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倪和段伏城得到的任务,是寻找数字「7」的号码牌。
“后悔了?”
段伏城扫了眼汤倪脚上走一步绊两步的鞋拖,淡淡揶揄。
是的,汤倪非常后悔。她就应该在晚饭时候跟着段伏城一起,上楼去换双鞋的。
眼睁睁看着那头汤怀峥跟小女朋友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汤倪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弯腰脱掉了脚上的鞋拖丢去一旁,光脚踩在游艇的长毛地毯上。
她一手握拳朝前伸直,重拳出击:“弟兄们,给我冲!”
段伏城:“……”
“哎嘿,高端游轮的脚感还挺舒适。”
没走几步,地毯干净柔软的触感就在汤倪脚心延伸,她十分满意地轻叹着发出感慨,“该说不说,这可真是站在富豪的地盘上啊。”
“何止,”身侧传来男人幽幽的戏谑,“你还站在另一个富豪的脚上。”
汤倪:“?!”
脱了鞋,也不是万能的。
汤倪今天走了一天的路,致使车祸伤的那只脚总有些发软,加上一心想嬴根本沉不下心思,脚下各种错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踩了段伏城五六次。
“哦哟!我说这地板怎么有点硌脚。”
汤倪赶忙收脚弹跳起来,嘴上喊着抱歉,却忘了两人的脚是绑在一起的,这一跳差点儿摔个脸朝地。
好在段伏城反应敏捷,一把揽扶住她的身子。
汤倪人还没等站稳,就发现汤怀峥那瘪犊子都超过他们一大截了,赶紧着急忙慌地拍着段伏城的肩,指着前方的少年说:
“快快快,不能让他们先拿到号码牌!”
段伏城见她今晚这架势,显然是又跟那个少年杠上了。
思索片刻,他就着未松开的长臂将女人紧紧圈搂到身前,另一手穿过她的咯吱窝,就这么轻易地,把她夹抱了起来。
虽然脚上还绑着她自然垂挂的一条腿,但是走起路来已经……嗯,方便多了。
脚尖倏然脱离地表寸许,汤倪连忙环过手攀上他脖颈,下巴趴上他肩头,心有余悸地嗔怪:
“怎么跟拎小鸡子似的,也不预告一下……”
终于是在段伏城认真发力的第一时间,汤倪如愿以偿,成功拿到了那块数字「7」的号码牌。
游戏进到第二环节:
由男生背着女生,女生用嘴咬着号码牌,投入相应数字的玫瑰容器中,全程不可用手或其他部位触碰号码牌。
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通关的情侣,可以获得带有字母「S」的金色枫叶徽章。
这回用不着走路了。
汤倪安稳地趴在段伏城背上,将牌子悠哉悠哉地衔在嘴里,两条小细腿不停地晃来荡去。
段伏城是一座安全可靠的移动堡垒,汤倪在上面,贼头贼脑地关注着敌人的战况。
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嘴里甜丝丝的,试探着舔了一口号码牌,发现原来是用巧克力做的。
很快,身躯精健的段伏城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如同一个王者背着一个青铜,第一时间抵达玫瑰容器面前。
容器是琉璃质地的,里外分别裹着一层玫瑰花瓣,投口很小,大概只有十厘米的口径。
段伏城弯下腰身,调整好角度,对身后的女人低声说:“吐。”
汤倪:“呕!”
“……我是让你把叼的东西放进去。”段伏城半屈的膝盖差点没掇住。
“啊?我叼的东西呢?”
汤倪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觉嘴巴里的号码牌好像不见了,顿时懵逼。
“???东西呢?”段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汤倪恍然回想起来,“我吃了,是蜜桃味巧克力的耶!”
