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都是初字辈,年纪最大的是秀才,四十多岁,叫苏良初,中间的是举人,苏霖初,将近四十,年纪最小的是苏敬初,比苏荞初小一岁。
年纪最大的苏良初已经当了爷爷,会出来做事,完全是为了子孙。
他有个小孙子虽然年纪小,但也看得出聪敏伶俐,为了他以后的路更好走,他就看中了苏荞初。
本是同族人,之前的矛盾,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矛盾,只是兄弟两个彼此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不肯相互低头,下一辈也不好做出什么改变,所以就演变成了这样。
现在好了,有人愿意递上台阶。
这里不愧是都城,去酒楼听书,坐在大堂里,偶尔还能看到贵人出没,皇室宗亲也能看到。
都城,果然是天子脚下,贵人辈出。
来这里来是来对了。
他们也在酒楼、文会等地听到了他们对苏家的评价。
因为苏家女被火烧死一事,现在在都城内话题度很高。
多多少少也会掺杂一些别的。
总的来说,这一支风评很好,几代人都夫妻相得,子女友爱,很多人都想要与苏家联亲,就是子嗣不丰,机会很少。
从苏府的下人风气也能看的一些出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跟这样的人走,不用随时提心吊胆。
苏荞初和甄婉婉也在观察他们三人的品性,如果他们品性不过关,就算说好了要提拔他们,也不能做,不然到时候就是东郭与蛇的故事。
不过这几个人也是族长精挑细选的,他们在科举方面的路已经断了,早就放弃了继续科举,但是在处事方面比较通达。
尤其是有秀才功名的苏良初。
偶尔聊起,他能在一些民生方面的问题给出独特的见解。
苏霖初沉稳,苏敬初则是在算术方面有独到之处。
不得不说,这几个人,族长是精挑细选的。
时间流逝,甄婉婉要生产了。
她的月份本来就不小了,这段时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到了生产的时候,还会给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苏子君本来在他的房间里好好的睡着,不知道是不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突然大哭起来要找娘亲,奶娘抱着他出来的时候,苏荞初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抱在怀里,在产房外面一起等候。
听着里面的些微动静,苏荞初眉心紧皱。
女子生育,是一道鬼门关。
这时候没有干净整洁的无菌手术室,也没有众多医疗器材在危急时刻救命。
这个时候的生产,有太多的问题。
虽然苏荞初利用空间里的一些东西做了准备,但还是提着一颗心。
打算着要是见势不妙,就冲进去,她能帮上忙,只是有些惊世骇俗罢了。
到那个地步,惊世骇俗又算得了什么。
产房里面,甄婉婉满头大汗,春风在旁边拿着帕子给她擦汗,一脸焦急。
稳婆的表现却有些惊奇,虽然不太懂这些东西是什么,但是目前来看,确实一切顺利。
甄婉婉大口大口的呼气,配合稳婆用力。
终于,听到了一声娃娃的哭叫。
稳婆剪断脐带,看了一下,“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甄婉婉听到了,她有些遗憾,不是儿子啊,那以后子君要多辛苦一些了,他跟他父亲一样没有兄弟支撑。
要赶紧长大啊。
一个稳婆收拾,一个稳婆把孩子抱出去给当家男人看,苏荞初看了一眼,赶紧让抱回去,小心吹了风,她示意小厮送上红封,“辛苦几位了,一点心意。”
红封里面轻飘飘的,显然是银票。
稳婆笑得见牙不见眼,看到是女娃的时候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这苏大人不愧是为了去世的妹妹就跟妹夫撕破脸的人。
是一个爱女儿的。
生的是个女儿,脸上不见一丝不喜,对她们也这么大方,一连说了几句贺喜的话,这才继续进去产房。
苏子君个子矮,看不到,他仰着头:“爹爹?娘呢?”
苏荞初:“你娘亲没事,添给你生了个妹妹,高兴吗?以后你就有妹妹了。”
听到这话,苏子君笑了,“妹妹,我喜欢妹妹!”
苏荞初:“你知道什么是哥哥吗?”
苏子君:“我知道,我比她大,我就是哥哥,以后我会保护妹妹的,就跟爹爹你保护姑姑一样。”
苏荞初摸了摸他的头,“你说的,要保护妹妹,那首先做一个知识渊博的人,接下来你要准备启蒙了。”
又一年,他虚岁四岁,该是加重一点任务量的时候了,当初他们也是这个年纪正式由父亲启蒙的。
苏子君面色如常点点头,没有意识到以后自己要经历什么,笑得一派天真无邪,“我会的,爹爹,娘呢?”
