昭了,肯定就直接与秦太后说了,喝闷酒这事,怎么想都与霍蓉儿不沾边。
局势不明了,宋清盈也不好多问,省得会错意,那可就尴尬。
庆功宴的氛围格外的热烈,众人喝得乐陶陶,兴致上来了,见舞姬们跳着胡旋舞,也有武将跟着上场一起跳。
直至亥时,宴会才结束,诸将喝得东倒西歪,还意犹未尽。
霍致峥酒量再好,饮了那么多酒,还是有了几分醉意。
从龙椅上起身,福禄总管要上前去搀他,他却推开,朝宋清盈伸出手。
都不用开口,宋清盈一看他这动作,主动走上前扶着他,“真喝醉了?我还以为你千杯不醉呢。”
说完这话,她莫名有种妻子照顾下班晚归的酒醉丈夫,唠叨埋怨的错位感。
“嗯,有点醉了。”霍致峥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是站不稳,就是想要靠着她,只要她在身边,就心安。
宋清盈搀着他往外慢慢走,“回去喝碗醒酒汤,应该会好些。”
轿辇早在外候着,俩人一同上了轿,直接往昭阳宫去。
夜凉如水,万千星辰如碎钻般散落漆黑的天际,熠熠生辉。
宋清盈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长袖,扭头去看身侧的男人。
朦胧灯光下,霍致峥身子微斜的靠坐着,俊颜染着淡淡的红,一双深邃的眸子半阖着,透着几分闲适的懒怠,静静地望向她。
宋清盈心头怦然,暗想着,这人可不就如书上说的那般,清醒时,岩岩若孤松之独立,醉酒时,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这醉态,还真是勾人。
“过来。”霍致峥抬起手。
宋清盈犹豫一瞬,还是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