段伏城:“……”
怎么办,好想把她从背上扔掉。
没办法,只好原路返回。
段伏城看到汤倪这么想赢,全程都很认真的在玩游戏,所以原本他们是可以第一个拿到字母「S」的金色枫叶徽章的。
但是现在重来一回,再次抵达玫瑰容器的时候,名次已经从第一落后到了第四。
段伏城还是相对淡定的,他弯腰调整角度,让汤倪把号码牌丢进容器内。
可问题是。
容器是曲线形状的,入口设计得极为刁钻,汤倪反复试了几次都不得要领,找不准角度,根本投不进去。
眼看着后面的情侣就要追上来,如果再拖一会儿,时间一到就会被淘汰出局。
段伏城缄默了几秒。
他眼色黯沉,喉结微滚,而后扭头向她,唇齿覆上,一口含咬住了汤倪嘴中的号码牌。
第27章 来上班吗 她需要邀请。
汤倪被吓懵了。
号码牌是由巧克力做的枫叶状, 不大不小,被汤倪衔咬在红唇中。
段伏城薄唇微翕,凑近含住牌身露出来的另一端时, 恰巧在不经意间悄然碰触到她的双唇。
极为轻浅的贴合。
随之而来“砰——”地一声, 焰火自甲板爆起升腾,绚炸出玫瑰花纹, 娇艳浓烈,霹雳盛绽, 狂欢后, 再湮褪溺闭在夜色苍穹下。
如昙花转瞬, 如惊雷雨落。
明明烟花是释放在江面的。
可汤倪却偏偏生出幻象, 那烟花像是在她脑子里骤然炸裂的,实在荒唐。
所有感官霎时钝化, 唯有唇上触觉,异常晰彻。
她鼻尖薄凉,男人气息灼烫。
唇肉贴触的一刹, 鼻息交融,似有电流窜过尾椎, 陌生而不安。
汤倪被撩了个激灵, 呼吸的余波从男人唇上绵密滚落, 像旋涡裹蜜, 化不开的浓情甜软, 极致诱惑。
或许是巧克力的蜜桃香, 太浓了。
段伏城想。
汤倪傻住了。
当下这样的近距离毫无征兆, 从大脑一路传向神经末梢,致使她背脊绷挺,指节泛白, 薄睫上掀,水光浸润的眸眼倏然睁大。
心腔抢拍了一秒。
继而这份抢夺被潜意识判定为惊吓,汤倪完全出自本能反应地,牙关扣紧,齿尖用力咬住了嘴中的号码牌。
她不松口。
段伏城眼睑垂下,仔细凝视着女人的红唇。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接触,但他也没有忘记,汤倪想要战胜少年,赢得游戏的心愿。
这女人……刚才已经吞了一块,现在还紧咬不放,是舍不得松开?
在余光瞥到后方的情侣即将超越之际,他并不贪恋温存,当即唇齿微微施力,将两人唇间争夺不下的那块号码牌咬断。
“留半块给你吃。”
段伏城开口,音质沉沉,声线里弥蒙一层哑意。
话毕,秒表停止,剩下的半块号码牌在最后关头精准投落,碰撞在容器底部,当啷清脆地跳跃音唤醒离离神思。
汤倪趴在他背上,目光追逐着一路蜿蜒下沉到容器底部的半块号码牌,渐渐在混沌迷乱的情绪里找回思绪。
她舔了舔唇,声音有些发涩:
“可是只有半块……”
段伏城意有所感,没急着将女人从背上放下来,唇角勾挑:“足够了。”
号码牌上,数字「7」还算印刻清晰。
规则里的确没有详明规定,投入容器中的号码牌要必须保持完整,所以他们算是钻个了空子,总还是成功拿到了字母「S」的枫叶金章。
*
游戏最终进行到今晚的最后一个环节——寻找枫叶金章:「F」
寻找地点规定在游轮二楼的一整层。
二楼中央是舞池,舞池周边围建了一圈调酒高台,形成纸醉金迷的欢乐场儿。
许多情侣认为最后一个游戏环节难度太大,索性就主动放弃,四五成群地在舞池里享受快意人生,唱跳嬉乐。
在调酒高台的后方,设有十几间多功能展厅。
从一号展厅依次向后顺序观展,以4D影像动漫的放映形式,将世枫酒店集团发家史、发展历程以及酒店卖点生动委婉地展露给大众。
主持人提示,枫叶金章就在某一个展厅内。
如果想要找到金章,必然要将十几间展厅挨个走一遍,换句话说,也就是要将展厅内的影像从头至尾地观看一遍。
“我靠太狗了,借着让客人找东西的幌子,变相宣传可还行……”
汤倪显然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插曲,一心只想着找到那颗枫叶金章,但跟没头苍蝇似的拉着段伏城,一路将所有展厅都串了个遍,最终一无所获。
他们再次折回一号展厅,剩余还在坚持寻找金章的情侣已经不多了。
段伏城听到女人的小声吐槽,眼梢轻扬,指骨蜷曲,随意敲了敲墙壁淡定分析道:
“依照世枫的行事风格,提示说金章在展厅内,就一定在,而有些东西往往离得越近,越容易被忽略。”
汤倪点头表示赞同,四处张望着铺满玫瑰花的展厅,细细观察过每一个角落,依旧一无所获。
当她思路陷入僵滞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侧男人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汤倪抬头看向他,发现段伏城默声指了指荧屏,又朝投影仪示意一眼。