“你娘在里面睡觉,她很累了,明天再来看她,现在回去睡觉。”
苏子君这一辈是君字,之前苏茂初已经取过名字了,男的女的都有,男的叫苏易君,女的叫苏怡君。
回去翰林院的时候,李道臻看到他,给她贺喜,“恭喜长昌兄喜得千金。”
“同喜同喜。”
“洗三还办吗?”
苏荞初摇头:“洗三亲戚小办,满月不办,周岁再请诸位喝一杯。”
李道臻点点头,“那我就等着你的帖子了。”
现在长昌兄妹妹的事才过去没多久,洗三小小的办一个,满月就不适合大肆操办啊,等到孩子周岁,那时候就没有什么妨碍了。
两个人各自忙活起来,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公公过来,叫走了上翰林学士陈大人。
小公公的脸上有些急色,有的人从外面回来带来了消息。
皇上雷霆震怒,一群大臣几乎被训斥了个遍。
苏荞初听到皇上发了一场火,在脑海里转动思考起来,他是为什么发火?
这是有天灾还是人祸,才会让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如此大发雷霆?
很快就传开了,有八百里急报,北方蛮夷发起了急攻,现在我方仓促之下,失了一城。
让皇上发火的是人祸。
这个冬天都要过去了,结果却突然北方起了战事,原来是他们那遇到寒潮,冻死了很多牲畜,他们没有食物,于是就想到了昭国。
这种情况不罕见,要是他们那天气好,水草丰美,人口众多,那么他们要南下攻打,扩大地盘,掠夺财富,如果他们遇到极端天气,牛羊冻死,日子过得艰难,他们也要南下攻打,夺得食物。
现在愁什么?
这点不用想,就是筹军费。
上一任皇帝奢靡浪费,把国库折腾的见光,现任皇帝上位后,大改之前的奢靡之风,提倡清廉,又办了几个贪官,国库里面才终于有了点余粮。
但是要正式打仗的话,那点余粮就是杯水车薪。
国库缺银,她有什么办法可以增加国库收入?
如果她能够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她的晋升之路就在眼前,不然按步骤班的,她要花许多年才会得到晋升。
等到陈大人回来的时候,果真脸色不好看,没多久又有公公来把他叫过去了,大家看了,一个个屏气凝神,也不聚堆聊天了,一个个忙碌起来,就怕被叫去面临皇上的火力,到时候大佬们没事,他们这些小喽啰就不一定了。
苏荞初回去之后就拿出了个折子,详细的写起了计划书。
皇帝愁的是钱,不知道为什么,苏荞初觉得以这位皇帝的风格来看,很有可能会走上某个抄家皇帝的路子。
有什么比抄贪官的家增加收入来的快?
还是罪有应得之人。
要是增加税收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加的多了还容易引起民怨,所以苏荞初想到的是盐。
盐铁两项是官府指定的。
盐商想要买盐,要盐票,大额的,还需要资格。
天下富商,盐商位于榜首。
由此可知盐这东西有多暴富。
现在的盐都是从盐井、盐湖里得到的,但是苏荞初拥有上世的记忆,知道还有一种相当物美价廉的取盐法,那就是在海边利用滩涂晒盐,成本低得到的盐数量巨大。
数量上去了,盐价就会暴跌,老百姓购买欲望也会大大提升。
像是现在,许多人基本是自给自足的状态,攒着钱,除了婚娶生死,就是为了看病买盐,不吃盐身上没有力气。
这盐的成本降低了,买的人肯定会增多,到时候卖盐再薄利多销,那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是日用品,也是老百姓每天都要用的必用品。
她把方法写了下来,然后就思考起了后路。
她贸贸然公开提出这个方法,皇上肯定是龙心大悦,但是那些盐商就要对她恨之入骨了。
她不怕,但是她担心他们会对苏家其他人下手。
这么快沾到风尖口上也不是苏荞初想要的。
那些盐商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背后都少不了公卿贵族的影子。
甚至皇室众人在其中占有股份也不奇怪。
这个折子不能公开。
尤其是,他要上折子,按理来说要通过上级翰林学士陈大人,但是陈大人他的一个庶子娶的嫡妻就是盐商家的嫡女。
第二天下午,那个小公公又来了,他来叫人去起草诏书,扫视一圈,本该轮到赵东进的,但是他捂着肚子:“在下肚子不舒服,大人,烦请他人替我,要是我在堂中失仪……”
他不敢去,上午是另一个人去的,不知道哪里惹怒了皇上,被贬了,他不想做第二个人。
陈大人扫视一圈,人人眼睛闪躲,不想领这个苦差事,陈大人眉心皱的能夹住路过的蚊子,他看来看去,点了苏荞初:“长昌,你跟我来。”长昌的样貌好,估计皇上看到这样的人,心情会好那么一点。
嘴里发苦,当他他想吗?
