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里做考官——辛宸
时间:2021-06-02 09:57:07

  “呃?属下明白了!”魏楚楚也是在大家族长大的,当初魏胜失陷在海州,都说他已经殉职身死,她和阿娘还有兄长险些被逐出魏家,连原来的祖屋和田地都被族人抢占了大半。而后来魏胜收复海州,成为一州统兵之将,又得了官家亲口嘉许,那些族人立刻摇身一变,对他们母女大献殷勤,送房子送地不说,甚至还有送上小妾说代为服侍魏胜。可他们怎么不想想,当初阿娘累病的原因,不正是因为被这些凉薄的族人欺压吗?
  世事变迁,人情冷暖她都经历过,自然晓得天下没有白吃的烧饼。而岳将军一家因岳元帅被冤杀,流放岭南瘴疠之地,更是不知吃了多少苦,行事更是严守军纪,绝不会行差踏错,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岳璃带人将济南府包围之后,并未急着攻城,而是不紧不慢地先收复了周围的几个县城,然后带人开始在城北黄河上修筑起了堤坝。
  阿剌木从济南府城被围的第一日开始,先是庆幸提前让霍小小带走了徒单习烈,然后就开始发愁起来。
  以前的大宋除了几处险要关隘的城池之外,其他府城修建的都并不算大。因为先前的休养生息,北宋年间的人口增长极快,加上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改变了原来以农田为主的生存方式,大量的人口脱离了田地进城谋生,使得城市化的发展十分迅猛。
  在金兵南下之前,北宋就有好几个人口过百万的城市,除了当时的京城开封府之外,后来由齐州升为济南府的也是其中之一。
  人口的迅速膨胀,势必超越原有的城池范围,而曾在济南任职的曾巩,更是一位园林大家,在改造城市时,以地势取景,将济南的泉、湖、园、林融为一体,打造成为堪比江南园林的城市风景。
  论风景的确是北方难得一见,湖光山色交融,泉水处处相连,可因为泉脉发达,为了防止破坏泉脉和地下水,当时修筑的城墙并不算高大坚固,而金兵南下时,连汴京都没守住几日,更不用说区区一个济南府城。
  当时能轻松打下来,如今阿剌木也担心会在自己手里丢了这座城池,毕竟那些宋军的火器犀利,射程和威力都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测,连徒单习烈都重伤不起,他带着剩下的这些残兵败将,又如何能守得住?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城破人亡的准备,可岳璃连打都没打,就先开始修筑堤坝,还是让他忍不住心慌了。
  “这些宋人想干什么?难道想要拦截黄河,然后水淹济南?这般毒计,若是当真得逞,岂不是要让府城中的所有人都为此陪葬?”
  他的亲兵赞哈也心有余悸地点头,说道:“黄河本就在北城上方,高出地面不少,就算他们不修堤拦河,光是挖开黄河,都能淹了大半个城池,费那么大劲,难道真想把我们都淹死在城里?”
  两人面面相觑,自觉猜到了岳璃的打算,都忍不住嘘唏不已,“果真是最毒妇人心,这宋国的女将军,比我们将军下手还狠啊!”
