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低头看向她,见她真心不解,表情顿时不好了:“不记得便算了。”
简轻语顿了顿,因为他这臭脾气,反倒是想起来了,一时间有些不自在:“没事,我都习惯了。”
听到她用‘习惯’二字来形容,陆远抿唇:“以后不高兴就说,我会道歉,不用你习惯。”
简轻语:“……”发什么疯。
“听见了没有?”陆远不悦。
简轻语讷讷:“哦……听见了。”
“能做到吗?”陆远问。
……怎么可能做得到。简轻语讪讪,正当想转移话题时,陆远搂着她腰的手突然一松,她顿时要往下沉,吓得八爪鱼一般攀上了他。
陆远表情愉悦:“能做到吗?”
简轻语:“……”
“再不回答,我可就要……”
“能能能,能做到!”简轻语着急地回答。
陆远这才满意,重新搂上了她的腰。恢复安全的简轻语哀怨地看他一眼,默默抱紧了他。
第39章 (相拥)
深夜的湖面一片静谧,只偶尔响起水被扬起的声音。
简轻语紧紧搂着陆远的脖子,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体力正在耗尽。因为夜色太深,无法看清前岸,她心中愈发紧张,生怕陆远会因为体力不支放开她。
“不会。”头顶的陆远突然开口。
简轻语迷茫抬头:“嗯?”
“不会扔下你不管。”陆远呼吸有些不稳,显然是因为累了。
简轻语心头一紧:“……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向来小人之心。”陆远嘲她。
简轻语顿了顿,突然抬手捏住了他的脸,陆远一脸莫名地低头,她清了清嗓子道:“是你说的,不想听的话我可以不听。”
陆远顿时被气笑了,张嘴便要咬她,吓得她赶紧缩回手指,一脸哀怨地重新抱紧他。
“我就知道你会说话不算话……”
她小声嘀咕一句,陆远只当没听到,淡定地继续往前游,很快便隐隐看到了黑色的岸线。简轻语精神一震,恐惧总算散了些,只是当靠近看清了一切,心中顿时一沉。
此处的岸又高又陡,湖水要低出岸平面许多,且陡岸湿滑无法借力,单靠人力根本无法爬上去。陆远显然也发现了,眉宇顿时皱了起来。
“……怎么办,总不能再游回去吧?”简轻语在水里泡太久,此刻冻得直哆嗦。她知道陆远也没好到哪去,长时间的游水让他体力不支,身上冷得像铁块一样,别说是游回去,只怕现下支撑都困难。
陆远闻言,若有所思地抱着她往后退了些,看了眼岸上的情况后缓缓开口:“此处有人家居住,定然有上岸的法子,你且在此处等着,我去找找。”
一听要将自己留在这里,简轻语顿时惊恐地睁开眼睛:“可是你一走,我不就沉下去了?!”
陆远扫了她一眼,将她带到湖岸下,拿着她的手握住了一棵根茎不小的野草。
简轻语:“?”
“这种草名唤不死,根有半丈长,不会被轻易拔出,你抓紧点,就不会沉下去。”陆远蹙着眉吩咐。
简轻语无言地看了眼手中的草,又眼巴巴地看向他:“万、万一掉下去呢?”
“所以你要小心,别让自己掉下去,”陆远放缓了神色,见她还在紧张,有些怕自己心软,只能冷下脸,“我体力不支,没办法再带着你游,你是想我们都淹死在这里,还是让我先去找出路。”
“让、让你去找出路,”简轻语缩了缩脖子,乖巧地抓住了那截救命的草,勉强让自己脱离陆远浮在水面上,“那你记得快些回来啊。”
听着她不放心地叮嘱,陆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沿着湖岸线游去。简轻语目送他离开,然后默默抓紧了手中的野草。
湖面依然平静,只是偶尔形成一个小小的涟漪。她虽然生在干旱的漠北,鲜少能看到湖泊,可也知道那是鱼儿在水上觅食……可惜知道归知道,在如今这个诡异的处境里,她还是很容易往恐怖的地方想,比如制造这些涟漪不是鱼儿,而是传说中的水鬼。
简轻语咽了下口水,毫无着力处的脚尽可能地往上蜷,以免会被什么东西拖入湖底。
一个人泡在水里,很快就失去了时间观念,她只觉得陆远走了很久很久,自己的力气也随着体温一点一点的消失,先前能轻易抓紧的野草,也几次三番险些从手中滑落。
简轻语很快连恐惧都忘了,只专注地去抓野草,企图让自己在水面上留得久一点。陆远说了野草不会被连根□□,可他却没说叶子不会断,她在几次挣扎之后,叶子已经被拽断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短短的根茎,可两三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很快,这两三片叶子也断了,她只能用手指抠着根茎浮在水面,然而随着力气的流逝,很快连根茎也扶不住了,好几次都险些下沉,虽然都及时浮了上来,可水也喝了不少。
“陆大人……陆远……陆培之……”简轻语有气无力地呼唤他,声音飘忽脆弱,没有传出太远便散在空气里。
在又一次被水淹过口鼻后,她猛地浮了起来,突然生出一股力气:“陆培之!你个王八蛋!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死了!”
