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花皱着眉，没说什么，边上的张燕妮刚想开口就给沈铁柱打断了：“都闭嘴，让他说。”
他倒要看看这兔崽子胆子有多大。
沈原也不负众望地继续大放厥词：“我今年才六岁，让一个六岁小孩干这种事你们也不害臊，谁家也没有这么刻薄自己孙子。”
沈铁柱冷笑：“你觉得我们家亏待了你？”
沈原挺着小身板：“那还用说吗？”
都让他喂猪了，不是亏待是什么？哪家的小孩要做这么重的活？没人伺候就算了，还被当成苦力使唤，可见这家人有多心黑。
“这么说，你既不愿意上学，也不想喂猪？”
“哼！”沈原从鼻孔里放出一声表示自己的态度。
一老一小僵持着，边上的人都不敢说话，暗暗替沈原捏了一把汗。只有王美丽跟沈金宝两个人恨不得沈铁柱立马出手。多新鲜啊，他们之前还想和对付沈原，结果沈原这小子就自动找死了，看来老天爷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沈原其实心里没底，尽管沈铁柱看着可怕，但他觉得这人应该不是会打人的那种老头。但到底会不会打人，谁又知道呢？他咽了一口口水，色厉内荏：“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去公社告你，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殴打孙子是犯法的，被抓起来少说也要吃几年的牢饭！”
沈铁柱听得都笑了：“看来是出息了，真不愧是方媛生出来的。”
沈原听出来这句不是好话。
沈原心里直打鼓，他听出了沈铁柱不喜，甚至已经做好了逃跑的打算，结果却发现沈铁柱半天都没有动作，只说了这么一句嘲讽的话。
“只可惜，你没你妈的命，做不城里人。”
沈原已经警惕到了十分，却发现沈铁柱直接站起来，绕过他就走了。
就这么就完了？沈原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沈铁柱的背影。没有人责骂他，也没有人跟他追究刚才的事情，沈铁柱走了之后，张翠花他们也一脸复杂地离开了。只有王美丽跟沈金宝两个人心有不甘地瞅了沈原一眼。
王美丽是觉得遗憾，同时又再次看明白了沈家对待亲孙子跟对待外人的差别。这事要是落在金宝头上，沈铁柱说不定早就让沈建业动手了，还用得着这么废话吗？
可见，这人心啊，从一开始就是偏的。
只有沈原木讷地在原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心里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反而有些后怕。
他一股脑把狠话都放出来了，却压根没想好该怎么收场。不过也就只有系统知道，这人的脑子也想不了这么远，真要有思前顾后的本事，当初在荣恩侯府也不会被打击成那样了。
系统啧了一声：“你算是把沈铁柱给得罪死了。”
沈原有一点点后悔，但是他是个死鸭子嘴硬的，哪怕是面对系统也不嘴软：“得罪就得罪了，反正他也不敢对我怎么着。他要是真敢动我，我就去公社。”
沈原这两天在清河村也不是白待的，最起码他知道，那个叫公社的地方挺厉害，地位等同于古时候的县衙。
不过沈原也知道，自己挑衅了沈铁柱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一顿打肯定是逃不掉的，就算沈铁柱不大，沈建业也会打他。那就打吧，反正他还有后路，只要他们敢打他就敢告！
沈原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心安理得地回了屋子。
晚上没有人喊他出来吃饭，但是沈原溜进厨房的时候发现锅台上面还留着几个窝窝头。沈原也不管是谁留的，反正都端进屋子自己享用了。
回了屋子吃完东西之后，也没见旁边有什么动静。晚上等到沈林跟沈金宝回屋之后，沈原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打算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悄悄话，结果……这两个不中用的什么也没说就上床了。
沈原大失所望。
系统倒是知道点东西，但是它目前的想法跟沈铁柱是一样的，所以也就听之任之，没去多管沈原了。
这一个晚上，沈原都睡得不怎么熟。很奇怪，他明明对沈家没有多少归属感跟敬畏感，但是今天得罪了沈铁柱之后，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安。这种不安在他没有讨到一顿打之后，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加剧了。沈原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讨厌这种感觉。
自从老荣恩后过世之后，沈原在没有这么担惊受怕过了。肚子里藏着一肚子的碎碎念，沈原好不容易才睡了下去。
第二天沈原醒来的也早，起码同屋的沈林还没有走。
沈原主动拿出最后一颗水果糖：“二哥，你吃糖不？”
沈林皱巴着一张脸，欲言又止地看了沈原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跑出去了。