  徒单习烈先前扫荡山东,杀人烧村,寸草不留,引起不少民愤,最后他们在沂州兵败,回程时也被人屡屡偷袭,若不是霍小小护着徒单习烈,只怕他还没回到济南,就先死在了路上。
  那还只是扫荡了一部分乡村县城,岳璃若是敢拦截黄河放水淹了济南府,那还不知会死多少人。
  “应该不会吧?宋人不是一向自诩仁义之师,岂会做出这等残暴之事?”阿剌木仍有些怀疑,“再派人去打探情报,一定不可错过任何消息。”
  “这……”赞哈忽地想起一事来,急忙补充道:“昨日长清那边闹出点事,听说是沂州辛弃疾派人接管了长清县衙,还处置了他的几个族人,说是什么贪赃枉法被那个女将军给告了。”
  “哦?”阿剌木想了想,说道:“难怪他们好端端的县城不住,跑到这边来扎营露宿,既然跟那些士绅和辛家有嫌隙,那不妨派人去联络一下。让他们晓得我大金的厉害,别看这些人一时嚣张,等我大金大军一到,这些宋军都不过是一群废物,到时候,看他们跟着哪边。”
  赞哈连连点头,急忙照着他的吩咐去联络附近的士绅和官员,软硬兼施,加上威胁恐吓,让他们设法打听岳璃军中情况,或是带人拖延工期,从中捣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岳璃真的水淹济南,若是那样,济南就不再是泉城,而是水城了。
  一时间,济南府的士绅们都叫苦不迭。
  在收到阿剌木的消息之前,他们都先收到了岳璃送去的帖子,也没有多余的话,上面就写了几个铁钩银画般的大字,“天上河,人间落”
  乍一看不解何意,但一联想到岳璃现在正在做的事,再想想当初蔡京为了阻挡金兵南下掘开黄河,没拦住金兵,倒是淹没了山东河南淮北的大片良田,此后金国也未曾重修水利,以至于年年黄河泛滥成灾,昔日的膏腴之地,如今都赤地千里,人烟渺渺。
  水火无情,一旦开堤,谁也无法预料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若是岳璃当真掘开黄河水淹济南府,那么附近的这些县城只怕也难以幸免,他们的身家都在其中,原本无论投金投宋都可以设法保全,顶多就是破财免灾,可若是真被淹了,那损失绝不止是一家一户。
  阿剌木的恐吓和岳璃的举动相比,一个是虚张声势的天上雷,一个却是迫在眉睫的颈间刀,要怎么选择,这些个人精子比谁都聪明。
  赞哈前脚去给阿剌木汇报了那些士绅们阻拦岳璃施工的消息,后脚就听到其他亲兵连滚带爬地来报,说有人私开了城门,放了宋军进城,那个宋国的女将军,一马当先地拎着一对擂鼓瓮金锤砸破了城门,眼下正朝着将军府而来。
  阿剌木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叫人备战迎敌,赞哈死拉着他不放手,求他弃城而逃,却被他一巴掌砍在后颈处打晕,丢给了另一个亲兵。
  “赞哈家就他一个独苗,你换了衣服,带他从东门逃出去,赶紧走!”
  “那千夫长你呢……”
  阿剌木挺直了脖子,咧着大嘴一笑,说道:“将军不在,这城就该阿剌木守着。阿剌木无能,守不住城,自当与此城共存亡。你们快滚吧!”
  说罢,他拎起自己的大刀,紧了紧身上的衣甲,大步朝外走去。
  外面的喧哗声传来,脚步声纷杂混乱,士兵们看到他大步走出来时,都下意识地靠近他身边,阿剌木挥舞着大刀,高声喊道:“就算将军不在,我们大金的勇士,也绝不能在阵前后退半步,都跟我上,那些宋狗只敢以多欺少,我们出去先杀个痛快,让他们看看我们大金勇士的厉害!”
  “大金威武!冲!”
  “杀啊!杀光那些宋狗——”
  正如羊群散乱毫无头脑地奔逃一样,有一个站出来,他们骨子里的野性爆发,就会化身为狼,露出獠牙,哪怕战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来。
  将军府外的长街上,已经空无一人,百姓们都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厮杀声,躲进家中紧闭家门,连看也不敢朝外看。
  只有随着马蹄声疾驰而来的一队人马,为首的是员白袍女将,手持一对金锤,头戴燕翅盔,目光如电,一眼就看到了领兵冲出将军府的阿剌木等人。
  “兀那宋狗,来跟你爷爷我单打独斗一场如何?”阿剌木扬声冲着岳璃骂道:“你们宋国是没有男人了吗,派个小娘子来?”
  岳璃勒马驻足,挂起金锤,从马鞍上摘下弓箭,“放箭!”