骂完,又突然哽咽:“你快回来啊,你是不是淹死了,是我把你害死的,早知道就不让你救我了……不对,是你非要往这边游的,要是上那边的岸,我们两个就都能活下来了,都是你的错……”
说着说着,抠着根茎的手指慢慢渗出血来,她眼睁睁看着指头滑过根茎,却无力重新抠紧,于是无望地闭上眼睛,渐渐朝下沉去。
然而下一瞬,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了怀中:“我好心救你,你还觉得是我的错?”
简轻语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过去,就看到陆远勾着唇,眼底带笑地与她对视。
“我、我以为你死了。”简轻语眼睛一红。
陆远叹了声气:“这边的岸有些长,费了些时间才找到出路,走吧。”
简轻语忙答应一声,便熟练地抱住了他的脖子,陆远如先前一样,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往前划,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偌大的湖面上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水声。
不知游了多久,终于远远看到了一艘船,陆远的胳膊越挥越慢,额头上布了一层细细的汗,咬着牙将简轻语带到了小船旁,将她抽到了船上。
当脚踏到木板上,简轻语悬着的心猛地放松,她不敢耽搁,赶紧回头去拉陆远。
陆远已经连上船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简轻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拉了上去,陆远上船的瞬间,两个人直接跌作一团,陆远结结实实地压在了简轻语身上。
简轻语感受着身上重量,却连抗议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懒洋洋地平躺着,任由他趴在自己的颈窝中。
她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无意识地低喃:“总算活过来了……”
陆远安静地趴在她身上,却生不出半点旖旎的心思,只是无声地恢复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简轻语轻轻打了个喷嚏。
陆远眼眸微动,到底是从她身上起来了,转身进了船篷。简轻语身上一轻,她默默找个角落坐下,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然而依然冷得厉害。
不多会儿,陆远从船篷里出来了,手上还端着一个小火炉,出来后放在了木板上,又拿出找来的火折子,很快就生好了火。
“过来。”火生好后,陆远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简轻语急忙跑过来,哆嗦着伸手烤火:“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火炉?”
“这船没有腥味,应该是用来渡人的,这些东西自然少不了。”陆远淡淡解释。
简轻语好奇地看向他:“难道锦衣卫有这类的课程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自由长在水上,知道这些有什么奇怪的?”陆远看她一眼。
简轻语从认识他开始,就知道他孑然一身,来到京都后更是发现他无父无母,也从未有人提及他的身世,好像他生来就没有过去,就是位高权重的锦衣卫一般,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及过往。
尽管知道不该好奇,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你生在水上?”
“嗯,我家中是世代打渔的船夫,就在水边住。”陆远看着火焰回答。
简轻语微微一怔,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远扫了她一眼,勾起唇角:“怎么,觉得我该是什么世家所出?”
“……锦衣卫招人的条件之一,不就是身世要好么。”简轻语没有否认他的问题。
陆远垂下眼眸:“那是针对其他人,而非锦衣卫指挥使,做指挥使,不能有家族牵绊,不能有利益往来,只能对圣上一人忠心。”
简轻语蹙了蹙眉,大约是明白了:“因为圣上想你没有别的靠山,只能依附他?”
话音未落,她便后悔了,顿时紧张地闭上嘴,观察陆远的反应。
好在陆远没有动怒,只是淡定地看她一眼:“你倒是聪明。”
简轻语讪讪,试图转移话题:“那你做了锦衣卫之后,没将家人接进府中吗?”