沈原一脸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系统看破不说破：“或许人家只是没心思说话呢。”
沈原觉得不对，但他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穿上衣服跑下了床。刚一出去，就发现沈冬青在旁边洗脸，沈原平常的洗脸水都是沈冬青帮他打的，所以这回也是自觉地跑过去：“冬青姐，洗脸呐？”
沈冬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什么毛病？”沈原嘟囔了一句，心里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
他虽然在荣恩后府被继母跟老二排挤，但是在一众纨绔子弟里面还是挺吃得开的，在外面谁不给荣恩侯府世子爷一个面子。连着两次吃挂落，沈原心里已经有点小不舒服了。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去厨房找吃的。进去的时候发现张翠花也在，沈原立马扬着笑脸：“奶，你也在啊？”
张翠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切菜。边上的张燕妮也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烧火。
沈原再接再厉：“奶，你在准备午饭吗？”
“午饭吃什么啊？”
“有我爱吃的青菜豆腐吗？”
“……”
没有人回答，一片寂静，只有沈原一个人在卖力地表演着。明明在一个屋檐下，沈原却觉得自己跟他们中间有层屏障一样，摸不着看不见，还打不破。
第5章 失落 只排挤他一个人
沈原从厨房里退了出来，退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拿了一个馒头出来。
沈家不常做馒头，毕竟没有那个经济条件，沈原回忆了一下原主的那点记忆，发现沈家做馒头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也不知道是为了招待谁，竟然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沈原本来以为自己拿了一个馒头张翠花可能会过来打他，或者骂他两句饿死鬼投胎什么的，但是没有，张翠花一句话都没说，就连平常对他还不错的张燕妮都没怎么给反应。
沈原挫败地走出了厨房，自己坐在屋外的门槛上，泄愤似的啃着馒头：“真难吃！”
系统都无语了：“难吃你还吃？”
“你又不给我好东西，我不吃这个难道还要饿死？”
话说得还挺冲的，系统知道他心里不舒服所以就没跟他计较了。其实它作为一个优秀的学习系统，之前也接触过不少教育的案例，在此之前系统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学得很出色了，直到它遇见了沈原——这么一个蒸不熟、煮不烂，还能被他活活气死的懒货。
系统没有体罚的习惯，所以它一时半会还没想好以后拿什么态度对沈原。
期间王美丽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就跟没看到沈原一样，端着盆就直接大跨步走进了院子，自顾自地晒起了衣裳。
没多久屋子沈金宝听到动静过来腻歪了，围着王美丽说个不停。沈金宝只在沈建业房里住了一宿，沈建业的床不大，沈金宝胖不说睡觉还喜欢蹬人，只睡了一晚上沈建业就忍不住了，第二天委婉地跟王美丽提了一嘴。王美丽虽然不乐意见到自己亲儿子被嫌弃，但是她现在在沈家就沈建业一个向着她，再把沈建业给得罪透了他们母子俩哪还能有立足之地？没办法，王美丽只能让沈金宝回自己屋子睡了，还把她旧年攒下来的几件厚面衣改了改，弄成了一床简单的被子。
这母子俩说话就说话，沈原也懒得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可恨的是这两人说话完全没避着他，左一句报应，有一句没教养，听得沈原火气直冒。
好在这两人在沈原火气憋不住之前滚进了屋子。沈原连馒头都不想啃了：“我要回去！”
系统真是服了他了：“你要是真想回去呢，也行，大不了我任务不做了，倾家荡产把你送回去好了。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回去之后就是孤魂野鬼，毕竟你已经死了。”
沈原还是不相信自己怎么就那么死了：“我就是被一个小石子砸了一下，怎么那么容易就死了？”
“你命中注定这么倒霉，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还能在这里哭惨，我要去哪里哭去？摊上你这么一个宿主，我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那你找别人去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
沈原闭嘴了，看样子是找不成其他人了。不过，他其实也没怎么嫌弃系统的，毕竟这地方他一点都不熟悉，而且现在沈家其他人都不搭理他，要是系统再一离开他真的会崩溃的。
沈原在那儿唉声叹气。
系统呵呵一笑：“真忍不了就去喂猪呗。”
“我才不去呢。”沈原小小地反驳了一句。
