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倪也好奇,忙追问:“寓意是什么?”
向杭生弯起唇角,唇部漾起淡淡的梨涡,他沐在一片昏黑里,双眸却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晶亮有神。
“没有寓意。”他告诉她。
画没有寓意。
我只是画它的时候,一直在想你。
第63章 他的死结 哄男人之路道阻且长。
汤倪从画廊里出来, 段伏城已经坐在超跑里等她了。
他一反平素的绅士做派,没有下车替她开车门,只是坐在驾驶座上开了锁, 默不作声地等她上车。
见到他来接自己, 汤倪是开心的。
开心的情绪让她没在意到这些细节,自然也没有觉察到段伏城的情绪有什么异常。
“老板~”
她弯起嘴角, 小跑着来到车跟前,歪了歪头, 半趴在车门上跟他打招呼, 笑容明媚, 音色柔软: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啦?总部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段伏城微微侧头, 眼角轻垂,盯着她的笑沉默了一会儿, 看上去有些神色复杂。
“你觉得,现在算早?”他终于开口。
汤倪稍愣,下意识低头扫了眼手机时间, 懵懵然地回答说:“啊?现在好像才十一点多。”
“所以,我来得不是时候?”他继续别扭。
汤倪一听, 忙不迭地否认:“不, 你来得正是时候!”
男人抿唇, 没有接话, 只是目光偏移了一瞬, 不动声色地落及在倒车镜上。
镜中反照出女人的身段, 清清楚楚。
阿策说的没错, 她今天的确打扮得格外漂亮。
青灰色廓形西装外套,慵懒复古的Oversize风,松垮而随性, 在她纤窕身线上撑出几分酷飒的视觉美感。
内搭碎花露脐小吊带,两根细长的绑带垂落下来。
交叉勒缠着女人盈弱瘦软的小蛮腰,皮脂通透,浅青色系带更衬得她肌肤薄脆又腻白。
黑色高腰皮裙的贴裹,勾勒出她挺翘玲珑的腰臀曲线,罩出丰润修靓的腿型,线条婀娜得那样和谐。
脚上黑色短筒靴,将她本就不矮的个头再次拔高几公分,她还戴了一顶白色渔夫帽,是与此刻这身浸透冷感的装扮所不匹配的娇俏。
她身骨明明那样单薄。
可单薄的身骨之下,偏又迸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她站在素净的天光里,犹似一团柔软鲜活的云朵在晾晒,眉眼如月,鼻唇似雪,治愈性极高,复原性极强。
只是云朵并非只供他一人欣赏。
酸意与占有欲在段伏城的心底同时上升。
直到他发现即便自己语气不善,但每当她回答他的问话时,会不自觉地抬起一只脚,脚尖点地。
这样的小动作带有某种明确的少女性的嗔娇。
于是他被这份嗔娇短暂地安慰到。
良久,段伏城从倒车镜中撤回视线,下颌微敛,平静地默了一下,嗓音淡淡:
“上车。”
“诶好嘞!”汤倪嘿嘿一乐,好像小猫儿一般听话,麻溜儿地开门坐上车。
然而等她上车以后,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身旁男人有所动作。
车内的气氛弥漫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汤倪舔舔唇,开始没话找话似的试图打破当下的尴尬。
“对了老板,我是不是一直都没告诉你,这条艺术街是我闺蜜搞得,她人很有趣的,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嗯。”
“我想了一下,觉得阿策可以暂时先跟我闺蜜学一些入门的设计理念,正好自己人也放心,而且她老本行就是搞设计的,大学时候简直拿奖拿到手软!”
“好。”
“那今晚我回去就跟她说,明天开始阿策放学以后,你接上他直接送来西里白!”
“可以。”
男人全程惜字如金,语调更是清清寡寡,甚至连眼都不曾抬一下。
汤倪:“???”
不对劲,很不对劲,哪哪儿都不对劲。
她总算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什么。
虽说段伏城平日里寡言自矜,但并不冷淡,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好像从刚才见面开始就有些反常。
难道是工作进展不顺利?