“我八岁那年他们便都死了,被一个世家纨绔所杀,如今的陆家只剩我一个人。”陆远又添了一把柴。
简轻语愣了一下,对自己转移话题的事后悔不已,可看着陆远平静的样子,她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小心地问:“那后来呢?你怎么成为锦衣卫的?”
“爹娘死后,我混入那人府中,将他大卸八块,被扭送官府时,遇到了微服私访的圣上,圣上为我灭了那人阖府,我自此为圣上效忠。”陆远三言两语,将自己的过往全部概括。
简轻语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憋出一句:“……你说你那时才八岁?”
“怎么?”陆远看她。
简轻语忙摇头:“没事没事。”八岁能把人大卸八块,也是个十足的狠人啊,难怪圣上会看上他。
陆远扫了她一眼,看到她默默缩成一团后,重新垂下眼眸:“你怕我。”
“嗯?”简轻语抬头,回过神后一阵无言,“我是怕你,可不是因为这事怕的……设身处地的想,若我母亲遭此大难,我怕也是要拼死报仇的。”
陆远顿了一下,重新抬眸审视她,像是在辨认她话中的真假。
简轻语被他看得莫名心慌,鼓起勇气道:“你很厉害。”
陆远轻笑一声,月光下眉眼温和,万年冰山般的眼眸突然增色,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简轻语一时看痴了,茫然地愣在原地,陆远眼底笑意渐渐消失,添了一分说不出的意味。
气氛突然变得黏稠古怪,简轻语想挪开视线,可偏偏眼睛不受控制了一般盯着他看,直到快要溺毙在他的眼神中时,听到他突然说了句:“衣裳脱了。”
简轻语猛地回神,顿时警惕地捂住领口:“做什么?!”
“烤衣服,”陆远说完,见她一脸抗拒,又加重了语气,“现下庙会那边定然一直在找你,你若耽搁太久,或者就这么湿漉漉地过去,必然会引起怀疑。”
陆远玩味地看着她:“若不想被人怀疑跟我有什么,就最好听话。”
简轻语还是有些不服气,可一想到京都对女子严格到变态的礼教,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将手放在了衣带上:“那、那你先保证,不会对我做什么。”
“我现在没有力气。”陆远不紧不慢地说。
简轻语蹙眉:“那有力气了,你就要做什么了?”月黑风高,孤男寡女,这人还特别热衷那事,她很难不紧张。
陆远闻言扫了她一眼,转身进了船篷拿出一条薄被,然后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裳。
简轻语吓了一跳:“你你你干什么!”
“烤衣服。”
陆远说着,三下五除二解了腰带,将身上的圆领飞鱼服脱了下来,接着便是里衣。眼看着亵裤也要脱了,简轻语赶紧捂上眼睛,然后就听到陆远带着嘲意问:“怕什么,以前没看过?”
或许是火炉里的火太旺,简轻语的脸被烤得又热又红:“……今时不同往日!”
说完,耳边传来一阵拧水的声音,她的脸颊顿时更热,将脸埋到膝盖不肯抬头。陆远看了她一眼,提醒:“你再冻下去,会生病。”
“……我身体好,不会病。”简轻语还在嘴硬。
陆远勾了勾唇角,将火炉往她面前挪了挪,倒是没有再说话了。简轻语默默松一口气,接着打了一个喷嚏。
她:“……”好冷。
手和脸都靠近火炉,这会儿烤得热腾腾的,可身子却还包在湿透的衣裳里,尽管外衣在火炉的作用下已经开始变干,可里头的衣裳却依然湿漉漉的,又凉又潮的寒意直往她骨缝里钻。
沉默许久,她终于抬起头,而陆远此刻已经将烤干的亵裤穿上,将自己裹进了薄被中,他其他的衣裳也在火上冒白烟,应该很快就能烤干。简轻语无言片刻,心里生出一分羡慕,却又拉不下脸脱衣裳。
陆远看了眼她冻得发紫的唇,又一次开口催促:“听话,快点脱了。”
简轻语有了台阶,这次没有犹豫,重新去解腰带。衣裳浸透了水,脱起来又沉又麻烦,她弄了半天,总算红着脸把衣裳都解了下来,只留一件里衣和亵裤在身上。
陆远见状也没有勉强,只是将衣裳接过去后说了句:“你若这么烤,就不准进我的被子。”他说的是自己身上披的那条。
“……我才不要跟你披同一条。”简轻语看着他精壮的腹肌,小声嘟囔一句。