汤倪蹙眉,略微思索,旋即恍然明白过来。
——是投影仪的方向不对。
十几个展厅的投影方向都是面向右侧,唯独一号展厅的投影仪是朝左投射的。
汤倪跟在段伏城身后走过去,在距离投影仪还有几步路的地方,一盏琉璃叮当瓶让她倏忽停下脚步。
瓶体有两米多高,外身呈红色渐变,里面堆置着上百粒圆球状的晶石香薰,味道是玫瑰香。
原来整个二层的香气都是从这里发散的,但引起汤倪注意的,并非是香薰本身,而是瓶外裹叠的金箔锡纸上,黯然刻画的一枝红玫瑰。
花苞凋零,花瓣焉烂,枝蔓瘦黑带刺,枯倦而溃败。
然而这样一枝病弱到腐朽的玫瑰,却被赋予了最浓郁冷傲的红。
似血液,新鲜而糜豔。
汤倪反复琢磨着眼前瓶身上的那支玫瑰,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这枝玫瑰我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太眼熟了。
段伏城提步走近,指尖轻敲两下瓶身,回音清脆。
很快,瓶身上的凋萎玫瑰也让段伏城感到奇怪,“这样的反差画风,倒不像是普通的香薰公司随意印刷而成。”
反差画风……
几乎在下一秒,汤倪便瞬间想起来了。
——是1205栋。
这枝玫瑰的半成品,她在第一次去他工作室的时候见到过。
枯萎却鲜红。
她虽然不懂艺术,但这样的反差画风实在让人过目不忘,绝对错不了。
好家伙,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怪亲切,唬得她五迷三道地退了租金,原来后面有世枫这样的大主顾,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个穷鬼吧。
汤倪还在这边沉思着,那头,段伏城已然走近瓶身,仰头凭借极佳的视力,瞧见红艳欲滴的花石堆里,细碎地闪烁着金光。
是“F”牌没错了。
当他大约估计好距离后,伸手将要去取时——
“……”
刚才那个还在发呆的女人,不是什么时候已经像个开饭的小香猪拱到他身前,仰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高高伸出的手,黑是黑白是白的眼仁儿大睁,泛滥出亮晶晶的期待。
段伏城若有所觉地停顿动作,稍稍俯视就能看见她精巧的下巴尖,仰翘在他心口前,分毫处。极易给人一种她正停靠在他胸膛上的错觉。
还有她微启的粉唇。
只一秒,就让他遁入刚才那个有名无分的“吻”,所有来不及细探的温软深意,都让她此刻在人前显得越发形同索求。
“怎么不动啦?”女子踮脚探近,眸中夜星此消彼长,柔声询问,“是不是够不到啦?”
从外表看上去,段伏城似乎已经完全舒展臂膀,指尖离那抹金光,仍隔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几公分。
但身体的主人最清楚,自己远远没有尽用全力,这唾手可得的三两公分,偏偏在出口间鬼使神差,倾泻成委屈的求助:
“嗯,够不到了,要怎么办?”
竟真的换来女人的认真思考。
汤倪对一路带她过关斩将的段老板深信不疑,更不会想到他在最后关头临时起意,摇身一变,变作个大尾巴狼。
“别急,咱们想想办法。”
她搓搓手,四下扫视,没有可以搬动垫脚的东西。
段伏城搭手斜靠在瓶壁,垂眸看这个来回踱步的女人。
她没有怀疑鄙夷,也没有强求他再努把力,而是说“别急,我们想办法”。
可明明她自己才是最该急的人。
“有了!”
汤倪灵光一现,拉过段伏城调整好位置,在他面前站定,呼吸吐纳,气沉丹田,稳稳当当地,扎了个马步。
她自信地拍拍胸脯:“来,我抱你上去~”
“……不想摔得太丑,”
段伏城简直没眼看,探手拉住她腰间披巾裹系的牢固结扣,一提溜将她拎回面前站好,
“而且我怕疼。”
“什么话?!你不要小瞧人,我可是每周固定健身的呢!”被段式嫌弃刺激到胜负欲的女人挥舞起双臂,环住男人的腰身就要发力,
“不就是撸铁嘛,你就好比那块儿铁,码数拉满就开撸!”
终于是怕了她,段伏城满额黑线地一手捏住她两颊软肉,制止了她闹腾的动作,另一手在她眼前亮出一片金光闪闪的枫叶,赫然刻着字母F。
是在刚才她想办法时,趁她不注意拿到手的。
汤倪被惊喜充斥了目光,由着脸颊肉挤得嘴巴翘嘟嘟,捧过徽章来:“咦?哪里来的啊!”
傻得可以,还能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