想想也是了。
深坑试营业已然过去大半,临近开业,各部门都时刻处于备战状态。
加上酒庄那边最近也没有什么新的进展,邓志一帮愈渐嚣张,另外听说舟季又在国内的其他几个一线城市接连购入大量地皮,准备开展新的项目。
他应该……压力挺大的吧。
而在这种状况下,自己几次三番打扰他,带着阿策住进他那里不说,还时常因为一些接送孩子、酒庄谈判的琐碎小事去麻烦他。
似乎他的纵容,让她在不自觉中养成了逐渐依赖的习惯。
汤倪在心里迅速反省自己。
越反省越觉得自己最近确实过分。
堂堂酒店界的翘楚大佬,被她整日里使唤来使唤去,就算有俞姐这层后门在也不该这么大脸,她到底把人家当成什么了。
汤倪忽然就沉默了。
轻轻咬唇,她悄咪咪地偷觑了男人一眼,见他衣着周正,显然是刚从一场严肃的商务会议中抽身而来。
一个分分钟圈钱以“亿”为单位来计算的男人,却要浪费时间专程跑过来接自己。
未免太犯规。
人啊人,稍有不慎就贪念加深。
“安全带。”
当汤倪正在脑中天人交战时,男人倏然出声,音线低沉地吓了她一跳。
“啊?啊!好的。”她赶紧应声。
然后在段伏城打算给她系安全带之前,看到她自己已经手忙脚乱地系好了,还偏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恭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讪讪地干咳两声:
“我好了,走吧老板。”
呜呜呜再因为我浪费您的时间,真就太不应该了。
段伏城:“……”
老板这个称呼,他第一次觉得这么不顺耳。
*
回到公寓,汤倪扔下包脚步飞快地冲向厨房。
本着“不打扰、不碍事、不浪费老板时间”的心态,她打算好好做一顿午饭以此谢罪。
结果刚拿起锅铲,就被段伏城一把扣住手腕。
他微微皱眉,从她手里接过锅铲,深看了她一眼,像是有话想说,但最终又放弃了,只告诉她说:“我来。”
“不——”
拒绝地话还没说出口。
便看见小怀策哒哒哒地迈着小短腿儿跑过来,见到两人回来,小男孩一脸惊喜跑上前拉住段伏城的手,轻晃了晃仰起小脑袋说:
“叔叔你真的带姐姐回来啦,你好棒哦~”
汤倪:“……?”
段伏城倒没她那么大反应,仍旧习惯性地蹲下身,抬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声线放缓,温柔地问他:
“阿策午餐想吃什么?”
“滑蛋碎鸡饭!辣炒藕条!蜂蜜南瓜!胡萝卜炒牛柳!”小男孩毫不客气地报了一堆菜名。
完了。
汤怀策点的这几道菜都是段伏城的拿手,而她只会简易的煲个粥之类。
汤倪有些绝望。
段伏城勾起唇,修长指骨在阿策肉肉的脸蛋儿刮蹭两下,声音宠溺地回答:
“再加一个酱爆猪肝好不好?”
“耶!”小家伙举起胳膊欢呼。
“我、我帮你打打下手吧……”汤倪窘迫地双手背后,试探着向男人提议道。
段伏城起身,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但他也只是淡淡应声,并没有告诉她具体可以帮忙的事项,汤倪只好手足无措的杵在一旁。
阿策自己离开去玩以后,她就更加显得处境局促。
“那个,段、段伏城……老板?”
她本能觉得,还是应该由自己来首先打破沉默。
眼见着段伏城动作顿了下,在她叫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明显转过了头,偏在“老板”二字落定的一瞬,又转了回去。
径自从储纳里抽出围裙,就不回答。
“别动!我来!”
汤倪脑筋很快地制止,一个箭步冲上前夺下东西,接着迅速绕到段伏城身后,两手穿绕过他腰身,展开围裙,麻利地系好两个结。
根本没有给男人反应的机会。
段伏城不由疑惑,但女人倾身圈抱的姿势,似有若无地晃出几缕亲昵的成分,迷溺神思。
他眸眼晦沉,似有清雨滴在心室,轻敲颤音。
眼睑低垂,连忙稳了稳心,他启唇吐露出真实情感:
“紧了。”
“啊?没有啊……”
汤倪低头,奇怪地看看他腰后略显下垮的线绳,一只手掌伸进围裙的空档里,扶住他劲瘦的腰侧,没注意到他猛然僵硬的肌肉。
“都能放进一掌,这不是挺宽松的嘛?”