系统见状也没说什么了。沈原一直在门槛上坐了快一个钟头，他一直想着会不会有人发现他不在家里，然后出来找他。哪怕有一个人过来找他也好啊，只要来一个人那他就大方一点，不跟这些人计较。但是他等啊等，却迟迟不见身后有动静。
到了中午，沈铁柱他们从田里回来，旁边还跟着两个之间没见过的人。沈原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好像是原主的姑姑，沈家的小女儿沈兰花跟她儿子沈东东。
沈兰花一过来就看到沈原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模样怪可怜的：“四毛你咋一个人坐在这里？外头风多大啊你不冷吗？”
沈原正想说话，旁边的沈铁柱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他爱在这坐着就让他坐着，我们先进去。”
沈兰花：“……”
她看了看沈原，又看了看沈铁柱，最后还是选择听沈铁柱的话。
沈原刚刚平息的火气又蹭得一下上来了，只是他再一次还没发出来就被打断了，因为沈铁柱已经待着沈兰花母子俩回了屋子。
沈原又又又被冷落了。
他从门槛上爬了起来，拧着脖子瞪着对面的堂屋，心里复杂极了。有那么一点生气，又有那么点委屈跟伤心。虽然他觉得沈家人亏待他，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沈原自以为自己还是挺受欢迎的，突然间谁都不搭理他，让沈原优点接受不来。
他们该不会一辈子都不理他吧……
进了堂屋的沈兰花已经问上了：“爸，四毛怎么了？”
“别管他，他那臭脾气就得磨一磨，待会儿你也别跟他说话，晾他两三天再说。”沈铁柱还没开口呢，张翠花就已经先一步从厨房里面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盆馒头。张翠花早就知道女儿跟外孙今天要回来，所以一大早就等着他们呢，馒头上桌之后张翠花就把陈东东往桌上拉：“我们东东饿坏了吧，外婆做了你最喜欢的白面馒头，快来尝尝。”
“妈，不是让你别麻烦了吗，那白面多贵啊。”
“我做给自己外孙吃怎么了？我乐意！”张翠花横了女儿一眼，转过头继续笑容满面地逗自己的宝贝外孙，“快吃啊，外婆特意做给我们东东吃的。”
“谢谢外婆。”陈东东有点不喜欢来清河村，因为在他看来乡下的地方就是又脏又乱，但是外婆他还是听喜欢的，当下就靠在张翠花跟前乖乖地吃馒头。
没多久，午饭也端上来了。沈家几个人一哄就上了桌，今天开荤，桌上难得有些硬菜，所以一家人围上桌的时候都有点两眼放光。
沈兰花看了看门外，有点犹豫：“四毛还在外面呢，要不叫他一起？”
“别管他，待会儿给他留点就行。”张翠花已经不指望沈原能有多懂事了，别再像上次那样没头没脑说些胡话她就谢天谢地了，“这孩子性子随了方媛，要是不把他掰回来以后还有的闹呢。”
“他怎么了？”
“还能怎么，闹着不上学呢？”
陈东东撇了一下嘴，心里对沈原这个表弟印象又差了一点，他在班里成绩挺好的，现在听到沈原不想上学就理所当然地把他归到差生这一类。
沈兰花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说：“那是要好好整整他的脾气了，现在多少人争着考大学啊，考上了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对了，我这次回来还给他带了个书包呢，四毛要是不上学这书包不是白买了吗？”
王美丽插了一嘴：“他姑，不是还有我们金宝吗？”
沈兰花扫了王美丽一眼，没有搭话，反而跟张燕妮说起了话：“我上回在学校外面看到沈木了，他学木匠不是挺忙的吗，怎么还有空在外面做小生意？”
王美丽差点咬碎了牙，恨沈兰花狗眼看人低。
但没办法，王美丽可不敢挑衅沈兰花。她只能把火气发到饭桌上，见了肉就夹过来，要么给沈金宝，要么她自己吃，反正便宜谁也不能便宜沈兰花跟她那个鼻孔长在天上的小崽子。
沈兰花察觉到王美丽的动作，更加看不上她这个人，不过她是不屑于跟王美丽说话的，只继续说沈木的事：“现在做生意的人是挺多的，但是之前管的那么严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谁知道呢，我们也不想让他干这个，他自己非不听，真是愁人。”沈建国说了一句。
沈铁柱却开口说：“他自己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犯法，也没人拦着他。”
从前沈铁柱也是不支持沈木投机倒把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看目前的政策沈铁柱总觉得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变数。要是沈木自己能闯出一片天那他也不会拦着，当然，要是他没有那本事，那还是算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的缘法。
沈铁柱这么说了，沈建国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饭桌上除了王美丽跟沈金宝，其他人都挺融洽的，一眼看着就是一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