苏荞初站了起来,“是。”
其他人同情的看过来。
苏茂初,真惨。
同时又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尤其是赵东进。
皇上和大臣商讨的场合自然没有苏荞初这个小小的翰林编修说话的余地,他只是做个小小的记录员。
平时这还是个好差事,可以在大佬面前刷脸,但要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就很容易被殃及池鱼。
苏荞初一边记录一边听他们说话。
现在北方部落集结的越来越多了,不停的有汇报过来,情况不太乐观,户部尚书的胡子都要被他自己扯掉了。
他一脸难色:“皇上,国库存银不足,无法支撑此场战争啊。”这可不是前几年的小打小闹,他们那边死的牛羊越多,损失越大,南下的规模也会越大。
因为她们不想死,留在原地,没有粮食,会被饿死,集结南下攻城,打不过,死,打过了,一城的财富就是他们的,不仅不用饿死,还能得到奴隶、南方的丝绸财宝,这笔账,他们会算。
兵部尚书却是怒喝,“对方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我们不打,不然置百姓于何地?”
户部尚书:“没有军费,没有粮草,怎么打?你跟我说,怎么打?”
兵部尚书:“你是户部尚书,我怎么知道钱有没有,老夫是粗人,只知道,这时候一定要打,不然对方还以为我们无人了!”
有人提出建议:“能不能议和,我们可以帮助他们走出难关……”话还没说完,就被兵部尚书怒喝:“你这是叛国!”
那人也急了:“这只是暂时的,过两年的国库丰盈了,我们再打回去!”
皇帝在上面坐着,从高处俯视这些你一言我一语的朝臣,目光冷厉。
按照他的意思,打,一定要打,至于说粮饷,他眯了眯眼。
有些无用之人占据着高位一事无成不说,还拼命挖他的墙脚,是之前父皇对他们太过优待了。
父亡三年不改父道,现在已经过了三年了。
他脑海中转动着接下来的步骤,视线不觉扫到了一个长身玉立、风姿毓秀的青年。
这是新面孔,有些眼熟……博闻强记的皇上模糊有些印象,他看的时间长了,一直在他身后候着的大太监杨太保低下身子:“那是翰林院编修苏大人,前两期的榜眼。”
皇上挑了挑眉,这个样貌居然不是探花?
这时,户部尚书跪在地上,大呼:“皇上,国库空虚啊,此战不能打啊!”他却看到那位小编修脸上闪过一抹犹豫,想说什么又紧紧的闭上了嘴,随即看到自己在看他,无声又恭敬的行礼。
嗯?这人有话说?
看在他的脸,还有他刚刚的反应上,皇上觉得给他一个机会,或许这人真的有增加国库收入的办法。
他看向户部尚书,他们这些都是老调长谈,皇上不想再听他们在他面前重复了,而且他已经有了决断,他目光里满是不容置疑,沉声:“你们回去拿出一个章程来,我不想听你们说有什么困难,这场仗,必须要打。”
户部尚书听了,立刻就垮下脸,只有兵部尚书满脸喜色。
从军之人想要立功、想要升迁,没有什么比打仗来的更快,更名正言顺。
其他人依次褪去,苏荞初被留下了。
“刚刚你想说什么?”
苏荞初没有犹豫,一拱手:“回皇上,臣有一策奉上。”
他来了点兴致,坐在龙椅上的上半身前倾,自有小太监过去捧过苏荞初怀里的折子。
翰林院编修,按理来说他们的折子会交由翰林学士奉上,他绕过翰林学士,是为何?
希望不要让他失望,不然就算这人长得不错,无用之人也不用再出现在他面前。
苏荞初折子里写的是晒盐法。
还有昭国境内适合此法的地方,预计出盐量。
初初扫去几眼,皇上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是多看几眼他立刻坐直了身体,逐字逐句的往下看,随后大喝,心情激荡:“此法当真?”
苏荞初语气自信:“皇上可让人实验,按理产出只多不少。”
皇上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声线依旧平稳:“好,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现在还未开春,但是做个实验还是可以的,如果这验证了可行性,那以后他们昭国就再也不用愁吃不吃得起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