“你看,还有空隙,两掌都不是问题。”
说着另一只手也塞进围裙系绳内侧,手心指尖,虚搭他的腰,隔着薄透的衬衫衣料,悄然渗浸她微凉的掌温。
这次却不能忽略,他连脊背都突发的僵直。
不待发问,男人欲盖弥彰的沉闷声线转移了她的注意:
“是上面。”
汤倪愣愣抬眼,看到自己在他后颈系的那个紧密的结扣,若有所悟地讪笑道:
“啊不好意思,我帮你重新
……诶你别乱解,绳串了!”
来不及说完话,段伏城已经抬手在自己脖子后一通乱摸乱扯,失了章法,力道之大,以至于成功扯成一个死结。
汤倪看呆了,
段伏城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急躁的行为?
无,完全无。
平时举重若轻的人,如今在你面前方寸大乱,被一个绳结为难,十分意外。
尽管第一时间动手帮忙,但死结已经被段总一顿操作整合得相当牢固。
汤倪忙踮脚,双手扶在他肩上,眯眼观察了一会儿,才找出松解的关键节段。
即便这样,没蓄指甲的手指抠到生疼,高举半天的手臂酸软难耐,半仰起的脖颈生起僵意,都愣是没能成功解开。
实在没辙,汤倪拍拍段伏城的肩,段伏城了然:“不行?”
“不!我行。”
倔脾气上来,汤倪掰过他的肩,
“你把腿叉开……对,腰后弯……还是够不到,再矮一点……就这样保持住。”
段伏城不解,倒也没拒绝,顺从地按照她的要求,低下身为她维持一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
但不适感在下一秒,溅撞成铺天的懵忪悸动。
背后第一节 颈椎骨外,蓦然传来柔软唇肉的轻轻触碰。
她气息不稳,唇珠偶尔沾惹到他,浅微的痒意摩擦在颈后肌肤处,灼起意料之外的潮热,指温却绵凉勾缠,暗香浮泛。
——她在用牙齿帮他解开死结。
空气在这一刹,骤然招摇起湿濡。
窗外光丝清幽,斜率散乱地错落进来,使得当下的暧昧氛围无从回旋。
她唇尖稍烫,鼻端冰凉,这样的反差温度仿佛萌芽,细腻探索他的感官与触觉,依傍肋骨,予取予求。
汤倪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在努力,或许这份诚意里,带有丝缕不可说的讨好与诱哄。
但那也是诚意。
段伏城咬紧牙根,下意识欲图侧头躲避。
可汤倪明显更快他一步,再次靠近他,唇瓣几乎完全贴触在他颈骨上,齿尖还咬合着线绳,含糊不清地喊他:
“别乱动。”
他心口微窒。
脉跳当即激烈而迫切,肢体末梢在泵博、在迎合,在发酵。
在无处落脚。
身体上不抵触的诚实反应,轻捷地回馈给大脑。
段伏城分明感觉到,自己因为醋意而极力耸歭的堡垒,被汤倪拿出的诚意,轻而易举地一杆子撂倒,塌陷地彻底。
她平衡掉他心理上所有的不平衡。
他真的就没动。
第64章 哄就完了 你说好,好不好。
“啊好啦~”
汤倪齿尖咬紧, 微微用力,终于成功扯开最后一个缠死的结扣。
她拍了拍段伏城的肩膀,示意他站直, 半仰着头, 伸手就要替他重新系好脖子后的结。
不料却被男人一把握住指尖。
他挺直身子,思维从上一秒软绵细密的涤荡里抽出来, 稍稍侧头避开她的触碰,敛眉垂眼, 嗓音低哑:
“我自己来。”
汤倪手上动作凝滞了下。
轻咬下唇, 她迅速绕到段伏城面前, 凑近他认真观察了几秒, 不难发觉他声线淡薄依旧,但神色总归有所缓和。
可也只是有所缓和。
而非完全。
汤倪是直性子。
在她的三观认知里, 成年人之间的相处不需要无谓地遮掩、拉锯、猜来猜去。
所以。
“你怎么了呀?”
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掀起长睫,仔细注视着他, 放软字词末尾的每一个音调,温柔地问:
“你不开心, 是因为今天的会议不顺利嘛?”
她单刀直入, 问得坦诚而直白。
段伏城呼吸微窒, 半垂着眼, 唇线抿紧, 视线穿透斜斜织缠的光影, 平缓游移在她脸上。
好吧, 是他输了。
他为她的坦诚、她的直白、她的十分诚意而认输。
如果说刚才的肢体接触,一杆子撂倒了他心底耸歭的“醋意堡垒”,那么此刻, 她的发问便是连最后一点残垣都融碎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