  “有胆子的过来跟我打——”
  阿剌木的话还没喊完,一支利箭疾射而来,刺穿了他的咽喉,将他所有的话生生堵了回去,他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上,睁大了双眼,仍是无法置信,这些宋人,怎么会如此不讲武德?!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老师:记住,叫阵骂阵都是小孩子游戏,真正的胜利,从来不靠单打独斗。
  小岳同学:明白,能群殴的不单挑,对敌人更不用讲什么规矩武德……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衣锦还乡
  别说是阿剌木, 就连跟着岳璃的其他士兵,也有点震惊。
  说打就打,将军还真是毫不含糊。
  阿剌木的死让其余的金兵呆了一下, 却也知道眼下毫无退路, 都红着眼冲上前来。可岳璃压根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 直接命人放箭,就看着那些金兵从将军府中一个个冲出来,到门外就中箭倒下,饶是如此也没有人后退,杀得府门外一地鲜血, 几乎让人无处落足。
  等这一切平息之后,岳璃让人将阿剌木等人的尸体收敛起来,都送去城外火化, 光是这些善后之事,花费的时间比先前进城的时间还要多。
  将军府尚在清理之中, 是没法待的,岳璃便暂住在府衙之中, 接见那些前来“投诚”的官员。
  看到座上是一位不过二十来岁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时, 那些个年纪大了她一倍有余的官员们不但没有半点小觑之心, 甚至还有些战战兢兢的, 互相看了看, 推脱一番,总算有个人上前一步说话。
  “罪臣项汶,见过岳将军。我等开城门献城,唯求将军不要毁堤淹城,济南府的百姓,大部分也是大宋遗民, 还望将军大发慈悲……”
  岳璃扬扬眉,带着几分惊诧的口气问道:“谁说我要毁堤淹城了?府城中有数十万百姓,谁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不会是有人造谣污蔑我吧?”
  “呃……没有就好,没有最好!”项汶冷汗直冒,也顾不得去擦,“罪臣本是历城县令,附郭府城,现将府城印信及文书呈交将军,还请将军安排人接收……”
  他主动提出交权交东西,就是不想落到跟长清县令一般下场。不光是县衙被抢得精光,连自己家小亲族都没保住。
  只是没想到先前闹得轰轰烈烈的围堤水攻事件,竟然是个假消息,他立刻发觉,在这位杀伐果断的女将军面前,还是老老实实都交出去,或许能保住性命。
  “好说,此事方使君已安排了几位贡生接手,你们按规矩办事就行。”岳璃看出他们眼神中的不安和惶恐,难得“安慰”了一句,“诸位大可放心,只要你们昔日未曾做过恶事,在一月内没有苦主举告,经考核合格,亦可继续留任。”说着,神色一转,又肃厉地说道:“若是有人以为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毁灭证据的,也可以试试,是你们的脑袋硬,还是我的金锤硬。”
  众人看了眼她脚边放着的那对金锤,大如南瓜,一看就沉甸甸的,他们也曾听说过这位女将军的传奇事件,从在大宋武举夺魁,到单挑完颜廷,追剿完颜允中,上阵两年多来,尚无败绩,尤其是这对金锤,据说是当年岳家小将岳云所用,传到她手中,亦不曾坠了岳家锤的名声。上面已不知沾染了多少金兵的血迹,又有多少人成为锤底亡魂。
  这样的凶器,谁敢拿自己的脑袋去试?
  负责接受济南府政务的,是这次京东路解试副榜第一,名叫裴文卓,若是单评策论成绩,他丝毫不亚于正榜的前十名,但这次考试的涉及面太广,有些律法诏告中都是根据去年朝廷的施政公文来的,就算他到海州后突击跟着云台书院的考前冲刺班学习了一番时文,几乎将能找到的《大宋朝闻报》都背了下来,但还是在综合项目上差了一点,再加上他本就是山东历城人,方靖远特地点了他的副榜头名,如今又将他派回此地,可谓早有“预谋”,用心良苦。
  岳璃早就得了方靖远的提醒,将县衙的政务和交接手续都让给裴文卓来做,她只负责攻城守城,维持治安,能不能安抚百姓,稳定民心和收服这些金国留下的官吏,也是方靖远给裴文卓出的一道考题。
  裴文卓刚一站出来,项汶背后的一个年青人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只是他的动作之大,别说裴文卓,就连岳璃在一旁,都看出几分端倪,只是她并未说话,交代完了便出去安排驻军和维修城墙的事。临走之前,她看了眼那位正在擦着额上冷汗的项县令,意味深长地说道:“久闻济南府处处泉水,城北黄河一到汛期就容易决堤,为护城保泉,倒是淹了不少其他的地方,这次使君派我来,还安排了一项治河的任务,你们若是有兴趣参与的,可以跟裴押司说一声。”
  说罢,她便先行离开,留下刚刚上任的大宋济南府历城县押司裴文卓面对原金国历城县的一众官吏,哪怕是以一对多,裴文卓亦是从容之极,对那个回避自己眼神的年轻人连看也未看一眼。
  “裴某不才,封方使君之命临时接掌历城县,有劳项令君多多指教了。”
  裴文卓说得十分客气,项汶却不敢怠慢,陪笑着说道:“裴三郎何必如此客气。历城能出三郎这等人才,老夫亦是与有荣焉。”
  他身后那个年轻人却嗤笑了一声,低低地说道:“不过是个押司,一介吏员,狗仗人势罢了。”
  岳璃在的时候,他自是不敢出声,可岳璃说得很清楚,只要他没犯错,就不怕被裴三郎报复。他家中已派人送了厚礼去军营打点,说不定得了那位将军的欢心,他还能再次将裴三郎取而代之。
  他这般胆大包天地发声,其他人只是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离他远了一点,并未出言提醒。
  项汶这干脆打了个哈哈,就亲自带着裴文卓去县衙交接,一出门,才发现裴文卓并非一人,他带了七个副手不说,还有一队至少百余人的精兵跟着,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个精悍干练,就连裴文卓和那几个副手身上,到隐隐带着股子他以前未曾见过的肃厉之气,不光站如松竹板笔直挺拔,连走路都虎虎生风,三人一排,十人一列,不似寻常那些文弱的书生,倒像是经过训练的行伍中人。
  却不知,这些书生们是真正经过海州军一个月的“军训”才培养出来这等素养,到如今都已经成了习惯,每日早晚跑操锻炼,从未间断,才能保持这般独特的精气神,让他们一个个站立行走之间,与其他官吏的气质风度截然不同,加上年轻蓬勃的朝气和满满的斗志昂扬,眼神明亮,看着就让人感觉十分赏心悦目。
  就连项汶都十分羡慕。
  当初裴家让长房的七郎顶了三郎的名额去燕京会试,结果榜上无名,只得回来在历城县衙里补了个缺,可没想到才干了不到半年,失踪了快一年的裴三郎就顶着大宋的任命回来,而裴七郎则又惊又怕,各种羡慕嫉妒恨,却也只能在嘴上叨叨几句。
  一朝天子一朝臣,项汶将县衙的事务交接给裴文卓,只求能安稳告老还乡,做个平平安安的田舍翁便可。
  可裴家七郎裴文轩却并不甘心,他还在等着反转。
  岳璃回到将军府,看到已经打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大门和前院,已不见一丝血迹,各营官兵都已分派下去换防各处城墙,并将原来的金兵和汉人辅兵都押送出城,去修筑河堤。当初那些人以为她在围河拦水,准备水淹济南,却不知她实际上是在那边盖了一处“牢房”,就是准备着安置这些金兵和辅兵。只因内外防护的严严实实,又故意让海州狸散布点消息出去,果然吓得城里的人不轻,如此便“诈”开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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